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心虚了些,当即端正态度,目不斜视,要多正义凛然就多正义凛然,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要不就白跟心姨学了那么久。
说起来好久没有与她们联系,这会忽然还有些想念,知晓自己原本身份的也就只有她们了。
不过为了保险,当初早就约定好,轻易不做多余的联系,除非有所必要。
姜林看她忽然正色起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陆秋白对上她探寻的目光,心中微动,主动道:“我是不是还未曾与你说过我的真实姓名?”
姜林眨眨眼,似乎早有预料,不过还是配合着问道:“你不叫陆二娘么?”
陆秋白摇摇头,沾水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才是我原本的名字,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
“正好前段时间冠礼,我给自己取了个字,也是这两个字。”
姜林将它们留在唇齿间咀嚼:“秋白……是个好名字。”
陆秋白看她平静的脸庞,问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姜林勾起唇角:“人人都可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苦衷,你遮掩身份,这不足为奇。”
陆秋白心里的愧疚卸下几分,又问:“那你不好奇,是因为什么,我才要遮掩身份?”
姜林缓缓将粥咽下,回道:“待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会告诉,不是吗?”
陆秋白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她当真不问,此刻又让她有些心痒,于是道:“你想知道什么,现在都可以问。”
姜林抬眸看她一眼,却并未问她曾经的身世,而是问:“那你现在这个名字是随谁的姓氏?”
陆秋白很快接道:“我以前的师母,现在这个身份的养母,也是这个身份的婶娘,她叫卢虹,与我娘亲曾是好友。”
姜林了然:“你的剑术和功法就是她教的?”
陆秋白点点头:“没错,只是如今疏于练习,有些退步了。”
姜林平静道:“这些都对你身体有益,如今可以重新拾起来。”
陆秋白从善如流:“你说的对,明日开始我就勤加练习,争取早日康复。”
姜林垂下眼眸,默认了“康复”这个说法,面上看不出破绽。
昏迷之时她就不断喊着“娘亲”,姜林明智地没有选择去问她亲娘的事,不想勾起她不好的回忆,更不想得知她猜想的那个结果。
陆秋白见她沉默,还以为她对自己的过去并没有什么兴趣,莫名有些失落。
不过须臾,姜林又问:“那你师母是哪里人?”
陆秋白眼睛一亮,脸上漾起些笑意:“崖州人,我也是在崖州长大的。”
姜林偏过头:“所以那时候你回崖州是去找你师母的?”
陆秋白迟疑了一会:“是,也不是。”
不过更多的她却没说,譬如被亲舅舅锁起来差点盲婚哑嫁。
姜林便不再问了。
陆秋白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说任她问的,这会又有所保留,斟酌后继续道:“我本是想去寻我舅舅,只是舅舅好像把我当个烫手的山芋,着急把我打包送出去,是师母找过来,说支持我的一切选择。”
姜林看她陷入回忆,打断道:“过去的都过去了。”
陆秋白勉强笑笑,被亲人背刺的滋味并不好受,但她也很清楚,每个人皆有自己的私欲,她不可能拿自己的事情去要求所有人为她让步,不过同样的,她也不会轻易原谅背叛她的人。
两碟小菜很快吃净,陆秋白征求似地问道:“我感觉今天似乎好多了,可不可以出去走走?”
姜林看看她的腿,确认道:“真的没有哪里难受?”
陆秋白欲盖弥彰地扯扯衣摆,坚持道:“没有!”
见姜林目含怀疑,凑过去拉住她的袖子道:“天天闷在屋里太无聊了,就出去透透气嘛。”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问题,作势要去洗碗。
姜林按下她的手,看她神色哀求,也觉着这样一直拘着她不让出门也不是办法,不如陪着出去走走,周围人烟稀少,也不至于就露了破绽,于是松口道:“可以,正好有些药草缺了,我也要出去补补,一起吧。”
陆秋白高兴道:“我帮你拿药篓子!”
不过碗还是坚持洗了,天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期间虽然觉得这医馆布局有些奇怪,但姜林说是因为这里人少的缘故,本就是一间民居改造而来,是她游方时结识的一位乡医开的,也就没再怀疑。
雨后的林间弥漫着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气息,好在姜林早有准备,出门之前叮嘱她添衣,这才没有被寒风冷到。
两人在树木之间行走,如今不过刚刚入秋,虽然气温骤降,但草木依旧茂盛葱茏,得仔细辨认才能从繁多的草木之间找出想要的植株。
好在姜林是个熟手,总能准确地寻出需要的那棵,而陆秋白极力分辨着它们的差别,好半天也没有自己寻出一棵来。
这让她不禁有些挫败,想她向来过目不忘,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屡屡碰壁。
陆秋白问姜林有什么诀窍。
姜林笑她:“无它,熟能生巧尔。”
看她恹恹,又补道:“这又不是考验脑筋记忆的事儿,做得多了自然熟悉。”
陆秋白这才勉强被安慰到。
这时林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拎着弓箭普通百姓打扮的壮汉来,姜林眯起眼,警觉地慢慢直起腰。
第68章 天地立心(十二)
陆秋白蹲在草堆里,专心分辨着各种植株之间的细微差别。
指着一叶片椭行,中间肥大,略带毛刺的植株高兴道:“这是白术吗?”
回头却见姜林皱着眉头,神色有些紧张,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但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了?”
姜林摇摇头:“没事,只是看有拿着箭的陌生人罢了。”
而后瞥了一眼她面前的那株草道:“没错,是白术。”
陆秋白只当她是受之前叛军的影响,有些风声鹤唳了,于是安抚道:“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姜林知晓她有所误会,不过也就垂下眼眸,只当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二人继续往别处走,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陆秋白就开始喊累:“我们回去吧?今天采的数量够吗?”
姜林心领神会,那会就想叫她不要出门,奈何她强撑,估摸着药篓子也已经装了大半,自然道:“那就回去。”
林间雨露尚在,行走之间就悄然挂上衣摆,有些沉甸甸的,贴在腿边,不是很舒服。
陆秋白提溜了一下沾湿的衣摆,将泥点子甩掉一点,慢慢从地上站起来,腿还有些发酸,看起来有点踉跄。
姜林走过去扶住她,将她脚边的白术仔细挖出来,装进篓子里,轻声道:“我可以背你回去。”
陆秋白退了一步,拒绝道:“那怎么行,你一点都不累吗?”
姜林眼里含了一点笑意:“我常年行走在外,习惯了跋山涉水,体力自是比你常年窝在书案前要好些。”
陆秋白有些恼:“我也有抽出时间习武的!”
姜林偏过头:“是吗?是谁说这段时间都属于练习,要从明天重新开始的?”
陆秋白不说话了,率先走上返回的小道,只为证明自己可以走回去,不需要人背。
姜林跟上去:“慢点,不要逞强。”
陆秋白勉强走出百步,又不肯主动示弱,拿一双眼偷偷去看姜林,假装是在等她。
姜林见状俯过身:“又没人看见,怕什么?”
陆秋白垂下头,最终还是将手搭过去,只是没有真的让姜林背她。
二人慢悠悠回到住处,姜林把刚采摘的药拿去清洗,陆秋白就坐在院子里看她忙碌。
歇了好一会,才凑过去看她都是怎么弄的,过会又觉得无聊。
姜林看她眼神黯然,轻声道:“累吗?上去歇一会。”
陆秋白摇摇头:“刚刚歇了一会,好多了。”
姜林很快将这点药草洗干净,将入药的部分摘出来,预备今日天色尚可,太阳也有钻出云层的趋势,就在院中晒一晒。
眼下时辰刚刚过午,姜林估摸着厨娘应该也有备菜,于是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秋白其实不怎么饿,但是姜林这般说,又觉得可以。
还道:“我也会做饭,厨房在哪里?你做了这么久的饭,今天可以歇一歇。”
姜林有些怀疑:“你确定吗?”
陆秋白坚持过去,看厨房里菜都整整齐齐地切好装盘,不由得惊叹:“这是谁切的,总不能是你的分身吧!”
姜林早已想好说辞:“我那位朋友知道我们在这里,提前帮忙雇了厨娘。”
陆秋白啧了两声:“这位朋友真贴心,不过这生意经营得不怎么好,这医馆都没个人光顾,连个坐诊的大夫都没有。”
姜林淡定道:“乡里嘛,都是大夫上门巡诊,再说我跟她说好了,这段时间不要来打扰我们。”
陆秋白知道她手头宽裕,由衷道:“有钱真好。”
她折腾到现在连一两俸银都还没领到呢。
本来预备着六品官一个月怎么着也有个四五十两,如此手头便能宽裕一些,没想到出了这些岔子,俸禄自然是暂时没处领了,也不知道朝廷会不会降她的罪。
算了,眼下先解决这顿饭要紧,过两日就回去,到时自然知晓朝廷的处置。
姜林看她走神,出声道:“怎么?缺钱的话,我可以借你啊。”
陆秋白略微撅嘴道:“又欠钱又欠命,把我卖了也还不清咯。”
姜林轻笑:“谁敢卖当朝状元、朝廷命官?”
陆秋白想起一点不好的回忆,主要是关于淳安王和宋牧的,低声道:“世上大胆的人多了去了,自然有人敢。”
姜林察觉自己一时嘴快,还是不自觉地提起什么朝廷,不是惹人多思吗?
而后生硬地转折道:“菜都备好了,你看想做什么?”
陆秋白看了看案上的时蔬,还有切好的肉片,高兴道:“那就蒸个肉片,再炒一碟丝瓜吧,怎么样?”
姜林柔声道:“可以啊,我帮你生火?”
陆秋白其实也很久没有进过厨房,上一次可能还是娘亲尚在的时候,帮娘亲洗过菜,略略掌勺过一两次,其实并不熟练,但她自信自己学什么都快,并不露怯。
左右菜也早备好了,姜林还说帮她生火,她只需要把菜做熟,调好合适的口味就好,不难。
最终出来的成色尚还可以,陆秋白满心欢喜地将菜盛好,院中正好有一方石桌,可以在那吃。
陆秋白迫不及待地将筷子递过去,期待的眼神热切地望着姜林:“尝尝,怎么样?”
姜林面目平静地举筷,挑起一片看起来清淡的丝瓜,咀嚼后并未露出什么异样,又夹了一片粉蒸肉,上面撒了几粒葱花,粉裹得厚实,看起来还有几分弹性。
见她不说话,陆秋白又催问:“如何?好吃吗?”
姜林面不改色:“你也尝尝。”
陆秋白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会有多难吃,当即自信地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怎么这么咸!”
陆秋白不信邪,又夹起那盘丝瓜。
“呸呸呸——”
看姜林又要去夹,当即阻止道:“这么咸,你还吃?”
姜林看着她笑道:“也没有很咸,只是盐放多了一点而已,还可以忍受。”
陆秋白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想起自己前一刻的自信,顿时感到打脸。
“别吃了别吃了,要不就重新做吧?都怪我,浪费了这么好的食材。”
姜林笑笑:“怎么会呢?万般皆有滋味。”
最终两碟菜还是重新回炉,变成了丝瓜蛋汤和梅菜扣肉,正好拌饭吃。
陆秋白虚心学习,暗暗记下,发誓下一次一定不能这么出糗。
饭后将碗碟洗净,困乏这才重新爬上来,二人回到屋里休息。
陆秋白已经乏得不行,当即倒头就想再睡,姜林把她拉起来,温声道:“先说好,只能睡半个时辰,再多就不能了。”
陆秋白点点头:“我很自律的!”
姜林不太信:“那睡到日上三竿的又是谁?”
陆秋白辩解道:“那还不是因为……”
说到这就不好意思再说下去,硬生生转道:“当年我也是头悬梁锥刺股,日日寒窗苦读,才有的今日积累,现在无事可做,松懈了而已。”
姜林不再笑她,低声哄道:“好,我信,你最厉害了……”
鼻息轻轻扫过脸侧,陆秋白总觉得她只是嘴上哄哄而已,其实并未往心里去,想起昨日她的攻城略地,心中不太服气,当机立断就将她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姜林的气息骤然紊乱,顾不上小心翼翼地怕她不舒服,再次跌向那纯粹的欢愉之中。
什么都无须多说,什么也无须多想,这一刻的时间与空间,都仅仅她们两人,不会有人突入其来地打扰她们,也不会有任何事能忽然将她们分开。
陆秋白明知道自己拱了火,却十分欢喜这样进展,表现得无不配合,那道无形的闸门一旦打开,她心中便再无挂碍与犹豫。
谁让她们确确实实拜过天地呢?
好像这一刻其实早在她心中铺垫过许多回,来得堂堂正正,顺理成章。
不论之后会如何,至少现在,她愿意享受这短暂的快乐,未来有太多未知,她不想就此固步自封,让双方都陷入痛苦之中。
不同于平日里的自持与冷静,这时候的姜林总给她一种别样热情的感觉,好像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好让她们永远不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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