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自然是不敢怪赵缚的。
于情于理,他都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去责怪他。
他是皇子,哪怕再不受宠,也是皇室血脉,他还是林幼南的意中人。
赵缚远比自己,更适合林幼南。
能够看她嫁得如意郎君,林砚心想,他也算是圆满了。
他强忍着心疼,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殿下,卑职求您,一定要善待小姐,她个个极好的姑娘,也很喜欢您。”
“这是自然。”赵缚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应了下来。
送走了林砚后,赵缚彻底装不下去了。
他发了疯似的,将书案上的东西全都拂到了地上,却仍觉不够解气,又撕了好几本兵书。
这几日,他过得心惊肉跳的。
他在祈祷,同时也在害怕。
他怕等叶抒回来了,会接受不了打击,甚至会因此而离开自己。
这半年多来,他几乎没有和叶抒分开过。
叶抒早就已经无孔不入地,渗透到了他生活中的每一处细节上。
若是没有叶抒,他会疯的。
-
当夜叶抒便率领黑羽卫回来了。
但他还未走往赵缚的营帐走,便被几位围在篝火旁烤火的小将军拦了下来。
他们几个和叶抒一起切磋过,关系倒也还算不错。
“叶大哥!你这几日都去哪里了?”吕朔站了起来,走到叶抒面前问道。
方才火光跳跃,他还没看清楚叶抒这满身的血污,直到走近了,他才发现不对劲,“诶,叶大哥,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你受伤了吗?”
叶抒摇了摇头,语气里染着疲惫,“没有,这不是我的血。”
闻言,吕朔这才稍稍放心了些,“那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叶大哥你受伤了呢!”
闻洪也凑了过来,“叶大哥,你这是去哪了啊?怎么弄得身上这么多血?”
叶抒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他如实回答道:“去剿匪了。”
附近村子经常遭受山匪袭击,他们也都略有耳闻,毕竟他们的家也大多都在附近的村落。
听到叶抒去剿匪了,大家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叶大哥,你一个人啊?”
他们可是听说,落草为寇的人不在少数。
难怪他会浑身是血的出现在这,看起来还这么虚弱疲惫。
“叶大哥,你真是太厉害了!”吕朔发自内心地朝着叶抒竖了个大拇指。
闻洪也感慨道:“叶大哥,你简直就是北境的大英雄。”
叶抒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一来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二来则是他现在已经累得连呼吸都觉得费力了。
“对了,叶大哥,跟你说一个喜讯!”吕朔笑眯眯地朝着叶抒眨了眨眼睛。
闻洪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叶大哥你这几天不在,可错过了好多事情!”
叶抒心想,他们口中所说的喜讯,大抵是宁国接受了谈和,将金枝公主送了回来。
但下一秒,吕朔却说了一句,令他浑身血液凝固的话。
“叶大哥,五殿下,要成婚了!”
“什么?”叶抒不可置信地看向吕朔,“成婚?”
五皇子?
赵缚?
要成婚了?
吕朔丝毫没有觉察到叶抒情绪的变化,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啊。”
“怎么可能?”叶抒下意识地反驳。
这才过去几日,赵缚怎么可能就会要成婚了?
“叶大哥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吕朔还在喋喋不休地向他说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三天前,殿下亲自上门拜访,向将军求娶林小姐为妻,连聘礼都下了,听说摆满了一整个林府的前院,殿下还说了,等回了京城,便向圣上请旨,求娶林小姐为妻。”
吕朔的嘴唇张张合合,可叶抒却突然像是失去了听觉一般,他的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他浑身都抖得厉害,至于吕朔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赵缚怎么可以骗他呢?
他分明说了,只爱他一人的。
他还送了自己发簪,他说他想要和自己成亲,想要和自己结发为夫妻。
怎么才过去短短几日光景,一切都变了。
赵缚怎么可能会求娶林幼南为妻呢?
他怎么可能会主动求娶?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他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这么做……
叶抒在心中为赵缚找好了开脱的借口。
可是,他真的相信吗?
当初赵缚可是为了他,连圣上的赐婚都拒绝。
如今怎么可能会主动求娶林幼南为妻?
叶抒心中有一道声音,在逼迫他催促他,要去见赵缚,当着他的面,把这一切都问清楚。
“诶?叶大哥?”
“叶大哥你去哪啊?”
“……”
身后传来吕朔和闻洪的呼唤声,而叶抒一概不顾了,他拼劲了全身的力气,跌跌撞撞地走向赵缚的营帐。
他刚走到营帐外,便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
他亲耳听到赵缚同陈则说,这件事先瞒着自己。
……
叶抒低头苦笑,笑得连手中的剑都快拿不稳了。
里头的人似乎也听到了营帐外的动静,陈则很快就走了出来查看情况。
在看到浑身血污的叶抒后,他心中咯噔一声,瞬间预感不妙。
赵缚见陈则僵直的身子,心中也不由得冷了几分。
估摸着叶抒也差不多该剿匪回来了……
陈则侧身为叶抒让开了一条过道。
在见到叶抒的那一瞬,赵缚也慌得不知所措,连呼吸都停滞了好几秒。
“你先退下。”赵缚同陈则说道。
这种修罗场,陈则哪里敢多留,得了命令立即撒腿就跑。
等营帐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后,赵缚立即凑上前来,想要同叶抒解释。
可叶抒如今哪里还会听他狡辩,他冷笑连连,看向赵缚的眼神也变得陌生了起来,“景行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替赵缚平了匪患的叶抒,此刻一身鲜血,墨色的长发沾着黏腻的血液贴在脸上,他握着剑柄的手,因为被背叛而气愤到微微发抖。
营帐内烛火摇曳,烧得噼啪作响,叶抒忽然感觉,他看不真切了。
赵缚做的这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
那个同他抵死缠绵,说着会和他一世一双人的男人,诓骗他去剿匪,却转头又向镇北将军下聘,想要求娶林氏嫡女。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举着剑,横亘在二人中间。
“你骗我!”叶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歇斯底里地吼道。
“阿抒,等一切结束了,我再与你解释。”赵缚无可奈何,又苍白地为自己辩解着。
明明在他出兵的前夜,赵缚还深情款款地同自己许诺,说他爱他,只会和他在一起,可这才几日,他便变了心。
甚至于!他是故意将他支开。
叶抒从来都不贪图赵缚的身份,也不奢求他许诺的后位。
他替赵缚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替他扫清障碍。
他希望赵缚一生无虞,得偿所愿。
可赵缚却只将他当做了垫脚石。
第228章 决裂
“阿抒,此事并非出自我本意,你可不可以先听我解释?”赵缚见他如此撕心裂肺地痛哭,他心中也跟着揪疼了起来。
哪怕他这几日已经无数遍地设想过了,叶抒在得知了此事后,一定会崩溃的。
可当他真的见那个,坚强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叶抒,因为得知他向林幼南下了聘,在自己面前,哭得如此肝肠寸断……
他亏欠叶抒的,这一辈子都偿还不清了。
“赵缚,你我就此了断吧。”叶抒哭也哭够了,他声线有些颤抖,语气却出奇的平静。
大抵这便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
如今他对赵缚,是真的失望透顶了。
“你说什么?”赵缚咬牙切齿地问道。
话音还未落下,他便冲了上来,双手紧紧扣住叶抒的肩膀,力道之大,像是要将他的骨头都揉碎一般。
“我说,我们结束了。”
他的声音显得出乎意料的平静,赵缚竟然从中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
叶抒怎么可以对自己失望呢?
“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你来说不公平,违背了我对你的承诺,可是阿抒,事急从权,我也是实在没别的法子了,倘若还有别的路可以走,我绝对不会做这个决定伤害你的,阿抒你相信我,我对林幼南,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现在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会有你一个人,只是我暂时,没有办法,我只能先娶她为妻,等日后有机会了,我一定会与她和离,好吗阿抒?”
赵缚将叶抒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只要他稍有松懈,叶抒便会从他身边消失。
他不断地诉说着,想要以此求得叶抒的原谅。
可叶抒却对赵缚越发失望了。
“你既要迎娶林小姐,往后便和她好好过日子,她是无辜的,你已经伤害了我,就不要再伤害她了。”
林幼南喜欢赵缚,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之前赵缚亲口说,他不喜欢林幼南。
哪怕他如今仍旧这样说,落到叶抒的耳朵里,却不是那么个事了。
如今他都已经向林府提亲了,还口口声声说不喜欢林幼南。
高门贵族将婚姻视为利益交换,没有什么真感情,他可以理解,可他不能接受赵缚这样欺骗别人的感情。
他深知自己爱他,所以他可以耍这么多的手段,将他支走,向林幼南提亲。
他也深知林幼南爱他,所以他可以堂而皇之地利用她,等她没有了利用价值以后,再一脚将她踹开。
可是林幼南又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利用。
利用她的感情,来为他铺路。
赵缚还真是,从头到尾都是那么自私自利。
他之前真是被那些浓情蜜意的话蒙蔽了,居然觉得,他是真心爱着自己。
其实,他真正爱着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够了!”叶抒大声喝止了他这般无耻的言论。
“在你眼里,我们的喜欢,都是你可以随意践踏,利用的工具吗?”叶抒用力将赵缚推开,他连连后退着摇了摇头,他痛恨自己先前一叶障目,痛恨自己识人不清。
他先前还只是觉得,赵缚会养成这种性格,只是因为他从小活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里,没有人保护他教导他,从小又经历了那么多的大起大落,所以才会让他变得这么偏激。
可直到现在,他才彻底地反应过来。
这才是他。
是原原本本,卸下了伪装的他。
他是天生如此。
“我赵缚对天发誓,我从来都没有利用过你!”赵缚说着,便抬起了右手,做了一个起誓的手势。
可事到如今了,叶抒又怎么还会相信他这些虚无缥缈的誓言。
可赵缚仍旧没有出戏,还拿着先前的剧本,在自己面前演得那么深情款款。
叶抒只觉得,现在这样的赵缚,令他作呕。
他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了那块,被他宝贝了一路的玉佛,如今这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他的心上人。
已经死了。
死在对他的设计里。
死在了他的贪婪里。
当着赵缚的面,叶抒将那块小玉坠狠狠摔在了地上。
玉坠在接触到满地的沙砾时,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赵缚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他看清了地上的东西后,立即蹲下身子去捡。
晶莹的玉上,雕刻得饱满漂亮的佛像,被摔出好几道裂纹。
赵缚快速擦了擦坠子上的灰尘,并心疼地将它攥在了手心。
“阿抒,我求你,你再信我一次好吗?我真的没办法了,若是我还能有别的法子,我真的不会这样做!”
“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没办法,阿抒,我求你……”
赵缚将那个玉坠套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漂亮的坠子配合着鲜艳的红绳,在明明灭灭的烛火映照下,格外地好看。
“阿抒,你看,它还没有坏!”他讨好似的往叶抒的面前凑,想要将这个玉坠证明给他看。
叶抒眼尖地看清了上面的裂纹。
赵缚往前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破镜是不能重圆的。”
就好像这个坠子上面的裂纹一样,它已经不再是那个,他满心欢喜想要捧给赵缚的坠子了,而是被摔在地上,满是裂纹,要被丢弃的垃圾。
“阿抒,我求你,你别走好吗?你看看它……”
若是换做从前,叶抒见了这样的赵缚,一定会心疼得没有任何脾气。
可是现在他已经看清了赵缚这个人的本质。
他没有办法再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和他相处下去。
叶抒尝试着和他讲道理,“你要成婚了,还与一个男人牵扯不清,你的妻子会作何感想?赵缚,我知晓你的难处,但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那般了,我们就此放过彼此好吗?起码还能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而不是再回想起来时,只有一地鸡毛。”
赵缚看向叶抒的眼神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放过?”他笑着反问,“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
赵缚笑够了,又歇斯底里地朝着他吼道:“你既然知晓我的难处,为何不能体谅我?我说过了,我不爱她,永远都不会,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原谅我?只要我的心在你这,无论我娶的是谁,都对我们造不成任何影响不是吗?”
“赵缚!”叶抒大声喝止了他这些令人恶心的话语,“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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