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尘雪眸光动了下,在对方唇贴上来的瞬间手指收紧了些,但没退开。
良久,双方鼻尖相抵,气息缠绵在一起时,他才听见司故渊沉声说了一句:“云仙楼的。”
酒香漫在唇齿间,医尘雪垂着眸子,应了一声:“嗯……”
作者有话说:
回忆应该会有一点——————点长~
( ̄▽ ̄)/
第52章 欢喜(倒v结束)
清白月光倾照下来, 混着清冽酒香,夜里还起了风,本该是个凉夜, 医尘雪却从脖颈烫到耳根,沉默不语了好长时间。
过了很久,直到脸上的温热被风吹散了一些, 他才叫了一声:“司故渊。”
声音没有如以往那般带着捉弄的笑,反倒轻得没什么重量。
“嗯。”司故渊也应了一声。
双方都默了会儿,医尘雪忽然问:“三昔之地的门规里,有没有禁止情爱这一条。”
司故渊似是被这直接的问法噎了一下,默了一瞬才答:“没有。”
“哦……”医尘雪声音闷闷的,低得快要听不见。
“怎么?”司故渊问了一句。
医尘雪抬起头来, 手指还摸在自己唇上:“没,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再来一次。”
在情爱之事上医尘雪其实很迟钝, 他提出这个要求, 为的是确认一些事。
在云暝城第一次碰上时,司故渊是被强拖去出头讨公道的。他们本是对立的两方, 可不知为何,他当时坐在檐上,瞧见司故渊时, 心里竟没由来地有些高兴。
最初只是解围,后来便觉得投缘,起了逗弄与交好的心思,一步一步, 走得越来越近。
若是非要一个契机, 也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日。
医尘雪喝多了酒, 本就张扬的人醉得更加不知天高地厚,当着司故渊的面,竟数落起人家几个师弟的不是来。
令他没想到的是,司故渊也没有打断他,听他说完了才点头道:“他们口出恶言在先,理应与你赔罪。”
医尘雪醉得有些不清醒,费力眨了好几下眼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他其实听见司故渊说了什么,只是不太相信,才会想确认一下。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司故渊眉眼间的冷感没那么重,性子也顺了不少,解释时甚至算得上耐心:“我问了他们事情始末,既是他们先无端驱赶你,错便不在你。”
话是如此没错,但做师兄的竟不偏私师弟,也是件怪事。
不过医尘雪听了那些话,心情很好。
他笑着说:“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司故渊,你没听过我么?”
他因为性子张扬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事迹在东芜早就传开了,除了椿都裴家,没人会愿意同他交好。
三昔之地的那几个弟子,也是因为认出他就是传闻里那个大逆不道的人,才会驱赶他离开云暝城。
“有所耳闻。”司故渊语气却没怎么变。
医尘雪双手后撑,仰头看着满天荧星,凉风拂过发烫的脸,他语调平松:“我还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我,才会替我抱不平,这么看来,司故渊,你这人太奇怪,这云暝城里人人容不下我,就你不赶我走。”
司故渊转眸看他,瞧见了他半边眉眼挂着的伤感。
默了片刻,他道:“万物皆有归依,天地间,处处都可作你的容身之处。”
“你说的容易。”医尘雪苦笑一声,“有人厌我,驱赶我,悠悠众口,堵也堵不完,哪里是我想留就能留的。”
“别人说了不算。”司故渊语调是冷的,但却认真,“厌你之人不必辩解,赶你之人不必争论,且当他们愚钝、蠢笨便罢了。”
闻言,医尘雪放声笑起来。不知是醉的还是风吹的,他眼尾居然湿了一片。
却在某一刻,他又笑起来:“司故渊,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很好听。”
***
后来三昔之地多了禁令,医尘雪却三天两头就要潜进去,直奔司故渊的住处去。
人间有个词叫乍见之欢,他那时便是如此。
司故渊端方雅正,最是恪守门规,却也从来没有赶过他,偶尔还会同他说上几句话。
一开始总是医尘雪说的多,司故渊听的多,后来日渐相熟,医尘雪说的话便总能得到回应,偶尔还能有司故渊主动搭话的时候。
人间还有个词叫日久生情。
可医尘雪想,他与裴塬相识的时间要比同司故渊的久得多,怎么就生不出来这种情呢?
所以他有些分不清,方才司故渊亲他那一下,是因为他对司故渊一见如故,才没有抗拒,还是真如那些拜求姻缘的凡人一般,沾惹上了红尘。
他常听闻,若是与心上人做亲密的事,心中便是欢喜的。
但方才他脑子里乱成一团,什么都没想,也没分出心神去注意自己到底欢喜不欢喜。
所以才有了那句“要不要再来一次”。
可他还是失算了,即便是早有了准备,他还是在司故渊再次靠近时,迷迷糊糊地湿了眼尾,什么也没弄明白。
平日里张扬得让人恨得牙痒的人,此刻却愣愣地安静下来,像只被顺了毛的雪狸。
第53章 故人
途经变成了久留, 他在云暝城待了好几月,度过了一整个春日。
裴塬从椿都来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他回信说, 自己在三昔之地勤学纸傀之术,待学有所成之日,定当归去。
他与裴塬交好多年, 裴塬最知他的性子,没见他在哪个地方驻留过这么久,几番问询下来,便知道了他和司故渊的事。
医尘雪有自己的私心,他同司故渊一样,谁都没将“喜欢”挂在嘴上过, 但他还是想带司故渊去一次椿都,见见裴塬。
椿都人来客往,街市长灯连绵数十里, 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他很喜欢那里。他想同司故渊一道去看看,看看那个他视之如家的地方, 也见见他唯一的至交好友。
但这总归不是件易事,司故渊是三昔之地的弟子,要遵守的门规何止上百, 平日里言行举止便处处受限,更别说是和一个被禁入三昔之地的人一道同行。
他若是真将司故渊拐去椿都,司故渊那个古板不知变通的师父估计会被气死……
因为偷溜去三昔之地的次数愈加多了,医尘雪也见过司故渊那位师父几次。整日背着手, 耷着眼皮看人, 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说到底就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
不过,就如同裴家守着椿都一样,三昔之地也守着云暝城,医尘雪虽不喜司故渊的师父,但也认他是个慈悲且颇有点仙风道骨的人,也就不会琢磨着撺掇司故渊大逆不道,违背师门。
他想先问问司故渊的意愿。
那时的医尘雪,性子依然很怪,是从小时候便养起来的习惯,心里有一个念头,却不会张口就问,不会伸手就要,而是拐着好几个弯去试探。
那日还是夜里,他提着云仙楼的酒,趁着夜色又摸进了三昔之地。
那日格外冷,他罩在身上的外袍却薄如蝉翼,风刮得他脸上生疼,耳朵和指尖都被冻得通红。
不过他自己不在意这些,他那时有灵力护身,也不怕着凉染病,一路上都只想着一件事。
若是他问了,司故渊不愿意同他去椿都,他又该如何?
这样的担心其实没有意义,医尘雪却总也忍不住。
因为他能办成的事太少了,他能办坏的事太多了。
从小便是如此。
他就是因为惹祸坏事,才害死了爹娘,才被逐出师门,才后来屡次被仙门驱逐。
教他剑术的那个人,他理应叫一声师父的,本是除爹娘外最为亲近之人,也将剑尖指向他,逼着他下了山,再不得返。
他那位师父于他是有恩的,将他从山里乱坟中捡了回来,救了他一条命,又教他剑术,教他做人的道理。
但师父的其他徒弟都说,他空有灵根,却无灵慧,只会带来灾祸。
医尘雪那时年纪小,也不大懂这些,但知道那些不是什么好话,每每受了欺负便打回去,有时甚至动剑伤了人,担了个残害同门的罪名。
也是从那时起,他那位慈悲为怀的师父看他的眼神开始变了。
不再是普度众生的怜悯,而是皱眉、摇头、叹息。
师父对他说:“心存善念,便有善果。”
师父还对他说:“朽木难雕,你下山去,从此莫要回来,也莫要说你是我的徒弟。教出来这样的徒弟,我愧对众生。”
仙人似乎都是如此,今日有愧,明日也有愧,轻易可救众生,轻易也可愧对众生。
但医尘雪知道,他的师父所愧对的众生,不包括他。
那一日,他行了跪拜礼,转身便下了山,一句话也没有说。
至此,他再没有任何奢求。
他的师父教了他那么多人生在世的道理,他记得最深的便是最后这个——
有些事,有些人,不期待,便无所谓失望。
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医尘雪下意识慢了脚步,那些回忆对他来说不好不坏,但还是在想起来的时候让他忍不住垂了眼。
那副模样,简直像是他其实十分难过似的。
但见到窗下坐着的人时,他又高兴起来,举起手里的酒晃了晃,示意司故渊出来。
坐在檐上喝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成了他们不言而同的习惯。
司故渊撑了一下桌案,却是转身去了里屋。
医尘雪正奇怪,就见他拎着一件银白的狐裘出来了,回身掩了门,往他这边来。
那狐裘自然不会是司故渊自己要穿。
医尘雪怔在风中。
直到狐裘披到了自己身上,肩上有了重量,他才回了点神,抬眼看向司故渊的脸。
“其实不用……”医尘雪习惯了无人在意的日子,眸光胡乱散开去,想撤了身上的狐裘。
但他手里还提着酒,一只手也解不开,便只能拽着司故渊的手腕,企图阻止些什么。
司故渊任由他抓着手腕,仔细将狐裘的绑带系好。
在医尘雪无声的抗议之下,司故渊先开了口:“听见了么?”
“嗯?”医尘雪眨了下眼,“你说什么了么?”
司故渊语气有些冻人:“风声,听见了么?”
往日里司故渊再怎么冷着脸,医尘雪不但不怕,反而会变着法子地逗他说话,但现在他却莫名心虚了一瞬,垂了眸子小声答:“听见了。”
司故渊揉了下他冻红的耳尖:“是么,我瞧着像是没听见。”
医尘雪没说话。
过了会儿,他听见有人叫他:“医尘雪。”
很轻的一声,落在风里。
也许是冷风把这声音衬得温和了不少,又或是少有人叫自己名字的缘故,医尘雪在听到的瞬间怔了一下,才抬起头来问:“什么?”
司故渊捏了他的下颔,亲了下他的嘴角,很快又退开,像是盖了个章。
医尘雪被弄得有点懵:“怎么突然……”
“有我的印记了。”司故渊断了他的话。
医尘雪:“嗯?”
“有我的印记了。”司故渊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
“那……又怎么?”医尘雪还是没反应过来。
司故渊并不擅长表达这些,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似是在想该如何说才能恰到其分。
但过了好一会儿,他终究是拧了下眉心,没找到合适的说法。
像是认命一般,他抬起手来,拇指指腹在医尘雪唇上按了一下:“不止这里,别的地方也有,你既然不喜在意,就当是替我在意的。医尘雪,我要你顾好你自己。”
是有些别扭又强硬的语气,医尘雪听得一怔一怔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没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司故渊。”
医尘雪本来因为那些陈年旧事心情有些低落,却因为司故渊这几句话,笼在心上的阴霾倏然散开,眼里清明一片。
“司故渊啊……司故渊。”他每叫一声就换个语气,一会儿拖着长音,一会儿又尾音上扬,但就是只叫名字,也不说别的。
可光是一个名字,就叫得司故渊心乱难静。
他尽力保持着镇静:“怎么。”
“不怎么。”医尘雪终究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没怎么,只是从前没人对他说过这种话,没人让他顾好自己。
就连同与他交好的裴塬,也从未说过这话,他第一次听到,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有时候,他不知道司故渊于他到底算什么。
司故渊说的那些话,他听了明明很高兴,但后知后觉便有种难言的失落。
就好像得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便无时无刻都会担心,这件东西终有一天不再属于他。
凡人总是害怕失去,他避无可避。
可他又实在舍不得。
他们同往常一样坐在檐上喝酒,医尘雪半坛子酒下了肚,人就开始有些晕了。
本来还在犹豫着要不要问、又该如何问的那件事,这会儿反倒少了许多顾虑和阻碍。
他侧伏在司故渊腿上,一只手抓着空酒杯,一只手扯了扯堆叠在身下的衣摆:“司故渊……”
司故渊应了一声,等他说话。
医尘雪半睁着一只眼睛,“你去过椿都么?”
“不曾。”司故渊答他。
“我去过。”医尘雪又说。
照先前的打算,他本是要等着司故渊问一句“椿都如何”之类的话才继续往下说的,但现下醉得昏昏沉沉的,什么对策,什么设想,全顾不上了。
他语气中含着眷恋:“椿都是个福地,是个能容我的地方,我很喜欢那里。水榭、廊桥、仙台,都很喜欢。晨起时的林间小道会泛着雾气,日暮时街上会亮起灯火,一直绵延到很远的地方去,从高楼往下看,人潮如织,一片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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