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蓝望秋笑吟吟劈手一个响亮巴掌,“本王怎看不见,这杏花村里哪里有妖族?更何况。有软肋才好拿捏,杀他们做什么。这些人有大用。”
他们这位年轻貌美的少主,喜怒不定,生杀予夺。
身后数百妖兵垂头不敢言语,鸦雀无声。
被打了耳光的士兵扑通跪地,忽生急智,“是...属下有眼无珠,这分明是一群贪享安逸,失了爪牙的人族!”
蓝望秋冷哼一声:“你们记着,但凡危害我妖族的一切事物,斩立决。一次重来的机会都不能给。”
杏花村的确收获颇丰。
蓝望秋从这里带走了六个少女,四个少年。白药自然在列,蓝寄阴冷地看着蓝望秋,为白药安危,也跟来了。
他们被接到妖界都城,头两年是各自冠以公主、皇子身份学习礼仪,与见识三界里最为豪奢的享乐。白药十分不喜这种场合,屡次三番违背旨意。
人,但凡是个容貌出挑的。
周围就尽是些意味不明的目光,想看你出丑,看你狼狈,看你跌落泥潭。
尤其还是个冰雪心性,白玉雕琢的人。
这样的目光便只多不少。
变数是从第三年开始的。
他们要开始接触如何暗杀,如何不顾一切偷听,如何打开身体取悦猎物。在此之前,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深谙性事。
从云上落到地狱也不过如此。
那群女儿脸色惨白,惊恐欲死。
白药一剑斩了这群想要近身的男人。
蓝望秋得知,特地从繁忙政事里脱身,当着他们的面亲手杀了杏花村数十人。
她抚着发间精致华美的发钗,柔柔道:“你们反抗,我就杀。你们一直反抗,我便一直杀。直到杏花村的人尽数为你们而死,选罢。”
白药气得发抖,但也只得忍耐道:“我们不用阴私手段,也能打探消息。你折辱我们,我们只会恨你。你当真想要一群心口不一的傀儡,还是听话的同伴?”
许是同伴二字终于让蓝望秋想起来,人真正的软肋是什么。
她没答话,只道:“那就证明给我看”
此事暂且押下不提。
蓝寄恨蓝望秋恨得咬牙切齿,亲自找妖王要赦免白药,妖王理也不理他。
蓝寄明白他眼里没有自个,便入伍从一个鞍前马后的小兵作起,拼了命给自己挣军功。
五年光阴似箭射去,却又漫长的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白药果然不必使手段就能探听消息,他已一己之力保住了许多人。
所有人都知道白药于刺客暗探一途天赋异禀,没人见过他的容貌。
更没人去追求缘由。
一缕天生的风,无孔不入。试问这世间谁能防备风呢?
可风被诸般情谊拘住了。
第56章 初识
白药跟着自己曾经的脚步,见识过那个年代的血与火。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为何天之下不得再飞升了。
神人无名,却一剑能挡百万兵。
亦能一剑屠尽百万民。
动荡不休,干戈不止。
蓝寄被经年累月的战争磨砺出冰冷的血性,他终于亲手杀死蓝望秋。妖王只对谁能将他妖族弘扬光大有感情,死了一个,便再来一个。
他开始对蓝寄另眼相看,蓝寄得权柄后第一件事,便是召回白药。两人中间虽隔着血腥岁月,仍一见如旧。
白药生平第一次主动拥抱一个人。
“蓝寄,我对不住你,大恩不言谢。”
一切尽在不言中。
蓝寄微微一愣,神情肉眼可见地软了下来。因这个拥抱,似乎一切施加在他身上痛苦的雕琢,都可以一笑置之了。
他们无可奈何,没有谁主动打碎那个承诺,但它偏偏不能实现。
白药头一次尝到“冥冥之中”的味道。
亲切,冰冷。
那是众生常说的天道。
他时常想起那个送他到杏花村的男人,身上青天色的衣袍。
他成了蓝寄最得力的帮手,也是他最亲厚的兄弟。
白药到底没能守住自己的秘密。
他再一次从天界全身而退,回来时,见蓝寄阴晴不定地站在夜色中等着。
“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能如此横行无忌!”
“我没有!”白药停在大军驻地外,惊怒。
“白药,今日军中传闻忽起,信誓旦旦说你身上有神族血脉,所以才能在天界出入自由!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再也保不住你!你是神族?你当真是神族?!”蓝寄失控地握着白药双肩摇晃。
白药木然问:“传闻从何人起?”
蓝寄不可置信松开手,“你..果然是..”
白药从不说谎。他的无声,亦如答案。
蓝寄亲手解押白药回去请示妖王,不为其他,只为为他争一线生机。妖王得知真相,居然和蔼道:“既然如此,你便不必出去打仗了。我收养你为义子,你也该回去看看你的亲眷。神族又如何,你在妖族长大成人,难道你想要回天界吗?”
白药怔忡半晌,摇了摇头。
蓝寄却眉心紧皱,看着妖王目光闪烁。
他再次回到杏花村,杏花村中的众人变了,不再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
白药从此始知“物是人非”。
当年冬,风雪载途之夜,天界忽然发难。
天帝发怒,令武神天枪率领十万天兵下界,妖族士兵尽皆伤亡,十不存一。
举族震惊。
年轻的白药主动请缨,再次回到前线。妖王却道:“你可以先熟悉熟悉环境”
白药带着疑惑走回军中,可没有人愿意再接纳他。同袍皆以仇视的目光冷冷地拒绝他。
他失落地回到杏花村。
.....迎来的也是各异的不善眼神。
他们都恨他。
他是神族这个消息早就被传开。茫茫宇宙,似乎再无白药立锥之地。
他举目四望,居然无处可去,白药瞬间明白妖王的犹豫从何而来。他在消沉中,学会如何借酒消愁。这期间,他无意中救起一条在车轮下险些丧命的蛇,蛇躯通体纯黑,好不漂亮。美中不足的是看着病恹恹的,下一刻就会死。
那模样,与此时此刻的白药何其相似。
他决定去游历。
妖王自然同意,“年轻人是要多走一走。蓝寄有要事在身,你不必与他打招呼了,去罢。”
妖王对他好的不正常。
境外白药望着妖王那张慈祥和蔼至怪异的脸,心头生出无穷的阴云。
一界之主,如此性情,这不合常理。
白药带着自己救来的小蛇,两袖清风地走了。
他们在北冥之海泛舟,看鲲是如何化为大鹏鸟,双翅煽起卷起千尺高浪的狂风。
他们围着昆仑山外三十万尺的弱水,观测鸟羽是如何沉落。
他们搀扶起倒在道旁的饿殍,指引那群可怜人走向群山所庇护之地。
他们在月夜中,与下凡的月神擦身而过。
他们登到世间最高峰,诘问天道。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蛇竟然开口说话了!
“你说的没错,天道原本不公。”它瞥了白药一眼。
白药睁大了眼,在这天容澄清的山巅,失声问:“小黑,你会说话?”
“你再敢用这个名字叫我,我就——”它头颅昂起,嘶嘶吐着舌信子,后头的话不言而喻。
白药这一走,就是十年。他被这一路上所见所感修饰成一个“大人“,他学会了冷静,学会以人族婉转曲折的目光看待万事万物如何发生,也明白了三界法则。
十年来,这条“小黑”并未开口说过一字。
直至今日。
“我有名字”蛇道:“苍枢”
白药问:“苍枢何意?”
“天界危重之地”
白药猛一皱眉,反感道:“天就是天,天界算得什么,不过是一群人霸占了琼楼而已!他们坏透了,妖族沦亡之战,血肉横飞,这便是天道?我不信。若天道当真无情,也不会有如此偏私。天族不能代表天道。你这名字不好,我要改你姓名”
当是时,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白药脱口而出道,“我遇见你时,你险些被车轮倾轧而死。乾坤无极,而我只愿你一生自由,不被外物左右性命。叫苍乾罢。”
他这番话不仅新奇,更大逆不道。名为苍枢的蛇妖惊奇地打量着他,没置言对这姓名满不满意,它缓缓道:“....所言有理,可你怎么会这样想?”
它似乎被这番话醍醐灌顶,蛇躯都精神了些。
白药抿着嘴将前事字字道尽,他神情黯然道:“...我也想帮他们,可他们不要我了。天界那群人,一帮子尽是些逆我者亡的暴君”
“苍乾就苍乾罢,”蛇妖仿佛想通什么一直以来困扰的事,他忽然语气开怀道:“他们驱逐你,我要你啊”
白药因这话眼底浸出了点笑意,他伸出食指点了点蛇妖小小的头颅,道:“可你只是一条蛇,又不是那自由自在的龙君。怎么给我容身之地,嗯?”
蛇妖不屑道:“龙算的个什么”
“你还要勤加修炼,不能眼高手低,大言不惭”白药责怪道。
蛇妖不理他,懒洋洋地从他肩头顺着手臂游至指间,“白药,你可知你今日无意间与冥冥天地捐了件大功德?”
白药不明所以,蛇妖又道:“我近来郁郁,百无聊赖,心中时常生出暴戾之气。我原本想就此沉睡,可心念一动,才凝出一缕神思下界,想着这具躯体若死,便睡去。那时车辙眼看着就要将我碾作两截,我不想动弹,可你神兵天降将我捞起来。还开解我心结,可不是大功一件么。”
“你可知道,我若当真睡去。没有千百年决计醒不来。”蛇妖阴森森道:“那时天地间混沌之气充盈,不加抉择地融化所有血肉。天地皆归。更有甚者,天清与地浊会再次回归为上古洪荒时盘古还未曾开辟的模样。”
白药面色古怪,两指挟着苍乾塞回襟内,叹息道:“没想到练功走火入魔,居然会神志不清整日说胡话。除了我身边,谁还容得你呢。消停点,我们该走了。”
苍乾似被他的言语取悦,蛇躯当空跃起,消失无形之中。
“后会有期,我们还会再见的”
白药喊它不及,苍乾已经离开。
他本还想找苍乾去了何处,可这时一封妖族传来的飞书让他按住了脚步。
——妖王重伤,不能再上战场。他在这档口中选了一位继任人。
不是蓝寄。
境外白药与境中白药的眼神一道落在那张皮卷上。
分明写着“白药”二字。
妖历,大业三九七年。
妖王蓝祸发书广告四方,因身体沉重不能力敌,故传位于养子白药,命长子蓝寄任将军位,辅佐白药统领妖界上下,而蓝寄对此并无异议。
这封信同样出现在天界紫宫内。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点了点这道请帖,讽笑问来人:“蓝祸将军权尽数交给蓝寄,就一点没给白药留?”
来人额头贴地而跪,不敢高声语,蚊蚋般微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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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有肉,我发现劈不开,下午再更一章
第57章 战火
白药登得大位那日,天低云浓。到晚间不出意外落起霏霏细雨。
鬼渊与魔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为这场所有人心知肚明的闹剧祝贺。
除了白药。
他登上祭天台,慎重地接过妖王带着隐晦目的的好意。蓝寄自白药接到飞书那一日起,就没有再笑过。
他变得阴沉而不可捉摸,白药甚至得不到他一句道贺。
蓝寄的变化,来自对白药的愧疚与对天界的血仇无法抉择,他平生至此,已经明白何为“奈若何”。
少年蓝寄早已埋葬在妖族大将蓝寄的骨血里,连带着那份轻飘炙热的心事,一并压进不见天日的恨意里。
那时,妖界中人听见天族二字,皆恨不得寝皮食肉饮血才罢。白药做上妖王之位,妖族内部发生过一次兵变,但很快被蓝寄压下去。
白药终究坐上那个位置,在一声声贺喜中。他茫茫然,还未做好准备,就已成了妖族有史以来最....惹眼的妖王。
一个如此年轻的神族,谁也不明白他们的王怎么想的。来客坐席中眼珠乱转,大约都在思索日后与蓝寄该如何打交道——开什么玩笑,那个名为白药的漂亮傀儡,谁也没将他当真。
酒过数巡,白药僵硬沉默地坐在上位,听着蓝寄如何八面玲珑的敬酒,一言不发。
空旷大殿内倏然听闻殿外一声禀报,原是遮天帝君姗姗来迟。
满座皆惊,纷纷起身,紧张地望向殿门。
蓝祸从没指望苍枢这个煞星能赏光。
事实上,此时在座的宾客,也并非一界之主,都遣来了后辈。这些人没有几个见过苍枢真面目。
蓝寄与鬼渊的人正对饮,怀里还搂着个貌美妖姬。他转眼望着端坐在王位上的白药眉间细细皱起的皱褶,似乎在叹息,蓝寄猛地推开妖姬,大笑起身道:“帝君大驾光临,我妖界上下唯恐招待不周,请!”
几十双眼睛盯着半开的殿门,都想一睹以神之身而统领魔界的人长得如何三头六臂。
一段暗蒙蒙的雾障渗透进来,满殿长明烛火瞬间被压低,下一刻又摇晃的燃烧来人一身玄色束袖武袍,辉煌灯火中绣出的暗纹银光闪烁,窄腰被一段雪白玉带禁着。
高束的长发令他更显颀长伟岸,仪表俊美不羁。
在座不是没有美男子,只是他们都古怪地看着这个传说中“貌恶若鬼“的苍枢,半晌都没想起来拜见。
苍枢脚步未停,无视众人,直直顿在王座下,三步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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