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川提醒:“你明早要去机场。”
邵明辉除了开酒吧还有自己的公司,出差是常事,明天他就得飞去纽约谈事儿。从自己家到机场方便,住贺川家就远了。
“那咋了?”邵明辉心说远就远吧,也就是早起一小时的事儿,“明天早点起呗,不就多几脚油门嘛。”
贺川又不说话了,要交的电子材料太多,护照、学校证书等等都要复印签字。趁着把表交出去的间隙,左手腾了出来,又薅了把小猫的尾巴。
屁股这种地方怎么随便让人摸,江汀嗖地躲开了,靠着玻璃壁,只把脑袋冲贺川。
贺川骂了句“白眼狼”,但还是填完了单子,等着对方审核。
在他第八次看钟时,前台终于开口了:“先生,抱歉让您久等了。我们刚刚加急审核了您的家庭情况,由于今天确实情况特殊,您可以带它去对面楼栋先做登记,后续再由工作人员到您家补上随访。”
贺川点点头,没等对方话音落下就拎着玻璃箱走了。
小猫闻声兴高采烈在箱子里打转,灰白相间的尾巴摇得特起劲儿。
邵明辉跟着大长腿走得特费劲,看猫那样无奈地笑:“你就嘚瑟吧!”
江汀不但嘚瑟,心里还美呢,眼睛开心到都眯成了条缝,还玩起毯子的流苏,窸窸窣窣地吵死人啦。
他们穿过一段很长的走廊后,来到一间粉蓝色的小屋子,门牌上用英文写着“登记处”。
工作人员操着口带方言的英语,给小猫拍完照,确认完性别、年龄后一通敲键盘,最后例行询问道:“先生,请确认它的名字。”
贺川和邵明辉都没想过这茬,面面相觑。邵成率先摆手拒绝,“看我干什么,是你想养,你自己取名。”
“……”贺川实在不擅长这些,让他凭空造出个可爱的名字,还不如让他去做BHS模型,磨蹭半天才对工作人员说,“都行。”
连英文都没来得及换。
“噗嗤——”邵明辉突然笑得前仰后合,敲敲玻璃箱,“宝贝儿,听见没?”
小猫对“宝贝”这个称呼表示嫌弃,皱皱鼻子,耳朵甩了甩。
邵明辉笑得喘不过气,眼泪都出来了:“你爸想管你叫‘都行’,哈哈哈!”
江汀无语了,称呼可不能乱认,就算叫“哥”都不能叫“爸”,该差辈儿了。
而且,“都行”是什么鬼名字?怎么能这么随便,这可是小猫咪诶。
江汀后知后觉地嗷嗷叫抗议。
我拒绝!
然而贺川看起来还挺满意,迅速拿起笔在刚打印好的登记表上一笔一划写下中文拼音:Dou Xing。
志愿者一头雾水,拼了半天拼不明白这几个字母的含义,最后用英文发音方式蹩脚地念了一遍,怀疑道:“确定?”
江汀努力挠箱子试图挣扎一下。
不确定不确定!
指甲在玻璃上的噪声吵得人心慌,贺川轻轻捏住小猫的脖颈,让他安静。
江汀吃了瘪,耷拉着脑袋不敢再乱动。
“回家。”贺川以最快的速度收完尾,离开医院时整个人都显得轻快不少。
中途他跑到宠物商店买了些必需品,包括新的猫窝。他现在已经学会如何熟练地抱猫,稳稳地将江汀换了个窝。因为室外温度比较低,他把外套解开,让小猫能钻进自己怀里。
江汀坐得倒是舒适,只是贺川的内搭卫衣实在单薄,他只需稍微动动脚,就能踩到弹性很好的某块肌肉。
江汀愣了一瞬。
贺川以为这是被冻懵了,所以又把原来那条毯子拿来盖在毛发上。
其实江汀只是在走神,在不合时宜地想一首歌。
歌还是他抢走贺川耳机、一人分只玩儿时听到的,里面有句词说,做只猫做只狗也不做情人。[1]
事实的确如此。至少,做猫还可以放肆地窝在贺川怀中,而不必担心他爱或不爱。
作者有话说:
[1]出自《爱与诚》
第5章 理我
贺川抱着“都行”走进停车场,快到车边掏兜才发现空空如也,回头问邵明辉:“钥匙在你那。”
邵明辉都忘了这茬,摸到钥匙后径直上驾驶位,“对,我开吧,你看好猫就成。”
贺川想问句“头又不疼了么”,憋回去了。
两个人驱车上路。
一号公路悄然入夜,天色因为下雪黑得很早,两侧接连亮起街灯。
刚出医院,两个人就被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邵明辉搓搓自己胳膊,火速钻进车里,把空调打开。
刚刚窗户没关严实漏了个缝,这会儿车里凉得很,贺川不得不用毯子把玻璃箱门堵上。车开到路边风更大了,呼呼的声音被拦在窗外,有点瘆人。
“这风可真是见了鬼了。”邵明辉裹紧围巾,“以后咱要是搬酒吧的话,得选个离海远一点的地儿。”
暖黄色的路灯在贺川侧脸流转,他否定道:“不搬。”
邵明辉奇怪:“怎么着,你喜欢海啊?”
“不喜欢。”贺川说。
“……真会聊天儿。””邵明辉给噎得直乐,“我说城门楼子你说胯骨轴子。”
江汀被毯子遮住视线,看不到贺川的表情,但他想象脸色肯定不会好看。他很能理解贺川为什么讨厌海,因为他们的家乡就很靠近海。“家”对于贺川来说,除了暴力和外债几乎没别的。
贺川父母走得早,只能跟着叔叔贺光生活。但贺光酗酒,贫困和酒精让他越来越疯,只能拿孩子撒气。贺川被揍出来的脾气又暴又轴,逮着机会就想还手,可半大点儿的人哪斗得过,两个人气性起来了桌板都能被打断。江家父母心善,心疼小孩摊上这么些烂事儿,也想着给小江汀找个伴儿,才经常邀请贺川来自家吃饭,甚至过夜“避难”。
因此,贺川身上的伤口,江汀一个不落地看过;贺川挨过的每一个拳头,他也感同身受地心疼过。所以,江汀当然知道对方有多讨厌跟家乡有关的一切。
邵明辉歇了会没说话,快进停车场的时候经过一块留学生公告牌,才突然想起得关心关心老朋友的学业:“哎对了,你那商硕啥时候毕业?”
贺川把箱子抱到自己腿上,最好下车的准备,“下个月吧。”
“那快了啊。”邵明辉笑着问,“将来去哪工作,考虑好没?”
江汀有点关心这个问题,所以和邵明辉一样竖起耳朵等待回答,结果只等到贺川惜字如金地说:“还没。”
“要不你直接去我公司上班得了。”邵总突然开始挖人,“总不能真就只开个小酒吧,也挣不了几个钱。”
“不了,我得回去。”
“咋,回国找对象啊?”
江汀耳朵一下子竖起来。
邵明辉摆摆手,“哦对,忘了,你哪能谈对象啊,你老家还有个……”
话没说完,就被贺川一记眼刀逼退了。
“得,别瞪我,不说了还不行嘛。”邵明辉摸摸鼻子,硬生生转过话头,“我说,你不是缺钱吗?我这儿给的打包价肯定比其他地方大方,赶紧来呗。”
贺川挠挠耳廓,“再说吧。”
邵明辉放慢车速,打灯,拐弯。
江汀错过的前情提要太多,只能沉默地听着,唯一得到的有效信息是贺川现在单身,听起来像是跟国内的对象分手了。不过,江汀还是不懂贺川明明看着已经吃穿不愁怎么还会缺钱,又为什么要来到加利福利亚,在自己讨厌的海边开一家并不怎么挣钱的酒吧。
车驶进一栋公寓,稳稳地停好了。贺川解开安全带,掀开毛毯,看到小猫正盯着自己的尾巴出神。
“出来。”贺川朝他伸出手,“到家了。”
江汀盯着那只手,不自觉伸出爪子握上去。
触感非常真实,可是有太多错过的前情提醒他,四年就是四年,无论现在贺川对他如何好,无法弥补的空白永远在那里。于是爪子又收回来,耳朵也耷拉着背过去。
邵明辉见小猫又开始不理人,下车逗贺川玩儿:“叫你瞎给猫取名,语气还那么凶,瞧,把人家惹急了吧?”
贺川知道不可能是因为这个,一只猫哪能听懂中文,但他仅存的良心告诉他,“都行”确实跟可爱猫咪不搭,别人家取名至少都是一听就圆滚滚的叠词。
“那叫什么。”贺川思考很久,决定折中采用新名字中的头一个字,轻声,“兜兜?”
语气和表情依旧有点冷酷,衬得这俩字有点滑稽。江汀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谁,茫然看着对方。
贺川捏捏小猫脸蛋,不顾反对地把肉垫握在手里,很轻声地埋怨:“理我吧。”
江汀没有那么好说话,只不过身形差距过大无法反抗,只好一脸生无可恋地被贺川拎出来。
公寓电梯有点老化,上升时会偶尔发出吱呀声。“叮”地一下,十楼到了,贺川手里拎着一袋从医院附近买来的猫粮,开门把猫跟袋子一起放地上。
江汀有点好奇他都买了些什么,探出爪子扒拉塑料袋。
“兜兜。”贺川制止道,“别动。”
江汀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叫兜兜了,不过比起“都行”,这个名字至少正常一些。
邵明辉来公寓是常事,酒吧刚开业那会两个人经常在这商量到半夜,不过再晚都会回自己家睡,那时候家里还有个小祖宗等他回去。
邵明辉轻车熟路地坐到沙发上,开始自助倒水服务;贺川则去厨房,洗了几个小点的碗,捡起袋子里的猫粮倒进去。
邵明辉自己坐着无聊,电脑又不在手边,没法工作,只能找点事儿干,“你这有啥东西能看吗?”
贺川远远地应:“电视。”
邵明辉把屁股抬起来,在沙发上翻找,“遥控器在哪儿呢?”
贺川关掉水龙头,回头看了眼,惜字如金道:“茶几。”
邵明辉顺着声在茶几下面抽屉里找到了,又觉得嘴里没味,问:“你家还有咖啡吗?”
贺川擦干净手,径直去抱兜兜,“餐桌上。”
“……”邵明辉小声控诉,“多说几个字能死吗!”
邵明辉自行寻找咖啡机,扔了几颗胶囊进去。机器声音很大,猛地打开吓得江汀浑身一抖。贺川把他抱在怀里,安抚性地摸摸背,转身对邵明辉说:“机子关了。”
邵明辉没听清,等接完咖啡才走进了问:“什么?”
“别整那么大声,”贺川厉色制止道,然后搓搓小猫耳朵,轻轻道,“它害怕。”
作者有话说:
咱们兜兜有新名字啦!
第6章 挑食小猫
邵明辉会意,说了句“对不住”,连走路的脚步都放轻了。
江汀被揉得浑身都很松软,不满地抖了抖毛发。他很想告诉贺川,自己没有那么娇气,刚刚只是冷不丁被吓到而已。
可惜现在不是说人话的时候,他只能摇摇脑袋,告诉贺川自己不害怕。
贺川没懂,按照自己的意愿把他放到垫了三层软垫的猫窝里,试图教他如何睡觉上厕所。江汀作为一个人类怎么可能对这些事情陌生,根本不消说,一点就透。
小猫昂首挺胸地跑到洗手间,拿爪子指了指猫砂盆,又跑回来在猫窝里打了个滚,最后坐直了,冲着贺川摇尾巴。
好像很骄傲,在要一个夸夸。
贺川对这只生物的智商很好奇,对于一只猫来说实在是聪明过头了。
“很棒。”贺川挠兜兜下巴。
自从进门后,除了刚刚沾水时摘了一会手套外,贺川全程都戴着。江汀闻皮质不太舒服,皱皱鼻子,“噗噗”吹两口气。
贺川便停手了,盯着自己的手套看了会,碍于邵明辉在附近,还是没摘。
邵明辉正在一边看电视,怕被抓伤所以一直离小猫很远,但又觉得实在可爱,忍不住凑上前问:“它会看电视吗?”
江汀眼睛都亮了,他急需知道外面的情况,以弄明白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
“喵!”
看的。
贺川并不能听懂小猫的祈求,冷漠地看着邵明辉,那眼神好像在问:你觉得一只猫看得懂电视吗?
“它好像看不懂哈。”邵明辉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离谱,悻悻缩回去,问:“……那你这有没有碟片啥的?我看现在放的都是天气新闻,没啥意思。”
见贺川依旧是刚刚那副表情,邵明辉赶忙补充道:“我是指正经碟。”
贺川懒得多解释,只回两个字:“没有。”
“不会吧?”邵明辉指着电视柜的开放格说,“那儿不是有好多张吗?”邵总最近眼镜度数略有上升,得仔细辨认才能看清小字,“写的啥?北京——”
“这些看不了。”没等念完名字,贺川突然挡住他,把那些碟片统统收进原本上了锁的抽屉,“坏了。”
邵明辉平时虽然嘴碎,但是很有分寸感,见贺川这副模样就知道不该再往下问,便识趣地闭嘴,拿别的话题岔开:“行,那咱聊会天儿吧,你那个商硕的课我还挺好奇的。”
贺川应下,开始一一解答问题。
江汀对那些术语不太了解,听得头昏脑胀,只对一件事感兴趣:那个抽屉。
江汀刚刚分明看见里面摆着好些物件,包括很多封心形图案的信。
贺川至今还没表现出有恋爱对象的征兆,所以那个信封估计是某个追求者写的;信旁似乎还摆着一个文件夹,但看大小又不像是装普通纸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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