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真正的答案很简单,简单到对比之下,甚至有些黯淡无光起来,一中是我自己考上的,实验班也是我自己考进去的,中考完,领成绩,分班级,就那么简单,简单到没有一丝悬念,但没几个人原因相信这样一个简单的原因。”
顾淮琛感受着言羽微凉的双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言羽身上,这回言羽没有拒绝,也没有抗拒的动作,任由顾淮琛给自己披上了衣服,微弱的绿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虚很长,像是水面的一个倒影似的,似乎一阵风过,便会将一切都吹散得无影无踪。
顾淮琛紧紧地握住了言羽的手,心里总有一种错觉,似乎言羽下一刻便会在自己眼前消散,在整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他存在过的踪迹。
言羽继续喃喃地说道:“其实在那之前,我成绩一直都挺好的,就是因为外婆说的那句,等我长大了,我就可以去找我妈了,说起来,还挺搞笑的,似乎每个家长都对自家的孩子说过,但是谁都说不清,长大,究竟是什么时候,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就只觉得,只要我样样都做到最好,应该就算是长大了吧。”
“所以,那时候我的成绩虽然比不上你这么厉害,但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学霸,体育成绩和艺术成绩都不错,甚至就连我最不喜欢的数学,也是很努力地在学,也能考出个很不错的成绩来,我一直想着,只要我这么一直努力、一直优秀下去,等到我长大的那一天,就一定能把我妈接回来,让她过上好日子了,现在想着,当时真是幼稚得有点可笑……”
说到这里,言羽轻轻笑了一声,像是一声嗤笑,又像是一声苦笑,言羽吸了下鼻子,像是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来似的,搓了一把自己的脸,语气上也带上了点开玩笑的口吻,继续说道——
“再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我接到了个电话,说我妈出车祸了,我还以为是诈骗电话,结果是真的,我怎么都没想到,那天晚上我继父带着我妈离开时,会是我见我妈的最后一面。现实里不会有童话的结局,不是努力了就会有回报,更可能努力会变成小人鱼般的泡影,笑话一样逐渐消散在海面之上……”
听到这里,顾淮琛的心一阵一阵地疼着,他知道言羽母亲很早就因为车祸意外去世了,却不知道,一个简简单单的“去世”,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究竟意味什么。
那不仅仅是一个家庭的破碎,更是一个孩子每晚挥之不去的梦魇,是心里结疤成了一道永远也迈步过去的坎,是仿佛刻在基因深处对医院最深层次的恐惧。
这些一点一滴,细化而出的身影,变成了眼前言羽活生生煎熬着的痛苦。
第139章 一个小时内
别墅前,浓重的夜色中,一片寂静而冰冷的景象展现在眼前。夜空中的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星星也如同被抹去的痕迹一般消失在黑暗中。寒风穿过树梢,发出凄凉而刺耳的啸声,如同鬼魅的叹息,让人不由自主地颤抖。
在这冰冷而孤寂的夜色中,大地的色彩也被吞噬,只留下黑暗和阴冷。冷风如刀割一般划过脸颊,留下一道道刺痛。
城市、高楼、草地,一切都被融入了这无尽的黑暗之中,仿佛被吞噬了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
凌晨零点五十分,刘姨看着窗外浓黑的夜色,又转头看了看凉了后又被热了一遍然后又慢慢凉透的饭菜,心里焦急得不行。
刘姨焦急地来回踱步,她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和不安。她的步伐如同被热锅上的蚂蚁,急匆匆地来回奔走,似乎无法找到一丝的安宁。她的手时而捏紧,时而松开,被捏着的手机屏幕上已经氤氲出了一道汗湿的痕迹。
她的皮肤因为焦虑和担忧而显得有些苍白,没怎么打理的头发胡乱地飘动,随着她的步伐而摆动,仿佛在诉说着她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虽然顾淮琛之前和刘姨说过,今天好不容易考完试,他和言羽会晚一些回家,让刘姨烧好諵諷了饭自己先吃,不用等他们俩,刘姨表示理解,毕竟刚考完试,说不定会约着几个同学疯一下,玩得晚一点回家很正常。
可是刚刚,顾淮琛突然又笼统地和刘姨说了句,突然出了点事,话音语焉不详,透露着一点未曾在顾淮琛身上见过的焦急,刘姨还没来得及多问,那边就好像出了什么事似的,急急忙忙地挂断了电话,只留下刘姨一个人对着挂掉的手机屏幕发着呆。
而现在已经大半夜了,两人还是什么话都没和刘姨说,刘姨看着一桌子的饭菜,焦急地捏着手机在屋里团团转,不知道这两人突然出了什么事情。
两个刚考完期中考的孩子,能出什么事情呢?刘姨怎么想都想不透。
虽然顾淮琛为人靠谱,刘姨也相信,有顾淮琛在的话,两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但一想到这里,刘姨就有些暗暗心惊,顾淮琛不管怎么说都是个高中孩子,平时稳重成熟,以至于现在这种紧急的情况下,刘姨竟然忘了他的年龄,下意识把他当做了依靠。
抬手摸了摸碗边,已经逐渐凉透了,刘姨暗自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该把饭菜收进冰箱里,等他们回来再热,还是再稍微热一下才好,万一两人忙活了半天,待会儿就会出现在家门口嚷着肚子饿了呢?
刘姨左思右想,还是拿不准主意,最终在手机通讯录里翻了翻,翻出了陈叔的联系方式,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不拨还好,拨过去了讲了几句后,刘姨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起来。
刘姨本想着,两个孩子虽然人在外面,但是晚上要想回来的话,还是得让陈叔接两人回来才行,那陈叔一定知道两人的行踪。
但没想到,就连一向负责照顾两人出入的陈叔,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顾淮琛和他说,今晚不要他开车去接两人回来,说学校离家也不远,打算放学后自己走回来。顾淮琛以前也不怎么用得着陈叔接送上学,大多数情况下也都是自己步行上下学的,陈叔没有多想,也就答应了。
这样看来,顾淮琛他们俩原本计划着,放了学就两个人一起并肩走回家来,并没有刘姨所设想的要和同学出去疯一疯什么的,不然大晚上的疯完了,还不是要陈叔把两人从市里接回家来。
可是既然没打算和同学出去疯,那两人现在到底是出了个什么情况,让两人大半夜了还不回家呢?刘姨越想越放心不下来。
就在刘姨挂了和陈叔的电话,犹豫着要不要再拨个电话给顾淮琛问问清楚的时候,顾淮琛的电话主动打过来了。
刘姨仿佛看到了菩萨的曙光似的,在心里念了个阿弥陀佛,然后赶忙接了起来。
顾淮琛那边不知道人在哪里,能听到清晰的呼呼的风声,像是站在楼道内。
冬天愈发近了,夜里的气温每况愈下,在浩渺的夜空下,冷风如饿狼般呼啸,穿梭于寂静的森林之间,裹挟着冰冷的寒意,扫过每一寸裸露的大地。寒冷的月光洒在广袤的医院空地上,为这片寂静的世界披上了一层清冷的银纱。风中,稀疏的枯叶在寒风中翩翩起舞,犹如冬日里的最后几片雪花,依依不舍地眷恋着这个世界。
言羽外婆的手术还在进行中,言羽一个人守在手术室前,顾淮琛怎么劝他去休息一下都不肯,像是抓住了一个救命的稻草似的,死死地抓着冰冷的座椅扶手不放。
顾淮琛没办法,只好先让言羽在那里等一等,自己去替言羽处理一下其他的事情。
首先就是吃饭的事情。
两人考完了一下午的试,又在操场边耽误了一会儿,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来后,一杯水都没有喝过,顾淮琛身体还好,但是看言羽那副苍白的脸色,顾淮琛都要担心言羽下一刻就得把自己也送进手术室去。
于是安抚完言羽,顾淮琛给刘姨又拨去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简单地和刘姨讲了一下事情经过。
顾淮琛每说一句话,刘姨的心情就越沉重一分,尤其是当讲到言羽母亲去世,就剩下这么一个病重的外婆的时候,刘姨更是不知道是震惊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
她本以为,像言羽那么乐观爱笑的孩子,不管怎么说,都会有个幸福和谐的家庭,谁能想到,言羽的笑竟是从痛苦中开出来的花,凄惨又艳绝,听得刘姨心里一揪一揪地疼。
在说到言羽外婆病情突然加重,两个人现在正在医院里等着的时候,刘姨心里更是担心得要死,连围裙都忘了脱披上衣服就要往医院赶。
这大半夜的,让两个孩子守在医院里,该有多危险。
还好在迈出家门的前一刻,被顾淮琛冷静的语气拦住了:“刘姨,言羽外婆现在状况不知道怎么样,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但是言羽现在状况不是很好,本来就考了一下午的试,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又赶来医院守了一个晚上,再这样不吃不喝下去,我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刘姨这才被顾淮琛提醒,连忙应声道:“好好好,你们俩在那里好好等着,我这就把饭菜热了给你们送过去,千万等着我,听到没有?”
“嗯,我在这里照顾着言羽,等您过来,待会儿就把地址发给您,”顾淮琛看了一眼坐在黑暗中的言羽瘦小的身躯,转过身来,对着电话那头的刘姨冷静道,刘姨连忙答应了。
末了,又像不放心什么似的,叮嘱了一句:“晚上赶路注意点安全,路上小心。”
“好。”
挂了电话,刘姨连忙扔下外套,端起桌上的饭菜就钻进了厨房,一边想着把所有饭菜都热一热给两个孩子送去,一边又着急忙慌,恨不得下一刻就收拾好直奔医院。
三台灶台再加上两台微波炉都被刘姨打开了,厨房里忙得焦头烂额,但刘姨心里却全然没有了忙碌的疲惫,全都是关于言羽的事情。
刘姨一边忙着热菜,一边忙着打包装进保温盒,忙着忙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一边心疼着顾淮琛的年少老成,一边心疼着言羽的故作坚强。
怎么这么好的两个孩子,老天爷偏不让他们幸福如意呢?真是不长眼。
还好现在,他们俩有了对方互相做陪伴。
抬手抹掉了眼上的泪水后,刘姨咬了咬牙,把饭菜全都热好了打包装进口袋里,给陈叔打电话让他快快开车过来,按照顾淮琛给的地址,送自己去市医院。
第140章 半揽着言羽的胳膊
等刘姨到了医院的时候,言羽已经在外婆之前的病床上躺下了,闭着眼,嘴唇单薄没有血色,看得人心疼得不行。
言羽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他的身体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他的眼睛深陷,眼圈发黑,显然是长时间的失眠和缺乏休息所致。他的嘴唇有些微的干裂,直直地抿成一条线,像是内心的紧张和不安极了。
他的额头上汗涔涔的,冒了些许冷汗,像是疼得,又像是怕得。细长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抓住白色床单,分不清谁能白一些,似乎在用这种动作寻求一种安慰,却又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恐惧。
身上的校服外套看起来随意而凌乱,满是褶皱,就像他的内心一样混乱不堪。外套拉链歪斜着悬挂在他的颈间,再延伸到被子里,就像一条疲倦的蛇,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言羽的手指不断地在床单上抓挠着,这种无意识的动作,似乎透露出了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他的呼吸急促而短促,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让他感到痛苦。
在某一个瞬间,顾淮琛看着病床上的言羽,觉得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虽然痛苦,却仍然坚韧地支撑着自己。
即使是这样虚弱的言羽,也无法掩盖他独特的魅力。他的五官分明而深邃,就像是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他的眼神虽然疲惫却依然坚定,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的坚韧和执着。
即使是刘姨,也不禁为这种模样的言羽而心里微微一惊。
不知道顾淮琛是怎么劝言羽休息的,但是单从现在的场景看来,刘姨甚至怀疑,是不是言羽太过虚弱撑不下去,顾淮琛直接把人打横送上了病床的。
刘姨进门时,以为言羽已经睡着了,便没敲门,轻轻地往里迈了两步。顾淮琛听到动静回头,就看到了拎着大包小包饭盒的刘姨。
刘姨朝病床边比这手势,顾淮琛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直接进来就好。
刘姨刚在病房的桌子前站好,在想该如何静悄悄地把带来的饭菜在桌上摆好,好不惊扰言羽休息,就听到病床边传来被枕挪动的声音,一回头,就看到言羽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原来言羽没有睡着。
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现在就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如果不是体力不支昏过去了,谁还能有心思闭上眼睡觉呢。
言羽朝刘姨的方向张了张口,说出来的话还是刘姨熟悉的语气,但是嗓音却破败不堪,像是冬天里被风戳破的窗户纸,“刘姨。”
言羽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算是打了招呼。
对于刘姨的到来,言羽并不惊讶,并且他心里现在还有其他要担心的事情。于是说完了这两个字的称呼,就闭上了嘴,虚弱地靠在床头,无声地看向顾淮琛。
“哎,是我,淮琛都和我说了,你们一晚上都没吃东西了吧,我给你们俩带了点饭过来,好歹也要填填肚子,”刘姨这样安稳道。
既然言羽,没有睡着,那刘姨也就不用担心动静会吵醒言羽,直接从包里掏出了几叠饭盒在桌上摆开,啪嗒啪嗒地打开了盖子,一时间,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铺了满面,就连吃过了晚饭但是急忙赶来的刘姨,都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起来。
但是言羽偏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鼻尖传来饭菜味混合着浓重消毒水的味道,偏了偏头,压制住了自己想吐的生理冲动。
再转过身来时,目光依旧是落在顾淮琛脸上的。
顾淮琛坐在言羽旁边,手里拿着手机,在言羽刚刚闭眼休息的时候,不知道在和什么人说些什么,手上打字的声音没有停。
现在刘姨已经到了,言羽也睁开眼了,顾淮琛便收起了手机,朝言羽伸出了手,柔声问道:“要我扶你下床吗?还是把桌子搬过来在床上吃一点?”
言羽没回答,反而伸手把顾淮琛的胳膊拽了过来,连带着顾淮琛还没来得及放回口袋里的手机。言羽按着顾淮琛的手打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无声地抿了抿嘴,终于回了从刚才起的第一句话:“还有二十五分钟。”
第二句话是:“我自己起来吃。”然后拍开了顾淮琛伸过来的胳膊,自己挪着下了床。
“好。”顾淮琛若无其事地放回手机,站正了身子,也没有硬要去扶,就在后面看着言羽自己走了过去,在饭桌边坐下。
本来刘姨还想着,要费多大力气,才能劝得言羽起来吃点东西,毕竟在有个家人正在动手术时,等待着的人无论有多疲惫,一颗心全都放在了手术室里的那人身上,无论怎样都不会有吃饭的心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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