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不想过去,你去回父王吧!”来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金桦打断了,她只摆了摆手宣他可以退下了便转身不再说话。
她极不喜那种场合,也实觉没必要大费周折的办什么生辰宴,若是真心为她高兴,为她贺寿庆生,那为何自己从小便极不受母妃爱戴,不曾体验过母爱?
在外,他们只知她是涪佑国君主的爱女,是出生便预着祥瑞的童子,可谁又知,这么多年来,她渴望的,不过是母妃那丝毫的拥护与亲昵。
终是紧了紧手心的拳指,金桦敛了眸朝白头老道看去,时下早已变了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道长可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婢女小怜闻言叹了口气,心道怕是来喜都劝不回去了。注意到小怜神色的来喜随即明眸一转,欠身朝金桦耳旁轻言说了一句什么,金桦闻言明显一愣,大步退到小怜身侧,默了默,终是点头同意了去。
来喜得意的笑了笑,随即看向一旁惊讶的小怜,俯身指着莲心亭道,“公主,请。”
金桦抬眸朝远处亭台望去,只见一派把酒言欢的众人,场面何其热闹。
“父王有令,那处除了朝臣家眷与后宫妃嫔外其他人不可前往,道长在此等我可好?待我向父王讨个生辰礼,求他将你赐予我,你便可在这宫中自由走动,到时你定要多与我变几个有趣的术法。”金桦临走前扭头又朝身后直立的白头老道保证着,满脸的期待。
老道闻声抚了抚下巴的长须,慈祥的笑了笑,满脸的褶皱被拉扯的变形,随即点头道好。
直至金桦三人的背影消失殆尽,老道才收了笑意,满目沧遗的眸中渐渐换上一抹不明所以的寒意,暗自道了句,“公主殿下可千万小心啊!”
金桦一行人穿过御花园来到莲心亭的栈道口,后面跟着的是婢女小怜,太监来喜和另外两个金桦叫不上名的小太监。时下正逢一轮舞姬谢幕,金桦便顺着栈道从退下来的舞姬身旁经过,一路来到亭台中心。
一席红艳的长衫随着金桦小小的步伐飘飘洒洒的摆动,淡然自若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迟来的不安。左右席地而坐的官员无不竭目张望的,想来大多都是被这一米来高的小人儿惊叹了去。
来到莲心亭,此时的金瑞仍与膝上的女人嬉笑着,金桦只睨了一眼,实属扎眼。“桦儿拜见父王,拜见母妃。”金桦上前一步,双手掀起膝前的衫布就朝座上的人跪了下来,“桦儿贪玩,一时忘了时辰来晚了,还望父王恕罪。”
孩童稚嫩的嗓音带着些许清冷,敛了敛眸,金桦终是朝金瑞席位不远处正襟危坐的女人看去,身后的婢女太监见势也跪了下来。
金瑞后宫的嫔妃极多,可得的了宠的,能与他同坐亭台的只有俩人,这一人便是他现下怀里的萧然萧美人。这第二人,便是与他临席而对的林杞桐杞贵人,金桦的母妃,涪佑国现时唯一一位后宫位高者。
“桦儿自小便对稀奇古怪的东西感兴趣,罢了罢了,现下也不晚,落座吧!”拂了拂黄袍,金瑞朝着跪地的众人正了正身子。
金桦低声应了句便转身朝金瑞另一边坐了下来,抬头便是手握茶杯的林杞桐,仍是没有对视的漠然,金桦心底略过一丝心酸。想来就算今日俩人换了位置,她也未必会如自己这般为她担心罢。
思绪飘回到来喜最后在自己耳旁的那句话,“公主若是不去,只怕君主最后会怪罪于杞贵人。公主也知,如今萧美人正得盛宠,贵人又一直冷落于君主,若现下因公主的任性而……岂不让萧美人得了便宜?”终是叹了口气,金桦双眸飘忽的不再看向对面。
太监来喜三人闻声便退了下去,奴婢小怜也朝一侧静望的林杞桐身后走了去。
生辰宴确如金桦所预想般无趣,不是歌舞便是杂耍,这些她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一个下午的时间也终是这般慢悠悠长唉唉的过了去。
“臣南容芤拜见君主,望君主圣体康泰,望我涪佑国运昌盛。”彼时,一紫衫官袍的须腮男人走上前来抱拳弯腰而立,男人华服上绣着仙鹤的样式,极显尊贵。
“南容爱卿免礼。”闻见来人是南容芤,金瑞随即松开了萧然的身体,肃而正坐,一脸的宽慰与笑意。
南容芤随即朝金桦和一旁的杞贵人行了个虚礼便立直了身躯,“今乃君主爱女金桦公主生辰,臣等得君主浩恩在此参宴,实在是不胜感激。臣近日偶得一物,特于此赠与公主作生辰礼,还望君主恩准。”
金瑞闻言自是开怀的很,忙不迭地点头道好。南容芤见势连忙招手叫几个太监将宝物呈上来。
两个小太监一前一后架着一个四角的木匣子走了上来,木质的匣子足有一人大小,现下置于地上。金桦睨眸朝下看去,多少也有了些兴趣,早间就听闻南容大人见多识广,到过的地方极远且隐,只可惜从未亲耳听其说上一说。
南容芤将木匣打开,木板落地,只见那匣内还有一铁笼,铁笼的四角贴着长形的黄符纸,纸上画着看不懂的符文。
众人同时睨眸朝笼内望去,竟是一只蜷缩成雪球般大小,毛绒绒的活物。
蜷缩的活物被渐明的亮光和愈发吵杂的人声惊得直发抖,毛茸茸的小圆脑袋更是一个劲儿的往角落里钻,瘦小的身板不时传来几声呜咽,似是求饶般无助。
细细碎碎的声音让金桦心下一紧,还没等南容芤开口便离座朝铁笼走了过来,一番左转右瞅,也愣是没看出个啥。金桦瘪了瘪嘴,眼看正要伸向铁笼一探究竟的手却被一股粗实的力劲握住,抬眸看去,正是南容芤。
“公主恕罪,臣是怕这灵物伤了您。”南容芤深邃难测的眸在跟前小人儿的身上打探了一下,随即松开手退后一步,抱拳道,“此兽乃是臣无意中在沧月山所见,模样极似狸猫,又因其通体雪白,是个不常见的兽类,便请道人收了下来。”
默了默,南容芤继续道,“只是这小兽看似可爱,实则闹腾的很,不过好在经道人驯化,已老实多了。若是公主欣喜,那便赠与公主。”南容芤说罢便朝金桦揖了揖。
“这……”高堂上的金瑞闻言不免担忧道,“南容爱卿,此兽确是稀奇,寡人亦是第一回见。只怕,只怕这终究是畜生,若是伤了桦儿可如何是好?”许是顾忌铁笼处的符纸,金瑞还是不太赞许这份礼。
想来这金桦可是他涪佑至今唯一一位公主,且还是他日日宝贝着的,若真是有个好歹被这畜生伤了,那到时候就算是杀了它也无济于事。
“君主所言极是,是臣唐突了。”南容芤俯首摸了摸胡须,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叹了口气,随即伸手招回了刚才的那两个太监。
第5章
既是无用之物,那便不必多留。两太监会意的点了点头,朝铁笼处走去。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笼里的雪团瞬间一声长嚎,踩着小花步一颤一抖的就朝金桦的方向走。
四下的人见此都没了动作,金桦闻声上前一步,待近了才看清那雪团的模样,带着红色花纹的尖灵双耳,除了艳红的四爪外,确是通体的白,加得一双玄朱色的瞳眸,只一眼,便让人喜欢的紧。
金桦鬼使神差的再次将手伸了过去,正要阻止的南容芤手还没伸出去就停了下来,只见那铁笼的雪团亦然将红色小爪伸向了金桦,然而下一秒却被铁笼处的符纸压制了回去,一时间竟打摊在笼中。
黄色的符纸上闪着光,金桦也明显被这一幕惊了一惊,回过神来时下意识的就将铁笼处的符纸撕了下来。
“公主不可!”南容芤见此赶忙开口。
“桦儿!”一直看着的金瑞亦然开口阻拦。
然而金桦并未将俩人的话听进去,快手撕下符纸便将铁笼处的扣匙拆了下来。足斤重的铁笼落地便是“哐当”一声,金桦小心翼翼的抱起笼中的雪团,继而远离了铁笼的位置为它顺了顺毛。
被抱起的雪团抬眸瞅了眼金桦,随即温顺的朝她怀里又钻了钻,金桦见此欣喜得很,抬眼看去,才发现四下的众人竟都各个张口结舌的盯着自己。
“父王,桦儿喜欢它,可否让南容大人将它留下,赠与桦儿。您看,它这么小,也定不会似虎豹那般凶残害人,况它亦极喜桦儿。”宠溺的摸着怀里的雪团,金桦俯首朝堂上的金瑞恳求着。
将手中的酒杯放下,金瑞睨眸朝南容芤望了望,言下之意还是让这送礼的先说句话。
“启禀君主,依臣所见,不如君主就随了公主的意。此兽有灵性,势必是与公主有缘,这般日后公主也可多个玩伴。”南容芤拂了拂袖说道。
他本就有意将这笼中灵物借机奉上,原以为此计还没实施就败了,可不曾想这灵畜竟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如此一来,何不顺水推舟?
“如此便随了桦儿罢。”见金桦实在爱不释手的紧,金瑞也顿而没了托词。心下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桦儿日后当真被这灵畜伤了,那即是将其扒皮抽筋也不足以泄愤。但凭现下这灵畜的神情看来,倒也暂且不必多心。
金桦闻言便满心欢喜的拱手做礼,“谢父王。”说罢便低头继而摸着怀里蜷缩的雪团,金桦倏而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道,“父王,桦儿斗胆还想向父王讨个人。”
这倒是稀奇,“哦?是何许人?”金瑞第一次主动听闻爱女想向自己讨什么的,就算平日里她是涪佑上下最得宠的一个,但也不曾主动问自己讨要过什么,只是没想到这头一次讨的竟是人。
金瑞将桌案前酒杯拾起,不过不管是什么,就凭今日是桦儿生辰这一点,他必不会多加阻拦。自然,这对于喜将一切控制于自己掌中的金瑞而言,终归还得他过眼同意才行。
“回父王,桦儿想讨的,是一道长。”金桦随即将自己早间在御花园遇到白头老道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连他如何神通,如何变法都夸道了个遍。就怕金瑞不信,金桦末了还欲让金瑞派人将其带过来。
金瑞睨眸将杯中的酒饮尽,眉宇间带着让人看不透的神色,他不信神鬼天定一说,自然对金桦口中的老道更是看不起。今是桦儿生辰,自有许多宫外艺人进宫,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妄想飞上枝头的江湖术士骗人的小把戏罢了。
“既是桦儿所求,那父王自当同意。”话是如此,但金瑞心里却打着别的算盘。可笑,早间就是这老道拖了桦儿半晌,这般将他一人独置于众臣中,定要让那老道付出点代价。“来人,就如桦儿所言,去御花园将那道长请来。”
金瑞挥了挥手对身侧的老太监吩咐道,老太监闻言作揖退了下去。金桦见此更是欢悦,抱着怀里的雪团就急不可耐的朝亭台旁退了退,所见便是碧绿的莲心湖水。她没想到父王竟这般爽快的答应了,本还以为父王会不信自己所言,如此,便是自个儿多想了。
不过,终归结果是好的。时下亭台的木匣和铁笼已然被打杂的太监宫女收了下去。
一旁的萧然看着金瑞的神色,自叹是:有好戏看了。她入宫不过半月,但对身旁这男人已然看得透彻,不过是不喜形于色又极爱装腔作势的伪君子罢了。正如他对自己和那林杞桐一般,就算他心里对自己再好,也不过是为了做戏给她看,想醋醋她。
然而林杞桐倒也真是对他无甚关心,不仅对他,就连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总是一副不在意的姿态,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可萧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既不喜这儿,当初还要万般委身于此。
萧然拾起桌案上的酒壶倾身朝金瑞空杯中倒上酒水,娇媚的模样任谁看去都会为之一颤,萧然倒也不收敛,转而就将全身的劲力扑到了金瑞身上。余光处却朝林杞桐的方向看去,只见林杞桐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小口品尝着手中的桂花糕,而原本身前玉碟中的糕点却是不见一丝动过的痕迹。
不多时,金瑞近身的老太监就小快步的带着消息回了来,然而他左右除了同去寻人的四五个小太监外并不见所谓的道长。“启禀君主,御花园上下老奴都寻了,确未寻见公主所说的白头道长。”老太监拱手低头回着话。
“如此,桦儿怎么看?”金瑞摆了摆手让一众太监退下,转而一脸无奈的看向亭台旁的金桦。未寻到那老道,倒是也让金瑞有些失望,竟没想让他这般逃过了一劫。
正抚玩着怀中雪团的金桦显然也没料到老道先一步离开了,明明让他就在那处等着的,如此一来,若是日后再见,只怕父王不会这般爽快的答应了。时下一阵悔意,金桦只当是自己动作太慢,才让他离开了,像那般高深莫测的道长怕也不会将自己一个小孩的话放在心上。
“桦儿,桦儿也不知。”金桦敛了眸,黯然的说道。
金桦的话才落下,怀里的雪团不知为何突然挣扎了起来,金桦以为是自己抱着它让它不舒服了去,转手就要换个姿势。可不料下一刻雪团就跳出了金桦的怀抱,原本软弱无力的四足似是突然恢复了般,蹭蹭的就朝莲心亭阶梯奔,眼前便是深不见底的湖水。
随着雪团突起的变动,时下亭台中的众人皆一阵手忙脚乱,有想要伸手抓却不敢的,也有退而避之的。“来人,快给寡人抓住它。”看着愈来愈混乱的场面,高座的金瑞终是怒不可急的一掌拍到了桌案上,站起来就指着地上正乱串的雪团说道。
桌案上的瓷器被金瑞拍得一震,一旁的萧然显然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了,迅速站起来就朝林杞桐的方向退了退。此时的林杞桐也早已站了起来,亦然一副受惊之样,一旁服侍的婢女小怜见势急忙扶住了自个儿的主子。
然终究是力气不够,眨眼间小怜就被上前抓雪团的太监推到了另一边,就连林杞桐也被一众人推得踉跄了几步。萧然快手拉过欲倒地的林杞桐,将她护在自己怀前,“那般绝情的处变不惊,倒是现下娇弱不堪了。”
细润的鼻息顺着林杞桐的耳际直扑颈脖,林杞桐闻言一阵黯然,下意识的就要挣脱萧然的怀。“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萧然没有要松开林杞桐的趋势,反而将双臂的力劲加得更重了些,还想跑?没门。
“放开。”纵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林杞桐还是没能挣脱萧然束着自己的臂,她并不讨厌这般与她亲近的动作,不过如今的她们已然是有太多的不可和不合时宜罢了。
四下抓雪团的身影来来往往,并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萧然和林杞桐。金桦自是也不闲着,她本就人小,身形又灵活,就算是这般境地也能顺着人缝朝里钻。果然不出所料,金桦很快便在人堆里抓到了还扑腾不停的雪团。
“抓到了吧,看你还往哪跑?”金桦将雪团再次抱回了怀里,继而责备似的顺了顺它跑乱的杂毛。怀里的雪团倒也奇怪的安静了下来,只呜咽了两声便不再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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