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什么时候成亲?
双面缂丝的屏风后,暖盆的炭火将整间屋子烤得暖烘烘的。
在心塔受伤修为退步后,扶清便给殷九弱的房间安了地暖,仙鹤童子也一直按时送来灵木炭盆。
由于温度太高的关系,扶清只着了一件茶白色里衫,领口衣襟散开,莹润如玉的肌肤透出薄薄红晕。
听见殷九弱这般无厘头的问题,她状似无意地摇头,俯身而下,素手替殷九弱擦拭着薄汗。
“我若是要杀你,你早已形神俱灭千万次。”
明明是无情可怕的肃杀之语,女人贴在殷九弱耳边低吟,就宛若爱侣间情浓时的厮磨。
清冽的甜香与梦里闻到的一模一样,殷九弱心间惊惧,仍不肯躲开分毫。
就好似扑火的飞蛾,知火畏火也慕火,宿命因此转动而壮阔。
“是我犯傻了,”殷九弱躺在塌上,恹恹地点头,枕边那只白白胖胖的小火,正呼呼大睡,看上去比她滋润多了。
“小火之前日日惦记着你,常常跑去心塔那儿等你,”扶清垂目给殷九弱掖了掖被子,墨发如云。
这只虫子等了自己十年吗?殷九弱偏过头去,小火之前总哭,就好像把十年的泪水要一朝哭尽。
天地之大,九洲浩渺,可能只有这个虫子一直等着自己,并不去做别的事。
但她不过一介普通人,凭什么奢望旁人也像这样长久地等着自己。
这一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望了望身旁的女人,仙姿玉貌,修为精深,自己如今大概连仰慕的资格都没有。
正在这时,有人轻轻敲门。
“九弱,你醒了吗?我是冲忧。”
“师姐,”殷九弱半坐起来,细长的眼眸迅速掩去湿意,“我醒了。”
“那好,我进来了。”冲忧怀抱着一叠棋谱推门而入,“九弱,我帮你送了那只小精怪好多棋谱,这些是他回赠给你……”
“原来尊上也在,冲忧失礼了。”
“无妨,本尊正要离开,”扶清淡淡扫过殷九弱一眼,白衣翩然,余香袅袅。
待扶清走出临崖居,冲忧才嘀咕道:“我以为尊上在荒穹殿准备出发呢,没想到还在这照顾你。”
仔细看过小精怪送来的棋谱,殷九弱心里的郁结刚散,又蹙起了眉,“准备出发,去哪里?”
“南溟有一伙实力强大的妖物作乱,尊上要带几个内门弟子前去除妖。”冲忧发现殷九弱脸色没有那么白,放下了心,“尊上她没和你说吗?”
殷九弱攥紧被角,又慢慢放松,“可能我刚醒,她忘了说。”
冲忧点头称是,又犹豫着问:“九弱,尊上前几天说她要和你成亲,是真的吗?”
师姐问得太直白,殷九弱连一点拐弯的空子都没有,白净清透的小脸埋进被子,轻轻「嗯」了一声。
“成亲的日子定了吗?”
“快了,等我伤愈后。”
冲忧不知该不该问殷九弱和扶清是否有感情。但她想九弱一直坎坷,或许与扶清成亲,能有道尊庇护也好。
至少感情什么的,修仙之人最是淡薄,更何况是修无情道的长梵道尊。
“九弱,修仙之人最忌讳执着,你虽受伤,但心无执,便无碍。”
闻言,殷九弱恍然记起扶清第一次引她入门时,便说「窥天道,心无执」。
怎么才是心无执?
“师姐,强求心无执是不是一种执?”殷九弱平静地说下去,“若是的话,修仙者是不是全都入魔成疯了?”
冲忧讶异不已,对此无法作答,却心想或许殷九弱是对的。
成仙成神未必不是另一种疯魔。
对于扶清出远门的事情,殷九弱心境平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她早已经习惯了等待,扶清要求她每晚喝一盏灵乳羹,说是对伤势有好处。
于是,每晚一盏,她喝了不知几百盏。
鹤雪峰四季变化,就算是春夏之际,也依旧有小雪飞舞。
她心知扶清总会回来,岁月漫长等个几十上百年,也不稀奇。
谁知新年的那一晚,女人法衣洁净,手执炽霜剑,驭光回到了鹤雪峰。
殷九弱在甘露台上打坐修炼,扶清回来的消息还是仙鹤童子扇着翅膀,匆忙飞来告诉她的。
等她急匆匆跑到临月居,书房里点着红烛,书桌铺开写对联的红纸,扶清一双修长玉手正拿着剪刀裁纸。
“小九,过来磨墨。”
“师尊,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要过春节的喜庆气氛。
“写春联。”女人软白的手心拿着一块上好的徽墨,墨色纯润,更衬得其手指纤长,肌肤透白。
研磨着墨汁,殷九弱大脑仍处在朦胧状态,窗外月色如烟,仿佛能听见丝竹和放炮仗的声音。
“师尊,你们回来得好快。”
“嗯,担心你。”
女人风姿雅致,眼眸浮动着淡淡妩媚,让殷九弱呆了几瞬。
“我……我没事,”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每晚都有喝灵乳羹吗?”
“有。”
写完春联,扶清命令殷九弱去贴上,自己又去下厨做了一桌子菜。
除夕宴就设在临崖居里,机关黑熊搬来红木六仙桌,四把圈椅。扶清自然坐在东面的主座,殷九弱也跟着坐在了旁边。
桌上摆着满满的菜肴,扶清让仙鹤和黑熊都陪坐在侧——企鹅还在算账,就没来。
“尝一尝。”扶清夹起一片薄薄的琉璃脍,沾上酱汁喂给殷九弱。
殷九弱皱皱眉,没有立刻吃,“师尊你先吃。”
“仙鹤童子传音告诉我,你挑食,我之前还不信。”扶清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
一旁的仙鹤把头藏进了翅膀里,假装自己并不在现场。
“我……我才没有,”殷九弱还是瞪了一眼仙鹤,谁知道机关还会告小状了。
“尝一尝,若是不喜欢下次再换。”见殷九弱还是不动,女人万般无奈之下,自己挑起一片送入口中。
琉璃脍其实是银鲫鱼做的鱼冻,色泽如玉,女人软唇含住一片,更衬得她唇瓣娇艳水润。
但殷九弱不太爱吃鱼,于是转而给扶清剥起虎虾来。
虎虾有手掌那么大,虾节很多,壳又坚硬。殷九弱这个手笨的人,剥了几下,白嫩指节立马冒了血珠。
她刚想掩饰过去,手便被扶清拉住,温热舌•尖含去血珠,女人嗔怪道:
“还是这么笨。”
于是,最后就变成了扶清给她剥虾,她负责吃和倒茶。
或许扶清只是天性冷情,其实内心还是在乎自己的。
一室内温软,女人剥虾的手肌肤白皙,手形纤长,像浸过水的美玉。
这一幕太过温暖,殷九弱突然生出妄念几何,就好似想要一根长长的丝线,将一切串联。
丝线永不会断,就永世欢喜,不会有绝望。
这时,机关企鹅也敲门进来,门外放着一堆东西。
“山下的百姓送来过年的礼物,说是感谢长梵道尊的庇佑。”
看着一篮篮水果、腊肉、土鸡蛋,殷九弱心底微动,开口问道:
“师尊,以后我们能一直在一起……过年吗?”
小徒弟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还多,扶清闭上清冷无欲的一双眼,水润的红唇覆上对方。
殷九弱惊讶地睁着眼,但见女人乌发浓密,凤眼水润,长长的睫毛密密地垂下,唇瓣丰•盈温热。
“自然,我会长伴你左右,”扶清呢喃着软语,缱绻缠绵。
第20章 屈尊与你成亲
桐花与红梅悠扬飘落,殷九弱未得到任何答案,但一个吻似乎比言明的承诺更美好。
扶清的气息温软而清甜,令人沉醉温暖。
这似乎是殷九弱穿越以后,过得最喜气洋洋的新年。
以前曾有过这样的新年吗?
记不太清了。
她是个愿意把苦都藏住,掩下的人,俗话来说就是傻乐。
但如果已经这么苦了,还总是去想,又有什么助益呢?
所以,以前的她只能不去想,不去想就没那么苦。
日日被割肉放血不苦,只是疼一下。
不得不颠沛流离也不苦,风餐露宿罢了。
被骂野种丑八怪没什么,反正在这儿她的确无父无母,也不记得父母的模样了。
以前,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现在有朋友,有师父,有爱人,自然更没什么苦的。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苦尽甘来吧,她往日求富贵求修仙,从不敢求圆满求幸福。
毕竟一缕孤魂求人世天伦与情爱,未免过于虚无缥缈,不自量力。
如今,却快要实现了,只盼这不是一场梦。
见殷九弱一会儿微笑,一会儿蹙眉,扶清并没有闲心多问,更像是完成步骤般,把人重新带回房中。
“你我成亲虽然只是我们二人之间的事。但我是沧澜宗的长梵道尊。一旦结契,九洲各大宗门都会前来庆贺,非同小可。”
望着神色清润平和的女人,殷九弱无意识摸了摸眼周的暗红色蛛网纹路,郑重地点点头:
“小九明白,我会努力修炼的。”
虽然心知自己资质差,再努力也不会达到扶清的高度,但若是自暴自弃岂不哀哉。
“嗯,你的古筝弹得如何?”
“修习了新的曲谱,已能做到灵力入音。”殷九弱祭出辟邪,盘腿抚琴,侧脸白净通透,有了几分仙人之姿。
“你我成亲后,你便是鹤雪峰的少君,也该有个道号才显得庄重。”扶清掸去袖襟上的一片桐花,就像拂去一粒微尘。
“全凭师尊赐我道号。”
扶清看了看在殷九弱手上微微泛光的辟邪,心知此物与她有缘,淡然说:
“你与辟邪有缘,道号便叫辟邪可好?”
“辟邪少君,”殷九弱淡色的唇角扬起,显得很是开心,“师尊,我很喜欢。”
“小九喜欢就好。”
过了一会儿,殷九弱收了辟邪,扶清又命机关企鹅拿来了鹤雪峰的舆图,手把手教她如何布置天地阵法,和园林改造——
为了婚礼,鹤雪峰也需要点新气象。
机关企鹅顺便端上来一大盘黄澄澄的秋月梨,“尊上,小主人的师姐冲忧送来的水果。”
殷九弱眼睛一亮,顺手拿了一只梨,“过几日我去专门感谢师姐。”
“等成亲后,最近会有很多事情要忙,你最好待在我身边,”扶清神情肃穆,似乎真的只是担心忙不过来。
“唔好,师尊,那我们一直待在一起吗?”殷九弱眼睛亮亮的。
“嗯,”扶清带着笑意继续说道,“你若是喜欢山荷花,甘露台下便可挖几处水池,引霁荇山最高处的灵水而下,形成飞瀑流泉的美景。”
“师尊怎么知道我喜欢山荷花?”殷九弱一双桃花眼瞪圆,她只翻过几次奇木异草志,看见书上说山荷花遇水变透明,便颇觉美丽。
扶清红唇微勾,掩去眼眸里的复杂神色,“你就住在鹤雪峰,我能有什么不清楚。”
闻言,殷九弱点头开始给那只梨削皮,心里又有点不好意思。
“三月后,待你伤愈,我们便去神山梧阳,在姻缘石旁缔结婚姻真法。”
梧阳山上的姻缘石是太初之时,天地孕育的灵石,结为道侣的修士前往,立下誓言,便会缔结婚姻真法。
两人同生共死,若有违背誓言,天地不容。
雪白多汁的梨肉褪去一圈圈连接完整的皮后,被殷九弱递给扶清。
“小九,我吃不下那么多,你帮我吃一半,”扶清搁下手里的舆图,凤眼微挑,清且媚。
“可是师尊,梨是不能分的。”
“为什么?”
“因为分梨,谐音是分离,”殷九弱抿唇,觉得自己太幼稚了一点。
扶清听完怔了一息,记不清这是多少次听见了,心里叹息殷九弱的不会改变。
她笑意温柔,语气绵软地道:“好。”
九洲门派知道扶清要大婚,在这几月内,陆陆续续送来许多贵重贺礼。
仙药神器自不必说,就连凡间的一些稀奇物件也不管好坏,全都送来。
临崖居里就放了一面十分清晰的铜镜,殷九弱站在铜镜前正衣冠,脸上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开心。
镜中之人穿着月白色玉袍,腰带饰以盘龙纹,清新飘逸,自在洒脱。
唯有眼周蛛网般的斑纹,损坏了美感,显出几分阴郁邪异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并不好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可怖。
以前在桃花小镇,大家都说她眼睛太黑太深,像极了传说里吃人的恐怖怪物。
更遑论那蛛网似的斑纹,他们明里暗里都说一定是她前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才会报应在现在的容貌上。
简而言之,世上大多数人都觉得她面目可憎。
她不在乎,但只怕大婚时候,九洲宗门的人前来观礼,觉得她配不上扶清事小,有损扶清的名誉事大。
殷九弱心事重重地离开临崖居,御筝前往霁荇山后的海洋——
不知为何,近年来海洋垃圾污物增多,水质下降,各门派不得不派出弟子清理并以灵力滋养。
自从来到沧澜宗,她经常在这片海洋赶海、抠藤壶,便揽下这项工作,也乐得自在。
暮色四合,霁荇山上树木葱茏,夜深时寂寥而清寒。
殷九弱留着较长的额发,来遮挡眼周的斑纹。但她听说成婚后,玉冠束发,再无可遮挡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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