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不起自己当初是怎样的想法,或许是忌惮于虞渊在虞家众星捧月的地位,或许是踌躇于那个人在资料里表现出来的不可测的能力,又或许仅仅是因为欠的那个人情。
再后来,“虞渊”成了父亲为他指定的结婚对象。
自从分化以后,周暮时就没想过和任何一个Alpha真正地结合,而因为母亲他又不得不妥协,倘若作为一个结婚工具而言,那个叫虞渊的男人真的会是合适的人选吗?
尽管只见过萍水相逢的一面,但直觉告诉周暮时对方绝不是个容易控制的人。
他该找一个更好的更无能的傀儡才对。
但也许不一定呢?也许这个人能给他想要的帮助呢?
母亲对他说结婚是件大事,一定要慎重考虑。
于是最后,周暮时做了他人生中最慎重,但实则最草率的一个决定。
结婚过后,事实告诉他这个决定并不算坏。
因为他真正面对的这个叫“虞渊”的丈夫,和他记忆里,想象里的都不一样。
周暮时觉得自己可能想漏了一点,几年的时间足够把一个人的个性气质改变,也可能从一开始,他脑海里的那个虞渊就是不存在的。
真正的虞渊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和其他的Alpha没有什么不同。
再次回想那天晚上,可能诱导他提前发情的信息素也根本不是来自对方,毕竟宴会里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在众多无法排除的可能里,周暮时却偏偏只以为是他。
这显然是个不够准确的判定。
于是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这桩婚姻带给了他想要的利益,和一个合格的政治工具,一切都回到他的掌控,再也没有什么意外会发生。
但他怎么会觉得失望呢。
周暮时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的雨依旧很大,房间笼罩在一片沉静的黑暗里,他伸手摸了摸枕侧,一片空荡。
被褥另一头已经没有了Alpha的体温,大概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
周暮时有种还陷在梦里的恍惚,心头忽地升起一点没来由的恼怒和不悦,他下了床,在墙上找了一会没摸到开关,便踩着黑暗直接走出了门外。
走廊上亮着昏暗的灯,雨声被墙壁隔绝在外,这间偌大的别墅在夜晚突然显得空寂起来,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的气息,脚底传来木质地板冰凉的触感,提醒周暮时这不是在梦里。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楼传来逐渐清晰的雨声,夹在其中的还有着意放轻的关窗声,但周暮时还是听见了。
他下了几级台阶,在拐角处看见了站在客厅落地窗边的高大人影,心里霎时一松,接着又像被一道无形的丝线,缓缓地一点点地拉紧,线的另一头,系在对面的那个人身上。
看见贺隅还在,周暮时本该回到房间了,但实际上他却站在一层楼梯口处,久久没有挪动,直到那道身影转过身来。
贺隅手里夹着半支刚熄灭的烟,扔进垃圾桶里,一抬头看见他时,愣了片刻,随即快步走上前来。
离得远时,周暮时看不清他的样子,待走到近前,对方被雨水打湿的脸才显露在了昏暗的灯光下。
“怎么突然醒……”
“你去哪里了?”周暮时打断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表情太严肃,贺隅怔了一下,才回答:“雨太大了,去花园看看。”
周暮时往落地窗的方向看过去,借着月色隐约看到摇曳的花丛上方,挡着什么东西,遮住了迅疾的风雨。
贺隅顺着他的眼神往后看,抹了一下湿淋淋的额头,解释道:“支了个架子。”
周暮时视线一转不转地看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的烦闷并没有减少,反而莫名其妙地增加了。
贺隅回过身,对着衣衫单薄的他皱了下眉,抬起手像是要搂住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雨水浸透的外套,动作又一犹豫。
在他还没决定是先脱外套还是去找条毯子的时间里,面前的周暮时已经先一步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把脸埋进了他胸口。
“等……我先把衣服脱了。”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
贺隅叹了口气,又十分舍不得推开,遂低下头轻声商量:“那我先抱你回房间?”
周暮时以往从不喜欢被人抱,这会却没有反抗,由他勾着膝弯抱了起来。贺隅这才发现他没穿鞋就走了出来,眉心一蹙,立刻加快了脚步。
怀里的人很轻,几乎不像是一个怀孕快五个月的Omega,但比起最开始认识那会,手感还是圆润了不少,像一团柔软的棉絮,或是收起爪子的猫,安静乖巧地伏在臂弯里。
周暮时的呼吸打在他颈侧,规律得好像入睡,在贺隅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却突然开口:“下次别管了。”
“什么?”
“那些花,死了就死了,不用管。”
贺隅本该问你不是很喜欢吗,那一舱玫瑰的补偿不要了吗,但他看了看怀里闭着眼睛的周暮时,最后什么也没说,只在黑暗里无声地弯了弯唇角,低头吻了一下对方的眉心,说:“好。”
怀孕的Omega有着超出他预料的安全感缺失,当贺隅转身看见周暮时在楼梯上望向他的眼神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面前的人表情阴沉得像要把自己绑回楼上去。
他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是抱着自己不安的爱人,去他觉得安全的地方。
贺隅为周暮时夜半的不寐而感到烦恼,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心底对此升起的满足和愉悦更多。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份放大的依赖能延续得更久,更久一些。
回到卧室,他开了灯,怀里的人不适应地皱了下眉,往他颈间缩了缩,于是贺隅又把灯关上,将人抱到床上,拉好被子,说:“睡吧。”
但周暮时环着他脖颈的手并没有松开。
“怎么了?”他问。
Omega没有回答,接着他在一片黑暗里,感觉到自己被往下压了压,接着有温热的触感落在了唇角。
贺隅觉得自己在楼梯上始终压抑的冲动有种要变本加厉的趋势,他顿了一下,把身上的湿外套脱了,犹豫了一会要不要回去浴室再洗一次澡。
但当周暮时探出舌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珠时,贺隅还是直接顺势低下了身去,把自己的Omega揽进了怀里。
两人缠绵着吻了一会,贺隅尝到了对方口中熟悉的信息素甜香,周暮时被他抱坐在腿上,仰头睁着眼睛。
贺隅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于是摸了摸他的后颈,问:“想要吗?”
孕期过了三个月后,两人陆陆续续亲密过几次,顾忌着身体原因都十分克制地没做到最后,每次结束后贺隅都得进浴室待好一段时间,不可谓不煎熬。
尽管下身已经开始硬得发疼,但贺隅依旧犹豫着征询周暮时的意见,对方依旧没有答话,只是咬了一下他的喉结,接着舔了舔锁骨。
贺隅忍住把怀里人按倒的冲动,问:“你身体状态稳定了吗?”
周暮时终于说话了,只是语气听起来不太高兴:“需要我把体检报告拿给你看吗?”
“嗯,”贺隅解开他睡衣前襟的扣子,配合地问道,“在哪里呢?”
“你……”
周暮时话没说完,突然浑身轻颤了一下,把一声闷喘压在喉咙里。
贺隅含住了他胸前微微挺起的乳珠,用舌头捻了一会,一只手顺着削瘦的脊背探进了他刚开始湿润的后穴。
很快,窄道里泌出的液体就浸湿了衣料,周暮时前面翘起的地方也被人掌在手里,大腿根上抵着的东西越来越烫,他低低地喘了两声,感觉贺隅的唇从胸前移到耳侧,含着他的耳垂舔吮,麻痒如同强烈的刺激穿过神经,叫他忍不住伸手扯开了对方衣领,把鼻尖凑了过去。
直到把他弄得湿透,贺隅才抬起周暮时的臀,撑开入口小心翼翼地顶了进去,和放轻的动作截然相反的是闯进体内硕大而灼热的凶器,将敏感的内壁刺激得一阵紧缩,周暮时颤抖了好一会,才被贺隅抚着脊背放松下来。
上一次这样亲密无间的结合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信息素毫无保留地释放,周暮时在身下小幅度的颠簸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孕期作用让omega敏感到了极点,一点轻微的刺激都能引来一阵连绵的痉挛。水声在黑暗的房间里酝酿开,像搅弄一坛埋藏许久的清酿,蒸腾出的香气使人沉醉进爱和欲的梦里,不愿醒来。
贺隅没见过这么好欺负的周暮时,在床上也是第一次,心里喜欢得不行,动作却不敢放开,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用长指堵住怀里人猫一样的呻吟,一边咬着他的后颈,一边把另一只手探进敞开的衣摆,毫无阻隔地抚上了omega微微隆起的腹部。
周暮时眼睫一颤,忍不住挣了挣,被贺隅牢牢锢住,Alpha在他耳畔提醒道:“小心一点。”
穴里的性器却不退反进,在安全范围内深入,手掌则慢条斯理地在他腹部来回摩挲,好像把玩什么爱不释手的宝物。周暮时被一前一后的刺激逼出了眼泪,扭头在贺隅的衣襟上蹭了一下,被发现了,对方垂头吻他湿润的脸,揶揄道:“要当父亲了,怎么还开始爱哭了呢?”
周暮时抬眼想瞪他,意识到黑暗里看不清眼神,便转而在贺隅锁骨上咬了一口,用沙哑的声音命令道:“别摸了。”
贺隅不再恼他,性器往外退了退,握着周暮时的腰转了个方向,让人骑在自己胯上,他往后斜靠在床头,笑道:“别生气,周先生,换你来欺负我?”
周暮时埋在他肩头,眼底忽而晦暗,对着贺隅颈后那个保留了许久的齿痕用力咬了下去。
结束时已经是凌晨,雨早已停了,周暮时在贺隅怀里泄了第三次,被昏昏沉沉地抱去浴室清理。他十分疲倦,但依旧睁着眼没睡,当被抱进浴缸里的时候,突然轻声问了句:“重吗?”
贺隅一愣,低头看他的眼睛,怀里人却已经闭上了,只有嘴唇微微抿着。
“不重,”他忍不住又摸了摸周暮时的小腹,补充道,“应该是太轻了才对,你哪来的错觉?”
周暮时摇头,不欲再与他搭话,贺隅却继续看着他道:“总之不管重还是轻,我都抱得动,所以还是把你喂得再重一点好。”
周暮时撩起眼皮看了看他,嘴角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大概只是个哂笑,但贺隅还是盯着看了很久,才收回眼神。
耳边是浴缸里的水声轻响,周暮时嗅到空气里带着潮意的浓厚的木香,有一瞬间想起了梦里零碎而恍惚的回忆。
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曾一度只活在他的脑海里的虚幻的虞渊,现在成了唯一的真实。
如果说周暮时的人生是一条不平坦的道路,而每一簇丛生的荆棘和陷阱都在他的掌控和预测之内,那么贺隅的存在就是无法预料的沼泽,从此每一个值得铭记的意外都在这里发生,让痴迷前行的周暮时甘愿停歇。
又或者说,贺隅本身就是他的意外,也是他的圆满。
第三十六章 番外三
婚礼的举办地是虞家多年前在普兰岛上修建的酒庄,几经易手后,不久前被贺隅托人又重新买了回来。
花了不菲的价格。
在重新修缮完成的第二天,贺隅载着他离预产期不远的伴侣搬了进去,并且心满意足地在一向淡漠的周暮时脸上看到了一丝较为明显的惊喜。
实在是很难得,毕竟临产的omega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周暮时在最后的一个月里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并不像其他第一次面临生产的omega一样出现情绪失控,但贺隅还是觉得他在紧张。
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好像即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重大战役,贺隅的心绪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不稳定过了,大概是标记原因,受了omega情绪的影响。
为了缓解周暮时的心情,最后的一个月里贺隅想方设法地转移他的注意力,从规划庄园花圃到布置儿童房,还把远在大陆的周母接了过来陪伴自己的儿子。
面对母亲的到来,周暮时的话依旧不多,母子俩的聊天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大多数时候是呆在一个房间里各自做各自的事,这也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模式。周母最近沉迷给自己未来的小孙子手织毛衣,一坐就是一整天,而周暮时则大多数时间在看书,偶尔睡一觉,醒来时便打开终端一脸严肃地浏览着什么。周母某次好奇探头过去,发现屏幕上是一张儿童房的室内设计图。
“这是第二十七个方案,”周暮时说,“你觉得怎么样?”
周母:“……”
“之前的方案都不好吗?”
“还差一点,”周暮时打开缩略图划了一遍,每一张上都做了修改笔记,“我打算亲自改完再逐个建模分析。”
周母道:“怎么不问问你先生的建议?”
周暮时停顿了一下,朝房间门看了一眼,然后转回头淡淡道:“他审美不行。”
“……”周母沉默片刻,道,“亲爱的,我觉得你需要多休息。”
“我不累。”
“但你现在很紧张,是不是?”
“很明显吗?”周暮时揉了揉太阳穴,放下终端,分析道,“可能是受Alpha情绪的影响,我一般不这样。”
“我生你的时候,比你现在的状态要差得多,别担心,宝贝,这很正常。”
“我说过,别再叫我宝贝了。”
“抱歉,我没忍住,”周母笑了,“等你的孩子出生了,你也会忍不住这么叫他的。”
“他会有自己的名字。”
“嗯,叫什么呢?”
周暮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不自觉放低了声音:“没商量好……得问问他。”
“可是你刚刚才说他审美不行,会不会起不好名字?”
“不会的,”周暮时摸了一下无名指,停顿片刻,用一种淡然又笃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不会的。”
婚礼举办在五月中旬。
周家未来的掌权人,前区政府组织委员长周暮时,和联邦军部要员贺隅的结合,无疑是一件足以轰动整个政界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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