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的时候,随便怎么都行,但是在外人面前,就算是阿姨面前,也不能……”
“你这样贪心,到最后哪一个都抓不住。”
“……什么?”
“你要我,还是要别的,现在就选。”
黎有恨怔住了,“什么……什么意思……我……别、别的?”
樊寒枝拉他坐在自己怀里,额头抵着他额头,柔声道:“选我,就得抛弃一切。恨儿,什么事情都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但就算曝光了,哥哥也会保护你,这里,在哥哥手臂之间,永远是最安全的地方。”
黎有恨攥着他衣服,惶惑地看着他的眼睛,“可是、可是你的事业——”
“因为哥哥选你,所以随时都能丢掉那些东西。”
真的么,黎有恨第一反应是这样反问自己,他真的选我吗?选了我今晚还和别人不清不楚?他看向那个吻痕,一下就别开眼睛,呢喃道:“但是妈妈,还有嫂子和诺诺,她们没有做错什么,我……你今晚到底去哪里了,你——”
樊寒枝渐渐松开了搂着他的手,眼神黯下来,忽而又回到那副冷漠的样子,低眉垂眼间一派疏离。
黎有恨看着他的脸,一霎时觉得他那样陌生,再眨一眨眼,又觉得熟稔,十多年来他不就是一直用这双冷冰冰的眼睛看着自己么,那冰锥似的目光已经让他厌烦至极,连着这整张脸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在顷刻间就能抽身脱离的人,干脆果决到令他措手不及的人,真的选了他吗?
他哭得抽抽噎噎,樊寒枝大约忍耐到了极限,再次去推他,推得他站了起来,说:“别哭了,出去。”
黎有恨握紧拳头,绷紧了身体站着不动,等樊寒枝再催他离开,他再也忍不住,惊叫一声,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这么冷漠!你说你选我,现在又叫我走……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很痛苦……我想要你想要妈妈都好,这就是贪心?你能不能为我想一想,你每次冷着脸对我的时候,你有想过我吗?你今天这样回来,身上还有别人留下的吻痕,你有想过我吗?”
他停下来喘气,眼前阵阵发黑,突然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按捺不住,它像已经被火烧滚的沸水,扑打扑打掀着壶盖,掀着他的嘴唇。
他盯着桌上快要燃尽的那支香,木木地说:“好痛苦……只能选一个……那我们就分———”
“黎有恨。”樊寒枝坐直了身体,警告似的叫他。
他冷笑着,还是说了出来,“那我们就分手。”顿了一顿,不满意般的继续说,并且一声比一声高。
“分手,分手,分手!我不和你在一起了,你根本就不爱我,不爱我!你不回家,你和别人睡觉,身上全是香水味,沾着别人的头发……你混蛋,人渣!”
他骂着,扑过来推樊寒枝,一甩手又把桌上熏香炉和键盘鼠标一起挥到地上,还不解气,走到另一边樊寒枝练书法的长桌旁,笔墨纸砚全摔了,又去拿玻璃柜里放着的香料,什么瓶子罐子,摔了,全摔了,屋子里泛起各种香味,到处飘着粉末,一片雾蒙蒙。他再踉跄走回来,樊寒枝仍然坐在原位,冷着脸静静看向他。
两人对视几秒,黎有恨再度哭起来,无力地瘫倒在地上,颊旁有一团散落的香灰,他感觉那是自己烧尽的心,火熄灭了,什么都没了。
他伸手去抓那团灰,攥了在手里,这时候听见樊寒枝说:“我能不能为你想一想……你上不了学,就不去上,要休学也依着你,张鸿影和方月那两个人做那样的事情,哥哥帮你换医生,被拍照片的事情没敢告诉你,怕你晚上更要睡不着觉。”
他手掌半掩住脸,指尖按在太阳穴上,声音越来越小而虚,仿佛刚才大闹一场的是他,而说这段话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黎有恨听着有些恍惚,半晌,蓦地觉得手心灼痛,松了松拳头,倒出那团香灰来,才发觉灰还是热的,粉末里掺着零碎的火星子。
他坐起来,茫然地望着满屋狼藉,呢喃念了声“哥哥”,抬头去看,樊寒枝早已离开了。
第40章 40.幻境
========================
不知不觉天渐亮。但月亮还没落下去,悬在浅色的天幕上,河里银灿灿的碎瓷瓶片儿一样,很快被云冲刷走了。
黎有恨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发呆,能看到小区外的主干道,已经挤满了车。屋子里,碎裂的瓶瓶罐罐,凌乱的纸张和倒了一地的墨水,包围着他,他感觉自己身处战后的废墟,四周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宁静与绝望。
他一直能隐约听见屋外的动静,樊寒枝在走廊走动的脚步,开门关门声,水声,或许这一个是他的想象吧,毕竟浴室离这儿这么远,而且他也洗过澡了。反正他知道他没有走。
然后阿姨过来了,滴滴滴的开门声,樊寒枝和她说起话来,碗筷碰撞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了,否则一会儿阿姨找过来,看到屋子里这番场景,一定要追着问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已经疲于找借口来遮掩,沉默又显得那么可疑。如果可以光明正大,谁会选择躲躲藏藏。
当敲门声响起,阿姨在外面喊他名字的时候,他忽然无比痛恨起自己来,痛恨自己为什么要以搭上自己和周围所有人的代价,去追寻畸形的不被允许的爱。
他站起来,拖着疲惫的脚步去应门,踩着一地碎片,噼里啪啦地响,快到门边时被樊寒枝那件西装外套绊了一下,扑在门上,额头重重磕了一记,外面的声音忽然停了,片刻后才再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然后是樊寒枝厉声在说:“管他干什么,随他去!”
阿姨似乎在门前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了。
他红了眼睛,没出去,弯腰捡起地上的西装,忽然发现上面有什么在闪闪发亮,铺在桌上一看,胸口的位置竟然扣了一个钻石胸针,三朵并成一束的玫瑰花,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是立体的,细细的茎上还雕出了花刺。昨晚根本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东西。
他把衣服搭在椅背上,开始收拾屋子。
中午他还是没出去吃饭,躺在整理干净的一块地板上,昏昏欲睡之时手机响起来,陌生的号码,他没有接,那边锲而不舍打了好几次,又发短信来,说是樊寒枝的秘书,又不讲有什么事情。他有些不情愿地回拨过去。
公司应该是午休时间,秘书边吃饭边含糊不清地说:“您好,是樊总让我打给您的,昨晚的事其实是误会,是我喝醉了,樊总不知道我住哪儿,就送我去酒店,路上我不小心吐到他身上了,他洗了澡才走的。”
黎有恨握着手机,良久没说出话来,脑袋发懵。惰怠的思绪终于慢慢动起来,想着这番话是真是假?假如是真的,为什么昨晚樊寒枝不解释?
秘书没等到回应,又说:“要是不相信,我把司机的电话给您,您可以问他。”
“不用了。”黎有恨叹口气,低声拒绝,挂断了电话。
没有心思再睡午觉了。他拖着几大袋垃圾终于走出房间,阿姨大概出去买菜了,家里没有人。他把垃圾堆在门口,进厨房倒了杯水,还没喝,手机又响了,是樊潇。
他心一颤,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接起来,樊潇却只是很平常地说些闲话,问他吃饭没有,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拐弯抹角了一阵儿,终于开始说正题。
“恨儿,妈妈平时忙,一直没给你打电话,是我不对,我改正,以后每半个月我们像今天一样通一次电话,好吗?”
他没说话,心里很是别扭,他希望两人之间的通话是出于真切的思念,而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她越是生硬地问候,他越是觉得疏离。
“……妈你工作重要。”他憋出一句话。
樊潇没有反驳,“妈妈是想着你的,也一直让你哥跟我说说你的情况,游艇照片的事情你哥跟我解释过了,说你那晚喝醉了,前一阵张医生的事我也知道了,想打电话和你聊聊,但确实是忙,腾不出时间。”
黎有恨皱了皱眉,手心泛出一阵冷汗,问:“那,他写的东西……妈你看过了吗?”
“你哥倒是给了我一份,妈太忙了一直没看,知道他做了什么事就行了,你爸这个人也真是,找这样一个医生给你,还在他那里看了这么多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说起来两夫妻一个医生一个教授,全是体面人,又是造谣又是泄露隐私!”
樊潇沉默片刻,又说:“你心里要是不舒服,妈妈请律师跟他打官司。”
“别!”黎有恨喊出声来,“别……打官司,到时候大家不都知道了……”
“好,你不愿意就算了,但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到时候妈妈再跟你哥哥商量商量,对了,你哥说放暑假了带你来这边找医生,妈妈先帮你联系着,这次一定找个靠谱的。”
“嗯,谢谢妈妈。”
樊潇应一声,又不咸不淡地嘱咐了几句,很快就挂了。
他去到客厅,躺在沙发上,太倦了,到底还是睡了一阵,隐约总能听见阿姨在厨房切菜的声音,一睁眼,首先被荧荧亮着的电视屏幕闪了眼睛,正想着刚才也没开电视,揉着眼适应的时候,从指缝间瞥见了坐在一旁的樊寒枝。
没有开灯,周围只有电视的光线,印在他脸上,将垂在他脸颊上的睫毛的阴影拉得很长,像几只蛾子匍匐在上面。黎有恨吓了一跳,真以为有虫子趴在他脸上,惊叫了一声。
樊寒枝见状,随即起身离开了。黎有恨张了张嘴想喊他,犹豫的当下,他已经没了影,立刻跟上去,先到香室拿了他的外套,再去卧室找他,快到门口时,从虚掩的门内忽然摔出一只杯子来,砸在墙壁上。是他常用来喝水的那只杯子。
他定在原地,没敢上前。
很快门被拉开,又有衣服和书本被扔出来,还有他的平板,毛巾和牙刷,洗脸时用来夹碎头发的几个发卡,一个个全部砸在墙上,墙壁上出现坑坑洼洼的几个小伤痕。
樊寒枝似乎知道他站在外面,走了出来。
他不知所措,愣了半晌,才把手里西服递出去,不待他说话,樊寒枝拽住他手腕一把扯过来。他撞在他胸膛,一瞬之间,被他那巨大到嘈杂的心跳声震得耳朵发麻。樊寒枝的心也会这样热烈地跳吗?好奇怪。他竟有些害怕,挣扎着说“不要”,樊寒枝紧抓着他不放,沉声问:“真的不要?”
他声音干涩,嗓子里像有几千几万根针,每一个字都掺了血,吐出来,明晃晃地拿给黎有恨看。
黎有恨讲不出话来,于是他也就松了手,拿过那件西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胸针来,往他胸前扣,说:“昨天见的客户是珠宝商,送了礼物给她,她回了这对胸针,一个当时就帮我扣上了,剩下一个说送给你。”
黎有恨呆呆地站着,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触碰自己胸口,那胸针的针头扎进来,滑过皮肤,带出些许刺痛。
然后樊寒枝把那件西装穿上了,抓着他的手伸到领口里,隔着衣服,那胸针坚硬而嶙峋的轮廓戳着手指,仿佛真握住了一束玫瑰,扎得手要流血,尤为硌手。樊寒枝再把衣领扯下来,让他看清,皮肤上那一个印子正对着胸针的位置,是被磨红的,并不是什么吻痕。
黎有恨仍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仿佛一切都是樊寒枝在演戏。他把手抽出来,抓着自己胸前的胸针轻轻拽了一拽。
樊寒枝忽然冷笑一声,脱下外套,将那胸针解下来,随手扔了,转身回去,“嘭”地甩上了门。
晚上,黎有恨躺在床上,胸口压着那枚胸针,怎么都睡不着。快午夜了,还是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过去,遮遮掩掩,说是替嫂子邢疏桐来确认。秘书承认有这么一件事,又说樊寒枝平时一向注重形象,因为什么都有可能被媒体拿去做文章,和邢疏桐结婚之后,从来不单独叫女下属到办公室去,也从不加女客户的私人号码,一切都由秘书通知。
黎有恨沉默良久,不知该作何反应,最后还是秘书先挂的电话。他翻来覆去,似乎是睡着了,又好像没有,渐渐开始觉得,樊寒枝有没有和别人睡,秘书所言是不是牵强的借口,好像已经完全不重要了。那什么才重要呢,不知道,规则,道理,界限,事情的对错,全都紊乱了,开始变成结束,原因成为结果,他糊涂得理不清思绪,昏昏沉沉间总觉得身后滚烫,像有团火贴着脊背在烧,扭头去看,一下就被吻住了双唇,坚硬的牙齿咬着他前半段舌头,偏偏那样缠绵缱绻地厮磨,有只手臂横在腰间,勒得他喘不过气,另有只手插进衣服来摸他身体,一把握住他的胸,抚摸揉捏,弄得他疼得不停发抖,然而竟还隐隐体味到些许快感,不自觉把胸往他手里送,想要他用指尖搓弄发痒的乳尖。
“恨儿,你要不要哥哥,要不要?”暗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像鬼屋里幽幽飘荡着的骇人的低吟。
他被逼得哭起来,先是手脚并用地踢打他,他便说:“在梦里也这样对我?”
一句话说得他不忍心,要拍下去的一个巴掌,手一贴上他暖热的身体就像摸到了融化的糖,黏糊糊怎么都拽不下来,于是就紧抱着他,说:“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从来都是你不要我,反正你转身就能把我丢了,我一天都不舍得不跟你说话。”
“那今天怎么不跟哥哥说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有些崩溃地喊着,拉住樊寒枝的手紧贴在心口,“你要我证明什么呢哥,不然你现在就剖开这里看看好了!”
樊寒枝指尖在他心口划来划去,仿佛真的在考虑该在哪儿下刀,他哭得更厉害了,哀哀地控诉他跟别人睡觉,他否认,学着他的话,“你要我怎么证明?哥哥也把心拿出来给你看看?”说着就去床头柜抽屉里翻找,实在没找到什么尖的东西,只拿出一只钢笔来,弹飞笔帽,硬把笔往他手里塞,用笔尖对着心口。
他吓得尖叫,连连摇头,嚎哭着,声响震荡着暗夜里的寂静,或许连邻居都要被他吵醒了,转念一想,在梦里,谁听得见他哭呢?
“哥,哥……”他扔掉钢笔,含糊不清地念着,往樊寒枝怀里钻,樊寒枝把手伸进他裤子里,和他的性器挤在一起。
一瞬间他浑身酸胀,哭和呻吟争先恐后往外挤,不知道该先让哪一个出来,脑袋里一会儿是一片白,一会儿又闹哄哄塞满了各种东西,眼看要爆炸了,樊寒枝掐一下他的乳头,他又仿佛从云端坠下来,被汹涌而来的快感支配着,快乐太多,多到心生畏惧。
31/76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