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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开眼，看见男孩的脸，下意识就露出一个笑，男孩的手指越过他的肩膀，点了点他的鼻子，说，你不乖。
可我还要怎么乖呢？许俊彦想。他眨着眼睛看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个答案。还要怎么乖呢，我都已经¬——已经没有办法了。但男孩的脸上没有答案。樊亮的眉毛无意识地蹙着，低着头看手机，表情严肃。他听到了指甲敲击手机屏幕的声音，他动了动，想自己站着，但是男孩却只是把手臂拢得更紧了一点。
过了会儿，男孩把手机塞回口袋，把围巾拽出来给他兜头围上，不理会他的挣扎，好像他生活不能自理似的半抱着他出了电梯。“368k1。”男孩说。
什么？许俊彦没懂。男孩又重复了一遍，368k1，车牌的号码。他叫了辆车，还有300米，预计在两分钟后到达。
在等车的时间里，许俊彦的头靠在男孩的肩膀上，看到颠倒了五十度的一个歪曲的世界，车子水一样从高处流下，拉着长长的红色的尾巴消失不见，有一种离奇又合理的荒诞感。荒诞，他感觉很舒服。
男孩把他的领口捏紧，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拉着他的手揣进自己兜里，“下次别喝那么多了。光是平常注意好好保养有什么用，这一下之前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多难受啊。”
又有一辆车掉下去了，它们会掉到哪里呢？穿过地壳上地幔下地幔地核直到地球的另一边？另一边在哪里呢？智利？智利有樱桃。想吃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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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江：我俊哥呢，我躺沙发上的那么大一个俊哥呢，上个厕所回来这人就没了？！
第63章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许俊彦没再敢睁开眼睛，现在这样的情景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宛如根干海带，脱水，脆弱，咸，被迫进入本不该属于他的领地。
那场像是青春电影一般的旅行，倘若现在是电影中“多少天后”的时光跨越，那应该怎样描述他们的后续呢？还没等他从自己的经验里拼凑出怎样的画面，他先感受到一双大手抚上了自己的后颈，把自己的头按在了那人的肩膀上。许俊彦的皮肤感受到了毛呢的粗糙质感，带着点冰冷的灰尘气息，像是位风尘仆仆的旅人，男孩可能是在深呼吸，又或者是在笑，被他额头抵着的身体有个明显的起伏，他的后脖颈被人当做玩具一样揉搓，他感觉自己喝下去的酒精要返回聚集。
网约车到了了，滴滴两声后，男孩揽着他上了车。他被安置在后座，熟悉的温暖的体温却没有一并跟上，樊亮把后车门关上，坐到了副驾的位置。
您好。他说。然后他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尾号，还说麻烦您开得慢点，喝多了，有点难受。
可能是怕吐在他车上，司机一路上开得十分平稳，几乎可以用温柔来形容。许俊彦在摇摇晃晃中靠在玻璃上睡了一觉，然后在不小心碾过一个未被修缮好的坑时被撞醒，睁眼，熟悉的街道，霓虹灯一如既往，可车上不再只有自己一个人，许俊彦突然有点想哭。
到了小区门口，司机停下，樊亮先下车来，然后打开车门牵着他下了车，他们的手臂紧贴着，像是种无声的对抗。进了小区大门，樊亮没走，路过了他的车位，樊亮没走，到了单元门，樊亮还没走。许俊彦终于站直身体，“今天……”他想要对今天的荒唐做个总结，但是男孩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打断他的话，弯着眼睛笑吟吟地垂头看着他，“不请我上去坐坐吗老师？”
“我可是跑了好远来接您回家呢。”他勾了勾男人的手心，“您总不能，用完我就扔到一边吧。”
许俊彦一滞。男孩到底还是跟着他上了楼。
门锁开了，金属弹簧发出噼啪一声，响得有些不可思议，樊亮跟着这声音收回他落在男人身上的视线。许俊彦把防盗门拉开，里面的木门只是掩着，他下意识就想推门进去，刚打开灯，他突然记起什么，手支着门框挡了一下，没回头，跟后面的樊亮说，“等等。”他反手把木门半阖上，鞋都没来得及换，跑到卧室，把照片倒扣在了柜子上，转身的时候俩脚打架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走出卧室，他环顾客厅、厨房，应该再没什么了，定了定心神，走过去，把门拉开，男孩还站在原地，带着笑，没一点不耐烦。
他说，可以进来了。男孩说，老师辛苦了，还要为我收拾东西，真叫人过意不去。许俊彦听得牙酸，忍着头晕横了他一眼。
樊亮在沙发上乖乖坐下，看着许俊彦换了拖鞋，飘到冰箱前，打开冰箱，看不清似的把脑袋探进去，问他，想喝果汁还是水。樊亮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走过去，半抱着男人把他拉了出来，“我什么都不喝，在这儿坐会儿就行。”许俊彦没理他，被他从冰箱前拖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两瓶冰水。
坐会儿。怎么叫坐会儿呢？俩人坐在沙发上，中间隔着半米宽的距离，一个看地一个看天，谁也没先说什么。樊亮想偷偷看一眼许俊彦，他真的真的好久没见过他了，他简直记不得上一次仔细看着他的许老师是什么时候了。
想起来自己之前忘了从哪儿听到过的常识，说喝醉酒的人会需要更多的水分，因为体内的什么会导致什么，然后什么就什么了，所以需要更多的水分。他忘了所有的“因为”，只记得“所以”。但这没关系。
“喝点水吧？”樊亮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喝酒之后要补充更多的水分。”他握着矿泉水瓶子，摩挲两下，觉得有些凉。本来他胃就不好。“有热水吗？”
许俊彦转过来看他，慢吞吞的，“没有。”
“那我去烧一点？这水太凉了，喝了难受。”
樊亮想要站起来，许俊彦拉住了他的衣角，他的动作就停了，一站一坐，他们在茶几和沙发的窄小间隙里对视。樊亮有点意外，但是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合时机。他摸了摸男人的手，说，乖。许俊彦就把手松开了。他垂着手坐在沙发上，脑袋靠着靠枕，眼睛眨动的频率很慢。他看着樊亮走进厨房，然后把矿泉水倒进电水壶，按下开关。红灯亮起，但那人还没有回来。
许俊彦可能是睡了一觉，又或者时间过得就是那样快，闭上眼，男孩还在守着那个黑色的水壶，睁开眼，男孩已经在把开水往水杯里倒了。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思，他看着那个厨房里的背影，那个把他的厨房塞得满满当当衬得一切都变小了的背影，鬼使神差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靠在了厨房门上。
他的动静轻微，正在倒水的男孩没有发现，事实上，男孩不仅是把开水从水壶里倒出来，他为了让水的温度快些降下来，还用了两个杯子把热水倒来倒去。透明的水在空中拉出一道漂亮的曲线，从这个杯子里到另个杯子里。过了会儿，樊亮觉得温度差不多了，他用手碰碰杯壁，又怕自己手心的温度不准，又换了手背。在他想要用自己的脸颊感受温度之前，许俊彦歪着脑袋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兑点凉水呢，冰箱里还有很多。”
樊亮完全没想到许俊彦会出现在自己背后，他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下，举起来的水杯歪了，里面的水就那样撒了出来，溅在他的卫衣上。“啊。”他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一声。
樊亮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目睹了全过程的许俊彦却赶了过来，他一把打掉那杯子，想到烫伤，他眼中的惊慌几乎要化为实质，“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被烫到了吗？”
樊亮感受到那人的手指在自己身上的检查，他挑了挑眉，一抬手把卫衣扯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男人毫无所觉，他观察他的皮肤像是在对千百年前的文物进行考古。“有点红了。”他说，“你得赶紧冲凉水。”
“……疼不疼？”
樊亮没感觉自己有被烫伤，倒是男人的手指，烙铁一般给他上刑，他感觉自己有了反应，从牙缝里挤出来“不疼”两个字。
许俊彦显然不信，他没理会他的话，抓着他的手就想要他跟他去浴室，在他酒醉的脑子里，这是唯一一处可以冲凉水的地方。许俊彦拉着樊亮只走了一步，第二步还未落下，他就被一个赤裸着的怀抱包裹了。
“我没被烫伤，”樊亮的手臂环绕在男人的胸前，他的气息喷洒在男人的耳朵上，鼻尖嗅着他的味道，嘴唇在说话间蹭过男人的脖颈，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怀里，“我那里不疼的，老师。”
第64章 坐落在银河系的正中央
密集的亲吻一刻不停地落了下来，许俊彦在疾风骤雨中几乎要无法呼吸，他昂着头，靠在男孩的胸膛上，男孩的手抚弄着他的身体。
黄色的灯透过薄薄的眼皮，让人感到一种泛着红的光明，许俊彦什么都没想，空得像是盏从未使用过的容器。他靠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喘气的声音很大，听上去有些不太体面。
可能是怕那光刺痛了他的眼，他被翻了个面，拥进怀里。他的鼻尖抵着男孩光洁的胸膛，男孩的乳尖就在他面前，他的嘴唇不小心滑过了它，男孩的身体瞬间绷直了。许俊彦感到落在自己后颈上的手紧了紧，惩罚似的，然后在下一秒里，他被人抱了起来，天旋地转。男孩大跨步地走向卧室，许俊彦握紧了男孩的大臂，拦了一拦。男孩低头看他，他迟疑了一瞬，说，屋里乱。男孩的下巴蹭了蹭他的脸颊，只说，你腰不好。他到底还是进去了。
许俊彦被扔在了床上，背脊砸在床板上，震得人想吐，他看过去，男孩却看上去并不像是失力的样子。男孩压了上来，很有压迫感的身躯笼罩着他，他被像是娃娃一样摆弄。他摸索着握住了男孩的手，“别。”男孩却只把这句当做是调情，他任由那人握着，小动作不断。许俊彦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上升了，他吞咽唾液，喉头干涩地滑动，沉甸甸的心跳得乱七八糟。男孩的目光深沉。
许俊彦把头偏过去躲避那些亲吻，男孩掐住了他的下巴。
“樊亮。”他叫男孩的名字，哑得像是别人的声音，“樊亮。”
男孩终于停了下来，他整个人伏在许俊彦身上，头放在许俊彦的肩窝里，“你为什么不让我碰你。”他的声音闷闷的，“你嫌弃我？”
“……没。”
“那是因为什么！之前也是，之前在山上的时候……”许俊彦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男孩倔强的眼神不甘地瞪着他。也不知道他从许俊彦的脸上读出来了什么，他猛地扯下了男人捂住他的手，对着那张总令他烦躁的嘴，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用自己的身体顶着男人，揉捏着男人的胸膛，在许俊彦几乎要窒息的边缘大发慈悲地放过他，男人的声音破碎不成句，“别……别……”
“别什么。”樊亮吮吸着许俊彦的耳朵，宛如恶魔在引诱，“你说出来，别什么。”
“别这样……”
“哪样？”樊亮把许俊彦的裤子解开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许俊彦喘了两口气，他按住他的手，鼻尖上沁出汗来但表情很认真，“别这样。”
樊亮的青筋都暴起了。他捏着男人的下巴强迫他看他，然后被男人清明的眼神浇得心都凉了半截。他不甘心，咬了咬牙，最后挣扎道，“停下可以，但你得有理由。”
也不管男人的反应，樊亮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他自问自答，“没有关系，你随时都能跑掉，抽身而退……我要我们有关系。”
“我们……”
樊亮在许俊彦的嘴上咬了一口，威胁道：“你别装傻，许，老，师。”
许俊彦闭了闭眼，干脆道：“好。”
“嗯？”樊亮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说，‘好’，”许俊彦摸了摸樊亮的头发，“我们可以有关系。”
该同意的时候不同意，箭在弦上了偏偏就同意了，樊亮想吃了他的心都有了。他深呼吸，强迫自己从男人的身上下来。赌气一般翻了个身，发出很大的动静。
许俊彦抿了抿嘴，“……对不起啊。”
樊亮强笑一下。大家都是男人，这种情况，都半推半就了，他就这么不想要和自己做？男人答应得太顺利，顺利到樊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俊彦摸了摸樊亮刺手的头发，盯着天花板出神，很久没说话。
客厅的灯光穿过门框，在天花板上投射出一个梯形，像是把刀的样子。刀悬在他的脖子上。往前看，柜子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而本该空荡荡的床上挤着两个人。男孩还硬着，他呼出的气息火热，许俊彦甚至能感觉到那些气流在自己的脖颈处凝结成水滴。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次。
樊亮很安静，安静到像是睡着了。黄色的棕色的影子在天花板上漂浮，形状却一动不动。许俊彦从床头柜上抽出一支烟点燃，一股股白色的烟气在黑暗中逸散，他眯着眼睛，被烟呛得火辣辣的。一只手伸了过来，抽走了他嘴里的烟。许俊彦一愣。
樊亮衔着烟，深深吸了一口。“我不太懂。”他说。“我们在一起不是很愉快吗，多高兴啊。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我——”许俊彦想说什么，却被樊亮打断。
“老师，你的顾虑太多了。其实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事情。”樊亮朝空中吐了个圆圆的烟圈，“两个人彼此喜欢，然后在一起，不喜欢，那就分开，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别想了，想那么多有用吗，老师你瞻前顾后，可现在不还是和我躺在一起？”
许俊彦被他直白的话说得有些挂不住。他想要翻身离开，但被男孩擒住了手腕，男孩亲了他一口，嘴唇间还带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烟气，他把烟塞回给他，揉搓着男人的手指，“别想了。”
“试试吧，老师，让我们试试。我很乖的，我不会违背老师你任何的旨意，你叫我来我就会来，你让我离开我就会离开，你说怎样就怎样，我绝无二话。”樊亮抚摸着男人瘦削的脸，“老师，和我在一起吧。让我来照顾你。”
“给我个机会。”
许俊彦把烟蒂咬得烂了。
那天他们在床上躺了很久，抽了很多烟，他第一次知道樊亮竟然也会抽烟，还会吐烟圈，一个接着一个，像是海底的鱼，像是在梦里。男孩抱着他，他被酒精和男孩的体温弄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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