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越坚决拒绝道:“不可能。”
事情走到现在,萧越已经做好了赎罪的准备,哪怕是自断一臂,他都能答应,唯独这个不能答应。
他可以忍受世间千般万般苦,却绝对忍受不了沈砚书离他而去。
那种魂灵分离,血肉碎烂的痛,他真的无法再次承受。
“那就没得谈了。”沈砚书垂着眼眸,一脸疏离。
萧越不想伤害他,耐住最后一点耐心,示弱道:“你非要这样么?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不要说气话,我可以对我做错的所有事负责,我会尽力补偿你,我们可以回去的,只要你想...”
“可是我不想。”沈砚书决绝道。
这一声很响,像一个响亮的巴掌,一下打在了萧越脸上。
“或许之前我没有说明白。”沈砚书手臂用力,拼命挣脱了萧越的束缚,“那我现在一次性说个清楚,我不需要补偿,也不想回去,我甚至不想见你,一点也不想。”
沈砚书口若悬河,字字珠玑,“如果殿下真的觉得愧疚,或者还有一点点喜欢,应该做的就是放手,而不是死拖着我说什么补偿。”
萧越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顺着之前的大裂痕那张脸上又倏然出现数道小裂缝,大小裂痕聚在一起快速奔走蔓延着,到最后砰的一声,那个名为温和的面具碎了。
一张陌生的怒色脸庞暴露在空气中。
不,不陌生。
其实他本来就是这样的。
之所以刻意表现的温和也只是讨好沈砚书的伪装,以此来获得一星半点的和好机会罢了。
可无论怎么伪装,讨好,沈砚书...都不想和好...
“你这样是因为江缙云?”萧越声音中含着隐隐怒意。
“与他无关。”沈砚书扭过头去。
的确与江缙云无关,在沈砚书心中,无论有没有江缙云这个人,他们都回不去了。
但在萧越眼中太有关了,沈砚书不敢直视目光就是逃避的证据。
怒气夹着妒火燃烧得越来越烈,萧越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恨不得杀了他,纵然那个是他师弟,是他曾经推心置腹的亲人。
“殿下说我欠你。”沈砚书淡漠抬头,“须知有欠就有还,还完了我就可以走了吧。”
“还,你拿什么还?”萧越讽刺开口。“拿钱?还是拿物?”
说到最后,萧越神色微沉,目光中还带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你觉得真的可以还清?”
沈砚书忽略那抹深意,抬眸神色淡漠地看着他,“我没有钱,但是还有手有脚,可以做工,总能还清的。”
像是为了回应萧越最后的深意,他特意嘲弄开口道:“况且不过是场逢场作戏的露水姻缘,我对殿下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想来还起来应该不难。”
逢场做戏?可有可无?想来也应该不难?
沈砚书怎么能这么轻飘飘说出这些话?
如果真是可有可无,他会如此费尽心思,百般筹谋,只为沈砚书今后的康庄大道?
长久压抑的火气彻底爆发,萧越站起身双手环肩,居高临下道:“好啊。”
他的声音透着冰冷,“那就脱衣服。”
沈砚书拧眉,神色不解。
“脱了衣服和我睡,替我生个孩子,咱们...”萧越微微俯身,压低着声音,“就两清了...”
沈砚书脸色霎时僵住。
“做不到?”萧越嗤笑一声,“那就别说你能还。”
“我可以做工。”沈砚书讨价还价道。“不一定非要...”
“我就要这个。”萧越坚定道。
他讽刺一笑,“我给你用的那些药材都极其珍贵,可抵千金,单纯做工没个20年根本还不完。”
说到这他停了停,恶意的笑容逐渐增大,“如果你真想如此也行,那便先安安心心我身边待够20年再说。”
空气静了一瞬,风卷起纱帐,在两人中间游走了一圈复又静止。
万籁俱寂下,沈砚书起身下床站了起来,随后解开衣襟,将衣服由外至内一件一件脱了下来。
青白二色滑到地上不一会就堆成个空旷的小山包,冷风趁机灌进衣服里,激起一阵寒意。
在沈砚书解到最后一件里衣袋子时,萧越神色冰冷的抬手握住了动作着的手腕。
“殿下又改变主意了?”沈砚书话中带刺,“不说是好陪你睡,给你生孩子,还完债我就可以走?还是你觉得这也不够?”
萧越眼中弥漫着漫天的怒意,浓郁到只要发挥出来就能摧毁这世间的一切。
沈砚书全当没看到,松开放在衣襟上的手,就着萧越的手劲直接抱住面前人,张口吻了上去。
萧越愣了,片刻后他回过神来,怒恨交加中一挥手将人推到床上,随后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
“沈!砚!书!”萧越双目含火。
沈砚书却毫不畏惧,微笑挑衅道:“这不是殿下要求的么?难道我做错了?”
“你...”萧越气得想打人,指尖嵌进手心里,忍了又忍挥手打在了一旁床柱上。
床柱发出一声剧烈怒吼,在静谧中异常刺耳,惊起了静夜中的一只乌鸦。
“沈砚书。”萧越咬牙切齿,“你真是我见过最不识好歹的。”
说完高大身影利落翻身下床,不带一丝留恋地抬步朝屋外走去。
待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床柱嘎巴一声断了,青纱帐子尽数落了下来,遮住了沈砚书颤抖的身形,也盖住了他因无声啜泣泛红的眼角。
第61章 搞事情
沈砚书伴着烛火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立春开门进来,打眼就看到一尊雕塑。
“公子这么早就醒...”话没说完,女孩眼尖往旁一瞥,骤然惊呼道:“呀!床怎么成这样了?”
立春快步撵到沈砚书身旁,“公子你没事吧?呀,公子脸色很差,不会一夜没睡吧?”
看着立春焦急的表情,沈砚书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
昨日脱下的衣服早已被穿戴整齐,但某些东西好像随着褪去的衣服一起掉了下去,直到现在都没找回来。
立春松了一口气,“公子没事就好!”
“公子先洗漱吧。”女孩麻利端盆倒水,“等伺候公子吃完饭,我去府上找个会修理的,或者直接禀明王爷,帮公子换张床。”
立春声音轻松平和,一副王爷总不会亏待公子的模样。
沈砚书眉心一跳,“不用了。”
立春没反应过来,轻轻嗯了一下,是问号结尾。
“你放下东西出去吧。”沈砚书挥挥手,“我不喊你别进来。”
立春觉得不妥,“可是公子...”
“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左右我又不会出房间,也不会原地消失,不会让你和你主子交不了差的。”
立春抿抿唇,想告诉沈砚书,他除了照顾沈砚书没接到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差事,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主子的事,他们下人不该多嘴,于是点点头,退了出去。
直到关门声响起,脚步声彻底走远,沈砚书一直微皱的眉才慢慢松开,神情缓缓放松,好似枯坐一夜后春风化雨般想透了什么。
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事经年累月想不通,却突然在一个晨曦的清晨,疑惑如同找到头的麻绳,瞬间就解开了。
虽然这个问题并没有经年累月...仅是短短一夜...
站起身,沈砚书走向那堆废墟,平静的眼中露出一抹嘲弄,在废墟前站定,他动动唇,轻轻吐出几个字,声音很轻,轻到连他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如果这时有个懂唇语的在场,定能看明白,那几个字是20年,年字口型多维持了一会,明显带着讥讽。
20年,不就是20年,只要能还完能离开,多久又有什么关系?
随后屋内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敲打声,一响就是一上午,立春一脸好奇站在门口张望,却始终不敢推门进去。
“你站在这干什么?”中午凌风从沈砚书院里经过,好奇地问了一嘴。
还没等立春回答,屋内便又是一阵忙乱。
凌风看向紧闭的屋门,又问:“屋里这是怎么了?里面的是沈公子?”
“凌大人你快去看看吧。”立春仿佛看到了救星,“沈公子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也不许我进去看...”
凌风算是少数得知内情且看全两人曲折情路的人,仿佛看着一朵花从盛放到枯萎,他知道不管是沈砚书还是自家爷都徘徊在枯萎边缘。
尤其是沈砚书,自从失了孩子,状态已经差到了谷底。
脑海瞬间闪过各种自戕画面,他心一惊大步朝门口而去,然而还没迈出两步,沈砚书就自里面走了出来。
“沈二公子。”凌风怔了一下,随后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嗯。”沈砚书神色如常,看了立春一眼,他问道:“厨房在哪?”
忙了一上午,立春以为沈砚书终于饿了,忙指了个方向,“那边。”
“带我去。”
“是。”
凌风满脸狐疑看着人离去。
不放心,他转头朝屋里瞥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修理好后过分突出的木床。
不是凌风眼尖,实在是那床太突出了——断掉部分用纱帐层层绑住,绑得却并不平整,一边凸了出来,一边又凹了进去,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凌风神色复杂地看着,脑海中几乎能勾勒出那双看起来就不强壮的胳膊努力抬起木头,艰难扯着纱帐的样子。
说不定中间还因为扶不住,力气用尽掉落了许多次...
凌风收回目光,安慰自己,也许这是沈砚书走出来的前兆,有事做哪怕这件事情再怪异,也比一动不动好。
整日刀尖上舔血,缺根筋的人努力说服着自己,但又总觉得不对,心中也一阵阵不安,好像即将发生些什么。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事出反常必有妖。
人运势低迷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会塞牙,果然这个想法下午就被印证了。
倒是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不过就是一下午打扫了久无人用的厨房角落 ,烧了数百个人的饭,洗了堆积如山的衣服,还顺便伤了手,五指皆被磨破,伤痕累累而已。
凌风打着小心将这一切告诉萧越,从垂头行礼那刻,他就没敢抬头。
萧越脾气很好,尤其礼贤下士,但脾气好不代表没有脾气,半年前他匆匆赶到军营汇报沈砚书失踪时,萧越的暴怒模样差点让他以为自己要死在那了。
“爷,要不要制止沈二公子?”见萧越长久不说话,凌风又问道。
萧越正在看书,静谧空气中可以听到书本翻页声。
翻页间隙,萧越低沉声音传来,“不必,他想玩就让他玩。”
并没凌风想象中的地狱重现,此时萧越满脸不以为意。
“可是沈公子的手...”凌风话说一半等着萧越示下。
萧越翻书动作渐渐变快,他知道沈砚书是故意的,这是他所谓的欠债还工。
即使双手鲜血淋漓也要示威。
可就算他做了自己就会放手?
心中一阵气闷,萧越将书摔在桌子上,眼神深邃,“随他折腾。”
“是。”
凌风点头出去,还没走出门口,萧越便再次叫住他,“回来。”
凌风回头俯身,“爷?”
“告诉后院,任何人不许再给他干活的机会。”萧越又将书拿起来,慢条斯理道:“谁敢分活给他,就赶出去。”
凌风拱拱手:“是。”
萧越以为这样沈砚书就会消停。
结果不日就传来他落水的消息——深秋初冬,天寒地冻,一个刚做完小月子,病都没好全的人居然去池塘里打捞残叶!
萧越得知这个消息时刚从尔虞我诈的朝堂上下来,咬牙骂了一声,“真能惹事。”
凌风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爷?要去看吗?”
萧越转身朝自己院子走去,满眼冷漠,“随他自生自灭。”
凌风面露难色,半晌还是点点头,“是。”
话说得决绝,心却颤抖得厉害,在屋里坐立不安胡思乱想半天他还是没骨气去了。
为了不被凌风发觉还专门趁夜幕降临挑了条小道。
为沈砚书准备的房间,是整个王府最好的,这里坐北朝南,采光充足,左邻花园,右临河景,前后又有小厨房和书房,是个不论清净温书,日常用度,抑或游玩都极好的位置。
当初建造宅子时,有风水师特地来看过,说如果用龙来比喻这个宅子,这块地方就是龙的龙眼,住在此处必能步步高升,运势长虹。
萧越倒没想过,沈砚书住这真能高升,获取好运势什么的,只是觉得此处做吃食方便,误不了沈砚书喝药吃饭,左右走可以赏赏景散散心,不至于过于憋闷,往后去可以温温书,这人最喜欢看书,以往十次找他,八九次那双纤细的手都在捧着书。
萧越不曾说,他很喜欢沈砚书看书的样子,明明那样子和往常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一本正经地让人心痒痒。
怕他太累,萧越还在一堆圣贤书中又摆上了几本闲谈,供他看累了休息休息。
可惜,沈砚书从未进去过。
不知道是没察觉出这安排的用意,还是就是刻意为之,总之自从醒来,沈砚书与他的期望永远背道而驰。
屋内弥漫着涩意,明灭的烛火下,立春尽职尽责。
推门进来,萧越在床边站定,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人。
“王爷。”立春躬身行礼。
萧越点点头,“他如何了?”
立春如实告知,“大夫刚看过,说沈公子是风寒入体,引发的高烧不退,开了药方,现下刚喝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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