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亮翘着二郎腿,“人家姐姐对时间的概念和咱们是不一样的,人家那是正经事情,是现在干不完晚上加班还得干的事情,不是我不想干就不干了,扔一边去也没人管。人家都说了忙,你还非要找人家,你是不是找打。”
“而且,你追人家,你尊重人家是最起码的吧,人家说想跟你一起吃饭了?你就这么巴巴过去?你这是什么行为,你这是在逼迫人家。”
“我没……但是,而且,反正我想她了嘛。而且怎么能一直不吃饭呢……对身体多不好啊。”
“听我的,冯儿,”刘平挥着胳膊,“你给人家叫个外卖,你送过去。这不就又能见她又能让她吃饭。”
冯天阔眼睛一亮,询问似的看向樊亮。
樊亮沉吟,“这样,你问问姐姐,是你给她送点吃的还是等她下班之后一起吃个饭,你别这个那个的,你让人家来选。”
刘平拍床:“为啥啊人家来选啊,我跟你讲,我谈这么多恋爱得出来的道理,男的一定要主动!强势一点!小姑娘都喜欢这款!”
“但是姐姐不一样,”樊亮喝了口水,“姐姐比你大,经过的事情也比你多,你那些小花招都是人家玩儿剩下的。她缺吃的还是缺男人?人家缺对她强势的人?有钱有地位的,人家什么都不缺。”
“那咱冯儿根本没优势呗,直接玩儿完。”刘平又倒回床上。
“咱年轻啊。”樊亮朝冯天阔一努嘴,说得胸有成竹,“咱年轻,咱虽然啥也没有,但咱听话,懂得尊重姐姐,姐姐说什么是什么。姐姐这么大还没结婚,说明人家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那所有人都想征服姐姐驾驭姐姐,只有咱愿意做姐姐的小跟班,这不就比别人强?”
“你说的对。我最听话了,我很乖的!”冯天阔编辑好文字,手指落在发送键上,心一横眼一闭,“发了发了!”
“嗯,接下来就等着吧。”樊亮靠在椅背上嘎嘣嘎嘣吃饼干,“漫长的等待需要耐心。”
刘平从梯子上爬下来,看怪物似的看樊亮,“你挺懂啊小伙子,挺有经验呗。”
“那当然,我们亮子那可是——”冯天阔从手机里一抬头,正好看见光不出溜的刘平站在他面前,“啊啊啊啊啊!你是流氓吗你怎么在别人宿舍还裸睡的!”
刘平不以为然地弹了弹内裤松紧带,“都是大老爷们儿的这有啥的——”
“还是穿上吧,”樊亮捏着饼干送进嘴里,笑得一脸慈祥,“我是同性恋。”
“啊?啊?!!”
刘平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生无可恋,“我脏了。”
冯天阔白他一眼,“你有什么可看的,那身材还不抵初中生好呢,看见你我们亮子才是脏了。”
“哎不是,”刘平扯着椅子过来,看着樊亮一身的肌肉满脸纠结,“哥们儿你怎么能是同性恋呢,你这么……强壮,纯爷们儿吗这不是。”
“我喜欢谁我也是纯爷们儿啊。”
“不是,我是说你怎么就能喜欢男的呢,男的多,那个啊。”刘平一副牙酸的表情。
“我懂,我懂,我也很怨恨我为什么深切明白男的有多烂之后还喜欢男的。”樊亮点头,“但我就是喜欢男的啊,就像你喜欢女的一样。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我看见小姑娘了我也硬不起来啊。”
刘平竖了个大拇指,“你牛逼。”
然后反应过来不对,冯天阔压根儿没加入他们的对话,转头一看,他正咬着指甲盯着那个黑屏的手机,“不是,冯儿你早知道啊?”
“知道啊。我第一天就知道。”冯天阔头也不抬,“你没发现亮子都不跟咱一起洗澡的。”
“我没发现……不是,咱平常也不一起洗澡啊!”
“反正总之,亮子喜欢男的,还喜欢稍微大点的男的。不然我怎么说只有人亮子能帮我,我俩喜欢一个款的!就是性别不一样而已。”冯天阔紧张得直抖腿,“人有经验。”
看着和平常没什么不同的宿舍,刘平感到自己受到的冲击太多了,他都要摇摇欲坠了,“你也喜欢姐姐、不是,哥哥?!”
樊亮微微一笑,“算是吧。就是稍有些保守了。”
“啊?”
“我喜欢稍微再……大一点的。”
刘平向下看去。
樊亮立马换了个姿势跷二郎腿。
“……不是指这一方面。”
第31章 他是真心喜欢的
追求一个比自己大的人是不容易的,年月永不可跨越,经历的传奇也错过。面对许俊彦,樊亮深知自己优势皆无,甚至拿来安慰冯天阔的“听话”“年轻”,在他许老师这里也算不上是什么拿得出手的资本。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喜欢或者不喜欢,爱或者不爱,又能怎么样呢?人活在世界上,短短几十年,还有意外在无时无刻地发生,要在乎那许多,还不如在娘胎里就直接勒死了干脆。许老师,许俊彦,多聪明的人,他知道的东西比自己多得多,就算他拒绝,那又如何?喜欢这种事情,向来都不是要两个人在一起才能完成,他喜欢他的,他不喜欢他的,一点都不耽搁。他喜欢他的,他就快活,他不喜欢他,他也快活,这不就行了。不伤天不害理的。
他喜欢,他就要好好喜欢,喜欢到底,喜欢到不喜欢。等不喜欢了……到时候再说。
人这一生,好多好多的焦虑,好多好多的得失,都是因为看得太重了。喜欢了就要在一起吗?在一起就要在一起一辈子吗?不是的。人长的是眼睛,不是望远镜,哪儿那么多的未来好去担心。自寻烦恼干什么。
“哎不对啊亮子,”刘平叫他,“你不之前一直有女朋友吗?”
“男朋友,”冯天阔纠正他,“一直有男朋友。”
“哦哦。”刘平挠了挠头,重新说了遍,“你一直不都有男朋友吗?”
“是啊。”樊亮点头。
“那你啥时候分的手啊?”
樊亮打字打得头也不抬:“现在。”
“啊……?”
樊亮手指在键盘上飞出了残影,要不是手机的卡顿限制了他的速度,他怕是能摩擦出来火星子。他在编辑短信,和上个“男友”彻底讲清楚。
上个男友就是来堵他的那个,让他心情奇差,也间接导致了他许老师的扭伤。简直罪大恶极。
也不知道许老师现在好点了没有。自己在家怎么吃饭啊,有人给他做吗?
刘平被口水呛到了,一个劲儿的咳嗽,樊亮回神,用脚把热水瓶给那人挪过去,“喝点水”他说,然后继续埋头编辑他愤怒的文字。
这“男友”虚岁五十,是他在酒吧和上上个“男友”分手时候认识的。那天他在酒吧坐着喝酒,然后就被这个“上个男友”盯上了,蛇一样扭过来贴着他耳朵喷气,反正是寒假,他没处去,也没事情干,索性就半推半就了。
这人好像是某建筑公司的一个什么……头目,名字前面几个英文字母,这个“o”那个“o”的他也没记清,就记着确实“欧”得不行。吃过三次饭,没一个中餐,菜单上歪歪扭扭的也不知道是哪国的鸟语。吃完饭也不安生,不是要去看什么芭蕾舞就是看什么音乐剧。上回他跟着去看了一回,什么也没听懂,光大概知道好像是讲什么囚犯的故事,一耳朵的“涂佛希克斯偶玩”(24601),听得他脑袋发胀。
欧,实在太欧了,怨不得人家是个什么“o”呢。他一中国纯种土狗,实在是接受不了这外国的稀罕事,更接受不了洗完澡了还要拿香水往内裤上喷两下!
和这个叫哥哥和那个叫弟弟,全酒吧都认识他,恨不得全天下人都得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把自己床上这点子事儿宣扬得满大街都知道有什么必要啊?这有什么可说的啊?谁问你了啊?谁在乎啊?这不纯有病吗。
还来学校堵他?能不能要点脸啊,听不懂中国话吗?
“那——亮子,那你是,又有喜欢的人了?”
樊亮抬眼看看他,想了想,“算是?”
“算是?什么叫算是啊!”
“你别理他,他纯渣男。”
“啊??”
“……不过他也是不容易。”冯天阔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也算是有苦衷的吧。”
“啊???”几乎能化作具象的问号从他的脑门上飘出,刘平彻底弄不懂了。
“我渣吗?还好吧。” 樊亮冲着他呲牙笑了一下,“我喜欢每个人的时候都是认真的。”
刘平咂舌,“啧啧啧,有那味儿了。”
“‘我的心碎成了很多片,每一片都爱上了不同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看向俩人,“你们也懂吧,有时候就是会很快的喜欢和不喜欢啊。有的人我喜欢他的眼睛,有些人我喜欢他的嘴,有些时候我只能看到眼睛或者嘴,可有些时候我就只能看到除了眼睛和嘴之外的部分。”
“喜欢,和不喜欢,”他来回比划着他的手,“歘一下就变了,这很容易理解吧?”
“渣男。纯的。”刘平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樊亮摸了摸鼻子,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怎么能这么说,我要是骗了谁了,那我也算是认了,但是我们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啊,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我的进度条就是走得比他们快了点,那也能算是我的错吗?”
“没有错,你没有错。”俩人齐刷刷点头,然后在樊亮眼皮子底下龇牙咧嘴地搞小动作。
樊亮噗嗤一声就乐了。
他也没指望这俩人能理解,本来就是,出生的环境,成长的背景,连喜欢的性别都不一样,打哪儿来的理解呢。要不是今天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再加上跟刘平关系好,存着点想逗他的心思,他也没准备让他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就跟他之前说的似的,谁在乎啊?没人在乎的。
但是逗逗这个所谓的“学长”,也挺有意思的。小伙笑起来挺好看。崩溃的样子也挺帅。
和什么“遇见了他我才知道我喜欢的是男人”这种剧情不同,樊亮打觉醒了性别意识起,就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没接触过也不爱接触小姑娘,上学的时候只跟男生在一起玩儿。说不准是觉得奇怪还是觉得异常,他总觉得男的和女的实在是太不一样的两种生物,男的粗壮,高大,结实,吃很多东西,然后拉很多东西……但女的不一样。女的纤细,娇小,脆弱,吃饭也跟猫似的只吃一点点。男人和女人就像买方便面赠送的不锈钢盆和月球上的一个脚印,他和她们无话可说。
再后来,他就喜欢上老哑巴了,虽然直到他去世也没能让他知道……但他就是喜欢他,这改不了。他上学,去酒吧,一点点的摆脱那座大山给自己留下的好的坏的印记,然后在旁人的眼里嘴里建立起对自己的认识,再善用优势——一个好看的没脑子的穷小子——他多招人喜欢啊,尤其是当他们认识到自己青春不再时。
他想要的得不到,那谁也都别得到。
男人,哪儿来的为谁守节这一说呢,更别提他的爱人已经离世,他又要守给谁看呢。他浪迹在五光十色的霓虹之间,和人接吻和人拥抱和人做爱。只可惜上钩的人都是他看不上的人,想要诱惑的人却又不会看上他。
樊亮把短信发送出去,切换回微信,看着对话框里成片的绿色,盼望出现新的讯息。但,他又不是什么人物,他怎么会获得他许老师的开恩呢,他甚至连他学生喊的“俊哥”都只敢在心里想想。他是无所畏惧,他是不想以后只想当下开心就行了,但同时他也知道,要是把男人逼急了,那连“当下”都会瞬间消失。
更别提,虽然男人没有结婚,但他却知道有个叫“丁向阳”的存在着。这人是个大危险,他可没少听他许老师喊这人的名字。
看着没人回复的微信,叹了口气,他继续打字刷存在感,“老师你在干嘛呀,吃饭了没,腰还痛不痛啊?”
“今天天气好好,你往北边看,有朵云好像小狗的脑袋哦!”
“好可爱!”
想象着那人皱眉看消息时候的样子,他不禁笑弯了嘴角。
第32章 好烦
回复?回什么复。
什么云啊狗啊的,烦死了。许俊彦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盯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字。
这写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他长到这么大都不知道论文里还能出现拟人手法的,一个引用和参考文献都没有,字号甚至都没统一。我这是教出来些什么大天才啊!许俊彦要被气得背过气去了。
被扔到桌角要掉不掉的手机还在叮叮当当的弹着消息,一条接一条,成为点燃炸弹的最后一节引线。许俊彦气冲冲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响声。楼下的老太太肯定又要念叨了。面容解锁,打开一看,还是那人,花花草草天气状况和美食分享,也不用人回复,不大会儿功夫就刷出来二十多条,还有图片夹杂其中,庞大的阵列显得格外壮观。
樊亮什么樊亮,改名叫樊人得了!
“停下。”他回复道。
那边几乎是秒回:“好的老师,没问题老师!”
然后紧跟着,“老师您在干嘛呀?”
许俊彦把手机的静音打开了。
自从加上樊亮之后,这人就以一种病毒式的入侵速度侵占了他的微信消息和朋友圈,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能说话,还是在没人搭理的情况下。每天按时按点的汇报,起床了,吃饭了,打球了,吃饭了,睡觉了,吃饭了,路上的树/花/草/叶子/猫狗,吃饭了,看过豆瓣排行榜上某部电影后的感受,又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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