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汀可不愿意听这种话,突然“啊”了一嗓子。
以前他模仿猫叫有人宠着不说所以不觉得自己多像人,这回有外人在可没那好事。
邵明辉竖起耳朵问:“谁?”
江汀立刻愣住。
贺川侧身挡在笼子前:“怎么了?”
邵明辉指了指笼子的方向,“你听到男人说话了吗?声音还挺年轻挺好听的。”
“没有。”
“啊?就你那边发出来的,奇了怪了,刚也没人经过啊。”
“你别动。”贺川假装是怕小猫挠人,挡住邵明辉说,“我看看。”
说着他转过身对着笼子,迅速比了个“嘘”的手势。江汀当然看得懂,也知道这种情况下怎么做麻烦最小,毕竟变猫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少生事端,但他忽然想到,以前都只有被贺川欺负的份,现在好不容易有的拿捏,他也该欺负欺负贺川才对。
于是,江汀作势要开口:“a——”
“嘘。”贺川用眼神制止。
江汀便停住了,很小声地说:“有本事你就求我。”
没想到贺川居然应得飞快,“求求你。”
“?”江汀一下子懵了,等反应过来时贺川已经转过身去跟邵明辉打马虎眼了。
可是,贺川明明可以不来这一通的。他岔开话题的方式有一千种,每一种都比回头跟小猫说两句话来得风险小。
江汀后知后觉,贺川刚刚的行为好像可以解释为撒娇。
贺川,一个连被陌生人碰一下都会黑脸的凶神,居然会对着江汀撒娇。
这让江汀不得不反复确认,自己是否是因为不小心沾到酒精而醉出了幻觉。
邵明辉在一旁,浑然不觉,只知道贺川在跟小猫玩,还警惕地盯着卡座周围。
贺川好一会才回头说:“没别人,就咱俩。”
“行吧,那可能是我听错了。”邵明辉说,“今天人太多了,吵得我耳朵都不好使了。”
每次明明最爱热闹的就是邵明辉,居然还倒打一耙。贺川忍住没吐槽他的聒噪,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换个角度想,生意这么好,也算咱们策划成功。”邵明辉说话间,他点的酒已经上桌了。
邵明辉又拿出微单,朝酒杯咔咔一顿拍,拍完还要反复查看相片,拿着几张几乎没什么区别的同角度照片问贺川留下哪一张。
贺川懒得理他,把头偏到一边看小猫,随手指了一张。
邵明辉拍完了,心满意足,问贺川:“不喝点?”
贺川摆摆手。
“又装上了……你可别跟我说什么‘喝不了’之类的话啊,上回你不就喝了?”邵明辉把盘子往贺川那边推,露出手腕上一截明显刚补色过的英文纹身。
贺川又把它推了回去,“不一样。”
邵明辉奇怪:“哪不一样?”
贺川叫了一罐气泡水,神神秘秘地说:“上回没人管。”
邵明辉本来没在意这句话,还在那嘟囔着“咱俩酒吧老板居然没一个能喝的”,半天才反应过来:“等会?怎么个意思?”
“字面意思。”贺川说着,朝笼子看了一眼。
江汀被这一眼看得心跳加快,愣愣地想……有“人”管,该不会是指自己吧?
邵明辉追问:“怎么,有情况了?”
“没有。”贺川波澜不惊地说,“瞎提一嘴。”
“啧,不像。你没事儿可不会拿这事儿瞎提。”邵明辉满脸好奇。
但这个猜测今晚是得不到答案了,因为该死的贺川再次找到新的话题岔开它。
两个人类开始聊起成年社会避不开的——就业问题。
邵明辉关心道:“对了,你毕业论文怎么说?我前两天还听你师兄吐槽,说你们学校通过率卡得很严。”
“刚提交一审,院长指导的,应该不会有问题。”贺川对这些一向游刃有余,“怎么,邵总又想挖我?”
从前邵明辉就提过不止一次,说想让贺川毕业后去他公司帮他,但贺川一直打太极。
但这次邵明辉没再劝,反而挥挥手说:“挖你你来吗。”
“不来。”贺川回头看了眼江汀,“我可能要回国。”
“为啥?”邵明辉不解,“回去找你那——”
“邵明辉。”贺川突然打断他。
邵明辉愣了下:“怎么?”
贺川敲了敲桌子,“你手机在响。”
邵明辉手机没开震动,只有声音,但是酒吧里音乐声盖住了响铃,所以只能看到屏幕在亮。来电显示是Carl,贺川自然也能瞥到,但他没多问,只说:“响半天了。”
邵明辉把手机翻过去,盖住,没接。
贺川怕他又提起刚刚的话题,顺带引着问:“又是Carl?”
“谁是Carl?”邵明辉装了会傻,见贺川眼神坚定骗不过去,只好招了,“嗐,就一小孩儿,也不知道怎么就找上来了。咱刚说到哪了来着?哦对,你弟——”
贺川不接茬,扬扬下巴说:“电话,确定不理?”
邵明辉这才把手机翻过来,看到新来的三个未接来电后,不耐烦地“啧”了声。
“赶紧接吧,别欺负小孩。”贺川少有的对别人私事发表意见。
邵明辉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拿着手机往出走,看样子应该是去接电话了。
卡座里便又只剩下江汀和贺川。
江汀的记性很好,不管刚刚贺川拿多少话题岔过去,他都记得“要回国”这句话。
等邵明辉走远了,江汀突然清了清嗓子,模仿邵明辉的语气,一脸审视地问:“你真的决定回国吗?”
“……”贺川沉默半晌,点点头。
“为什么,”江汀想,明明是那么讨厌旧生活的人,又把这里的日子过得这么多姿多彩,为什么要回去,“不是很讨厌家里吗。”
“是。”贺川少有地没回避,直直盯着江汀,“但以前跟人失言,现在是时候还了。”
听起来这个“人”跟贺川有很深的纠葛,江汀不想知道贺川与那位美丽的系花初恋发生过什么悲哀误会,低下头道:“万一,她已经不记得你了呢?”
“无所谓的。”贺川仍旧看着他,决定江汀的眼睛很好看,怪不得以前就觉得小猫的琉璃眼很熟悉,“能陪着他就很好了。”
第51章 他好像他
江汀不再说话,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睛里的情绪。他难过的是贺川如此爱她,而这样的爱如果能分给自己十分之一,心床或许都不至于如此贫瘠。江汀像一个在太平洋边渴求淡水的旅人,眼前奔涌的爱并不能安慰到他分毫,反倒让他更加口干舌燥。
贺川见他沉默有点着急,这是贺川第一次把心意说得这么明白,对方居然一点回应都没。贺川清了清嗓子问:“你呢?”
江汀抬头疑惑:“我什么?”
“留在北京,也是因为谁吗?”贺川说。
江汀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它跟变成猫一样狼狈,甚至比这更甚。江汀咬着牙,说:“不算吧。他早就不在北京了。”
贺川自然而然把这个人跟“学姐”联系到一起,捏紧的拳头终于放松了些,随后又很快搭上裤腿重新攥紧,“……还喜欢她吗。”
江汀好像被迎头打了一巴掌,满脸火辣辣的,却仍要昂着并不威严的头颅,将这个时隔四年的谎言编得圆满又得体。
“喜欢的吧。”江汀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那么落寞,带着破釜沉舟的孤勇,“不过没什么意义,我们很久没见了。”
贺川听完,久久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淡淡应了一句“嗯”,好像没什么情绪起伏。但在江汀看不见的暗处,贺川的手掌心内布满了因为用力隐忍而深陷掐出的指痕。
“这么久没联系,还喜欢。”贺川忍着心里的酸,咬牙吐出这句话,“挺不容易的。”
“嗯。”江汀趴着,语气有点悲伤,“所以现在不想喜欢了。”
贺川的表情明显有松动:“嗯?”
江汀犹豫了,但还是决定开口:“每天猜测他在哪里、看到了什么真的很累,我不想这么累。”
江汀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嘴巴干得很,最后颠三倒四地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最后很坚决地告诉自己:“我不想再喜欢他了。”
贺川是哥哥,是老师,是爱而不得,更是这辈子抹不去的人,不喜欢贺川几乎是不可能的。江汀试了这么多年都没成功,或者说以为自己可以成功,可一见到贺川才知道努力全白搭——但他努力一定要做,好像只要言语上暗示、激励了自己,这件事就一定能成一样。
贺川看着小猫,自嘲地想,自己居然可以跟他感同身受。
贺川蹲下来,心疼地点点小猫因为委屈而湿润的眼睛,嘴上是安慰,心里却有点恶劣狠毒的暗喜:“那就不喜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那个人的损失。”
江汀“嗯”了声,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不喜欢贺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邵明辉回来时,一人一猫的表情都不太好,尤其是贺川。他本来就生得凶,眉毛再拧起来,整个人都透着种狮子圈地似的低气压。
邵明辉虽然比他们俩状态高点儿,但表情也没多好看,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了?”
贺川自然不可能跟他明说,回了句“没事”,反问道:“你的小朋友怎么说?”
“什么就‘我的小朋友’了,你别太离谱啊。”邵明辉跟被蜜蜂蛰了似的,赶紧挥挥手,“没有的事儿。”
贺川伸手搓了下眉心,又找来个杯子倒满酒。
邵明辉看着觉得很受伤:“诶,这就没劲了啊,刚我找你喝你不喝,自己怎么还倒上了?”
“脑子有点乱。”贺川说。
邵明辉安静下来,坐下:“怎么了这是?跟哥聊聊?”
“聊不开,得自己想。”贺川一边说,一边往江汀那边看了眼。
贺川自己都觉得这种行为很幼稚。他向来自控力超强,强到连爱江汀的本能都可以控制。可是,就在江汀说他“不再喜欢她”的时候,贺川的能力突然消失了。他开始不自觉地靠近江汀,有意无意看着江汀,甚至当着江汀的面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贺川是不是瞟向江汀的样子真的很滑稽,也很少见。
可惜,江汀刚刚在贺川本人的助推下决定了不要再为恋爱内耗。所以,他只认为贺川是眼睛痛。
痛就痛吧,江汀既然决定不再喜欢,就不会再管贺川一点!
这么想着,江汀拉了下贺川的衣摆,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在让他难受就少喝。
贺川会意,放下了酒杯,手在笼子外比了个抚摸的姿势,却并没有碰到江汀。
邵明辉一脸嫌恶地旁观贺川对小猫的过分关心行为,问他:“你就是这么‘想’的?”
贺川倒是大言不惭:“嗯,它能让我安心点。”
邵明辉“哼”道:“我看是让你更乱吧。”
贺川眼神很敏锐,看到邵明辉僵硬的嘴角,很快反应过来:“你还没回答我。”
邵明辉不解:“回答你啥啊?”
贺川指了指手机,“小朋友?”
邵明辉紧张了一下,随后故作轻松的摆摆手,“没啥,就是约我出去吃饭。我说我在店庆,没空。”
“绝情。”贺川评价道。
“怎么就绝情了,话咋这么难听呢。”邵明辉摸着后脑勺,左手刮了下鼻尖,清清嗓子道,“确实走不开嘛。”
贺川向来不给人留面子,拆穿道:“上回也走不开吗?”
邵明辉笑道:“哪有上回?没有。”
“一次在我家,一次在公司。”贺川细数,“一次吃完饭,一次刚下班……”
“停。你怎么突然变得话这么多?人设崩了啊。”
邵明辉头疼地捏着鼻梁,见贺川不说话看着自己,自觉这茬确实也躲不过,索性收起了插科打诨的性子,椅子一拖,被子一放,语气放缓,问:“你真觉得,我这么做不合适吗?”
“你指哪方面?”
“我对Carl,态度是不太好,是吧?”
贺川审视地盯着他:“你介意?”
“也不是介意……”邵明辉这张麻醉药都嫌镇不住的嘴皮子突然变得很笨拙,叭叭半天没弄明白所以然,最后只好把心里话说出来,“我就是怕他觉得跟我还有啥希望。明明不可能有结果的事儿,别耽误人家。”
贺川皱起眉,忽然前倾了点,用这种压迫感极强的姿势问:“为什么没希望。”
十点钟的Sense,人渐渐多了起来。驻唱是来自加州大学的爵士乐团,正在唱一首爱情电影的插曲。
贺川听得有点恍惚,回头看了眼江汀,发现对方仍在装睡,于是又看回走神的邵明辉。就在贺川以为邵明辉不会回答时,邵明辉突然开口了。
“你知道他跟韩修文有多像吗。”邵明辉嘴角仍然挂着笑,但是眼眶渐渐红了,为了掩饰表情他抬手擦了擦眼角,“像到,我多看一眼都觉得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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