王府?萧越府宅?他已经回到上京了?
当初走出去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没想到短短半个月竟又回来了。
“公子,您先吃药吧。”立春将药端到他面前,“您身体不好,吃了药好好休息一会,大夫说了您可不能忧思过甚。”
沈砚书接过药,抬眸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越王殿下在哪?”
立春哪里知道这个,只道:“王爷一早就出门了,大约晚上能回来。”
“多谢了。”
这一等就是一晚,直到月上枝头,亥时初,脚步声才姗姗来迟。
玄色身影推门而入时,沈砚书已疲乏睡下,直到人在床边站定,他才像记起使命般倏然转醒。
“醒了?”萧越招呼着,自然在床边坐下。
沈砚书刚醒头脑一阵混沌,但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别动。”萧越将人扶住,贴心在后腰处加了个枕头。
随后他关切看着面前人,柔情似水道:“还疼吗?”
沈砚书大脑一阵空白,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越见状直接撩开被子要去解他的衣襟带子。
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沈砚书瞬间转醒,往后一躲,无声拒绝了。
萧越像是猜到般,脸色如常笑笑,眼角透着些小心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
“我没事。”沈砚书拢住衣襟摇摇头,干涩开口。
萧越点点头,又将被子盖好,停了一瞬,开口又道:“不过伤了元气,以后忒好好休养。”
“药不能停,虽然是药三分毒,但温补的药该进食还是要进食,膳食方面我也会跟厨房沟通,让他们做得清淡点,你刚好不能吃大油之物。”
沈砚书眨眨眼,满眼疑惑。
萧越不太对。
他的语气太温柔了...
先不说他不是温柔的人,就说两人的相处,都已经发生那样的事了,自己得到的实在不该是这么温和的态度。
萧越的眼中是那么平和,平和得仿佛阴霾尽数除去,平和得好像过去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怎么这么看着我?”萧越笑笑,许是诸事顺利,他声音听起来很轻快,尾音竟还带了些调笑,“不认识我了?今天不是还向侍女打听我何时回府吗?”
玄色身影衣冠楚楚,暖煦的烛光打到他脸上,半边明半边暗,那张脸没什么表情,可不知为何,沈砚书竟从其中看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
那笑意透着恬淡的安静,很是吸引人。
但落在沈砚书眼中却平添了几抹诡异。
明明上一次还剑拔弩张,明明上一次还恨不得决出个你死我活。
怎么会突然...
这感觉就跟你气势汹汹来找仇人打架,到了地仇人不仅不同你打,还突然转变态度朝你示好一样诡异。
虽然萧越的温和是他被压抑的内心深处一直向往的,但转变如此快,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何况他也不能向往。
他们...已经是仇人了。
“想什么呢?不说话。”愣神片刻,萧越抬起手,缓缓摸上了沈砚书的脸庞。
萧越刚从外面回来,指尖带着凌凌的寒意,那寒意仿佛一根针一下扎在了肉上,让人瞬间清醒。
沈砚书眼底闪过一丝惊骇,扭过头,旋即躲开了。
萧越眼底划过一丝受伤,但很快又调整好情绪,调笑道:“怎么?以为我会虐待病人?”
自然不会...
只是...他们不该这样...
沈砚书垂眸调整好情绪,眼神清冷抬头,将想了很久的腹稿掐头去尾地说了出来,“殿下,我要离开。”
萧越仿佛猜到沈砚书会这么说,神色如常道:“你身体需要休养。”
“我可以去其他地方休养。”
“你想去哪?”萧越拧眉看他,“据我所知,沈家有人投毒,你十有八九是不会回去的,至于其他地方,你还有认识的人?”
“还是说...”萧越温和的表情出现了一道微小的裂缝,“你要去找江缙云?”
这话一出便证明江缙云无事
至少性命无忧,也无囚禁烦恼。
沈砚书麻烦他良多,是不可能去找他的,于是摇摇头,“不是。”
萧越眼神放松了些,往前探了探身子,声音绵软示好道:“既然无处可去就留下来,我会好好照顾你...”
沈砚书摇摇头,“我也不会留在这里。”
他轻叹一口气,语气淡然:“虽然无人可投靠,但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归宿。”
好似有根鸿毛在两人面前忽然飞起直冲天际,在寒风中忽左忽右,忽东忽西飘荡,再也不会回到人为努力能抓住的高度。
萧越心中一紧伸手抓住了沈砚书的指尖,“你可以留在这里,我会做你的依靠。”他信誓旦旦保证道:“这一次我不会离开,再也不会离开。”
“不必了。”沈砚书抽出指尖,绽出一个淡然地笑,“我不需要依靠,我一个人就挺好的。”
明明是清瘦的看起来柔弱可欺的人,却眼神坦然,满脸写着决绝的离别之意,“还请殿下放我走。”
萧越在暗处握紧拳,“无论如何你都要走?”
“是。”沈砚书坚持道:“我与殿下的关系...还是避开得好,况且以我的身份留在这里也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萧越加大着音量,“况且现在不合适不代表以后不合适,今日不合适不代表明日不合适。”
沈砚书直觉这话很怪,抬眸道:“什么意思?”
这话显然没准备现在说,萧越先是停了停,想了一阵,随后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温柔笑意,才缓缓道:“我已经请人看黄道吉日,定做喜服,下月初我们就成婚。”
沈砚书愣了。
萧越见状,继续加大火力道:“明日我就去沈家提亲,昭告天下,我萧越要求娶沈二公子,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求娶,绝对不会让你委屈。”
沈砚书更愣了。
他不是没设想过萧越还喜欢自己,毕竟他风餐露宿找到了自己,还费尽心思救活了自己,说一点不喜欢恐怕路边痴儿都不会相信。
但他没想到萧越会提到成婚...还要去沈家提亲,昭告天下...
不过就算提到成婚又如何,这人又不是第一次提了。
之前还不是情真意切,心意拳拳,结果不过月余,就推他下悬崖,告诉他一切不过逢场作戏。
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又是一场一时兴起的随意念头?
念头过了就会再次将他弃如敝屣。
萧越就是这样,他有太多面,多到沈砚书每一次以为自己看懂了,就会出现一个新的完全不同的面孔。
他脑子有限,已经没精力再猜了。
他现在只想离开。
其实...若是...那些伤心日子听到这个消息他应该会很高兴。
可现在和以前不同了。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孩子没了,沈珩死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
沈砚书迎着目光,直接道:“我不会嫁给殿下。”
萧越表情只黯淡了一瞬。
他也没想过沈砚书会直接答应,毕竟这短短半年发生了太多,他们之间有了太多不可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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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公司被偷家了,我在失业边缘摇摇欲坠,之后更新可能不稳定,但我尽量保持稳定,为了看我文章的个位数,谢谢你们有耐心看下去!!!
第60章 偿还
萧越看着沈砚书,诚意十足道歉道,“我知道我伤害了你。”
“我不该当众羞辱你,不该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推开你,更不该逼你...打掉孩子,一切是我的错...”
如果说初见是怒气冲天。
那这段时间,就是将怒气一点一点消磨掉了。
看到刺目殷红不断渗出,看到沈砚书差点活不过来,萧越猛然意识到——不重要。
这段时间沈砚书跟过谁都不重要,只要他活着,能留在自己身边就够了。
更何况,错源于他。
如果当初他不自作聪明,先推开对方,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一切。
“是我不对。”萧越身子前倾,伸手覆上沈砚书手背,“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无论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
萧越说话向来中气十足的,此刻却越来越轻,仿佛面前的沈砚书是个纸糊的,一口气大了就会破掉,裂开...
“我不会推卸责任。”萧越眼中无比郑重,郑重中又透着小心,仿佛一个拿不准主意,在拥有和失去面前反复横跳的小孩,“但当初一切的确是有原因的,那一切不是我本意,是因为...”
“不要说。”沈砚书突然厉声制止道。
萧越一脸茫然,即将出口的话被迫吞进肚中。
面前人低着头,浑身颤抖着,垂下的睫毛遮掩了他的情绪,如果此刻扒开看一看,就会看到其中蓦地升起的激动。
其实也不是蓦地升起,从萧越认错的话开始那双眼睛就不太对劲,随着话越说越多,不对劲也越来越明显,只不过最后一句才爆发。
有风顺着窗棂缝隙挤了进来,微微卷起了床边的纱帐,在这冷风中,沈砚书咳了咳,身子颤抖的愈发厉害起来。
“怎么了?受凉了?”见情况不对,萧越上前揽住人。
他极想一次性全部说完,甚至做个深刻自我检讨,但沈砚书状态明显不允许。
温暖的大手不断在消瘦后背安抚拍打着,但那颤抖还是越来越甚。
是刚才说错了什么?怎么这么刺激他?
萧越寻不到原因,只是循着本能轻抚安慰着,“你病才好不能激动。”
关切的声音唤回了神游天外人的意识。
沈砚书身子往后退退,单手用力推开了揽着他的手,哑声道:“我没事。”
他强压着情绪,但是再怎么努力,身体还是在颤抖。
萧越上前抱他,想要接着安抚。
但不等那双手触碰到,沈砚书就尖锐开口,“不要抱我。”
秀丽的眉头皱起,阴郁的眼底划过一丝恨意,随后恶语中伤的话从薄唇间溢出,“我觉得恶心。”
萧越瞪大了眼睛,眼中划过惊诧,抬起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他从未听过沈砚书用如此口气,如此言论说话,尤其那恶语中伤的还是他。
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口吻,话里甚至夹杂着玻璃碴。
在话语落地那刻,玻璃碎碴顺着微张的口腔灌入,快速滑入萧越胸膛,伴着他的心跳,一痛一痛有规律跳着。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的不是道歉之词吗?为什么换来的却是恶语相向?
明明两人剑拔弩张时,沈砚书都不曾如此对他,那时在对方微微发红的眼眶中甚至还能察觉到几分爱意。
而现在,却只剩凉薄。
萧越知道沈砚书不会这么快原谅他,但终究存了几分沈砚书会静下心来听他解释两人就此解开误会的想法。
现实却,残忍...如斯!
疼痛中,一个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沈砚书不想听解释,因为江缙云沈砚书不想听解释。
所以?
是这样吗?
因为心中有人了所以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了。
萧越攥攥拳,心中一阵不甘,脸上的温和顺着之前的裂痕又裂开了大大的一道。
“殿下很聪明,但当别人都是傻子吗?”沈砚书抬起头,眼底闪烁着分明的恨意。
“当初说不喜欢的是你,现在说喜欢的还是你。”他言辞犀利,语气冷漠,“我是该说您想法变得快,还是演戏演的好?”
萧越眼底闪过一抹愠色,“什么意思?”
沈砚书眼神冰冷,“如今我家人嫌恶,前途尽毁,身无长物,身子残缺,想来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殿下觊觎的了,殿下也就不用演戏了。”
空气静了一瞬,静谧中甚至可以听到某颗心脏因愤怒而发出的狂跳声。
“你就是这么认为我的?”萧越一阵受伤。
沈砚书一眨不眨,“是。”
为什么不这么认为呢?
半年前是他主动抛开自己的,现在又说和好。
凭什么他要怎么样就要怎么样?凭什么自己只能做配合的那个?就凭他身份尊贵?可沈砚书也不是贱籍之子,可以任人揉圆捏扁。
何况面前这位演戏演得太好了,谁知是真是假?
沈砚书抿抿唇,颇有些破罐子破摔道:“殿下不是还有个成婚对象,我记得殿下记性很好,不至于半年就忘了,还是他不符合殿下的要求,所以殿下就又来找我了?”
“没有这个人。”
萧越声音又急又快,抬手钳住面前人下巴,整张脸贴了上来。
沈砚书眼底闪过一抹轻笑,那意思很明显——谁信呢?
萧越眼中愠色更浓,钳住的手惩罚性施加了三分力道。
他是个武将,平时在沙场上混惯了,对他来说不算重的力气已经到常人忍受的极限,何况沈砚书还是个不能吃苦的弱书生。
只见惨白的唇张了张,差点痛呼出声,最后还是咬咬牙,皱紧眉头强行将痛意吞进了心里。
“殿下不用跟我解释。”沈砚书态度坚决,“您千人千面,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脑子愚笨看不出那句是真的,索性就全不信。”
“你...”
怒火一瞬烧上萧越瞳孔,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愤怒,语气尽量温和商量道:“你要如何才能信我?”
“放过我。”沈砚书怒目而视,“否则一切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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