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城看着一地的箭羽,愤恨地看了一眼赢盛,突然弹身向前。
已经立在半空的羽箭笔直地向赢城身上射去,利刃擦过脸颊,划破身前衣衫,露出精壮的胸膛。
狼狈又耀眼。
羡临渊眼看着赢城站在自己面前,抬手擦去脸颊上没来得及躲过去,被羽箭划破的一刀血口。
裸露出来的伤痕深深刺痛着羡临渊突突跳跃的神经。
这些伤痕像有了灵魂一样,钻进他的脑袋,与自己残存的画面纠缠。
围墙外不知道何时跳进了一群身着黑色衣衫的人,与一群暗衣侍卫厮打开来,刀光剑影,惨叫不休。
赢城抬腿一脚踢向赢盛,重创之下,赢盛将人向前一推,羡临渊只觉得脚下一轻,眼前便是天旋地转。
挥刀喊杀,血红一片。
羡临渊转头看了一眼将自己推开的赢盛,脑海中像被投入一颗炸药,沉入脑海的漩涡,轰然炸裂,大脑最深处的魔盒被打开,所有的美好像崩塌的河山,吞噬了尘间。
羡临渊没有做出任何自卫的动作,任凭自己的身体向地面跌去。
他任命地闭上双眼。
从来没有人会珍惜他。
需要时便捧如珍珠,不用时便弃如敝屣。
他,又被扔下了。
他的心,早就该麻木到没有痛感了才对。
越是这样捧着一颗心对待别人的人,越是渴望得到珍惜。
可是,为什么他遇到的人,总是对他的好,不屑一顾。
总是一次又一次伤害他。
羡临渊的身体僵硬着,膝盖磕在地面上,他感受着四肢传来的痛意,他恨不能将头摔在石棱上,让坚石穿破自己的脑袋,一了百了。
下一刻,脑袋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的痛感。
一双宽厚温热的双手托住了他的脖颈。
赢城抬了手臂,将羡临渊拥进自己怀中,翻身踹翻几个黑衣男子,冷冷看了一眼赢盛,便带着身后的几名侍卫,抽身离去。
翻过几个围墙,赢城双脚落地,踩碎了脚下几块砖瓦,他踉跄几步,稳住身形,羡临渊被赢城慌的眼前昏花,一股熟悉的檀木香钻进了他的鼻腔。
“赢城......”羡临渊低声呢喃。
第一百六十章 他的身子是别人的了
待羡临渊醒来时,橙红色的夕阳快要将人融入温暖的光芒里。
他抬起手,半遮住眼睑,睫毛投下深深的叠影,像合翼的蝶羽。
记忆像泉水一样像他裹挟来。
羡临渊麻木地看着陌生的房间,心中说不出的悲凉。
他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直至太阳褪去最后一丝暖意,寝室内再无一丝光亮。
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赢盛亲吻他的画面,进入他的画面,一幕幕,像爬山虎的枝条,紧紧攀附在他的脑海,如何也甩不掉。
不知何时,房门被推开。
月光顺着推开的门缝钻了进来。
羡临渊没有提不起一点力气去看来人是谁,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房梁发呆。
沉重的脚步声走到床边便停下来。
羡临渊空洞的眸子一动未动,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他感到床沿有些凹陷,似乎来人坐了下来。
“临渊....”嘶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落在羡临渊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缥缈,仿佛来自天际。
赢城看着羡临渊麻木的神情,嘴唇蠕动了两下,低下了头颅。
良久,得不到羡临渊的回应,赢城起了身,不知去了哪里。
羡临渊闭了闭眼,无力地坐了起来。垂首呆愣了一会儿后,起身下了床。
赤着双脚踩在地面上,虽是盛夏,却遍体生凉。
羡临渊打开窗户,一眼便看到了几座笼罩在月夜下的山脊。
他半坐在窗台上,茫然地看着远处天边的几颗闪耀的星,燥热的风吹过脸颊,内心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之感。
兔子是他,狐狸也是他。
“羡临渊。”一声低沉暗哑的声音自左侧传来。
羡临渊微微侧头,寻声望去。
左侧靠墙是一排书架,上面放了慢慢的书籍竹卷,书架前放置了一张檀木质地的书案,书案旁是一个极大的瓷罐,放了许多卷起的画轴。
而赢城就窝在书架与瓷罐中间,背靠墙壁,颓然的坐在地上。
他一腿屈膝,手慵懒的搭在膝盖上, 拎着一个白玉质地的酒壶,另一条腿就这么随意的放在地上。
那酒壶的耳把被赢城用一根手指吊着,就这么在空中没有规律地晃啊晃,细听下,似乎还有酒水荡漾发出的碰撞声。
赢城的头,就失去了支撑似的,无力地垂靠在书架上。
“嗯。”
听了羡临渊轻声的应答,赢城缓缓抬起头,偏过头看着羡临渊。
赢城的发冠未摘,发丝凌乱的披散在身上,一双眸子冷艳却无神。
月光斜斜映照在赢城身上,带着醉酒的颓然,宛若一副醉人的画卷。
羡临渊的心,蓦地猛烈地激跃了一下,呼而又快速恢复了平稳。
赢城抬手握住酒壶,仰头一酌,酒水灌进口中,崩溅的酒水顺着嘴角流到下巴,最后消匿衣襟里。
他晃了晃酒壶,似是没了酒声,抬手便将酒壶丢弃在一旁,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向羡临渊走去。
赢城上次醉酒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迫切压抑下的记忆瞬间掀开了镇压在封印上的铜钟,跃进羡临渊的脑海,让他心惊胆战,身体不自觉的向后躲闪。
脊背碰撞到身后的窗台上,退无可退。
“你要去哪?”赢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羡临渊,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寝室内安静的可怕,羡临渊缓缓转过身,怔怔地看着赢城。
是啊,他拖着这一副残破生厌的身子逃到哪去?
赢城垂婻鳳首走向羡临渊,抬手按住羡临渊的肩膀,将人推到墙壁上。
不等羡临渊回神,俯身便烙下一个炽热的吻,混着浓重的酒味。
羡临渊没有拒绝,麻木地任凭赢城啃噬嘶咬自己的双唇,直至口中充斥了血腥味。
得不到回应的赢城,挫败地将头埋在羡临渊的颈窝里,“羡临渊.....你为什么不喜欢本王了....”
为什么?这个问题赢城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不喜欢了?羡临渊也不知道。
只是因为赢城的荒唐?似乎也不是。赢城的荒唐是他的无限纵容,是他的无限退让,是他下|贱的无限付出造就的。
就像一个闭环的恶性循环,当锁链再也承载不了齿轮的重量,就会分崩瓦解。
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错误的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现在,他恢复了理智,想将那个早已脱离轨迹的齿轮在分崩瓦解之前,回到正轨,仅此而已。
赢城的手揽住羡临渊瘦的不堪一握的腰,恨不能将人紧紧融入自己的身体。
“你再喜欢本王一次行吗?”赢城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贪婪的嗅着只有羡临渊身上的那种淡淡的让他心安的药香。
“羡临渊,你不喜欢本王在外荒唐无稽,本王以后再也不出去随便碰别人。你不喜欢本王成亲,本王.....将知念送出王府,再不与她来往....你,继续喜欢本王行不行。”
羡临渊无力地闭上双眸,嘴唇轻轻蠕动一下,“赢城,我们回不去了。”
赢城微微抬了他额头,“为什么?”
羡临渊深吸一口气,嘴唇贴在赢城的耳边道;“我现在是赢盛的人了。”
赢城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般,伏在羡临渊身上一动不动。
“什么意思....”声音低沉而又压抑。
羡临渊冷冷地将赢城从自己身上推开,将后脑勺抵在墙壁上,良久,勾起嘴角,冷笑一声,将身体从墙壁上弹起,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
看着羡临渊胸膛上的紫红的吻痕,赢城的拳头控制不住的在缩紧。
“赢城,你们赢家,惯会的就是趁人之危么?你和赢盛没有一个好东西。”羡临渊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羡临渊!”赢城猛地向前,将羡临渊压在地上,揪住羡临渊的衣襟,暴力地撕扯开,拼了命地用手去擦羡临渊脖颈处的吻痕,“本王要杀了他!本王要杀了他!杀了他!!!”
赢城控制不住的嘶吼,手下的力气却越来越重,将羡临渊的皮肤擦得通红一片,却也只是将那吻痕衬托的更加明显。
“赢城。”羡临渊无力地唤了赢城一声,“放我走吧。”
赢城闻言,手中撕扯涂擦的动作突然停顿,心脏像被利剑刺穿,深入脊背,而后在心窝里反复翻转。
他浑身好像失了力气,将头埋在羡临渊的胸膛。
“羡临渊.....”赢城的声音有些沉闷,像是蒙在了被褥里,“羡临渊....羡临渊....曾经的你,去哪里了.....”
羡临渊觉得自己胸前有些潮湿,有些凉意。
双眸怔怔地盯着房梁,赢城哭了吗?
他不知道。
赢城问他,曾经的他去了哪里?
曾经的他,死了。
死在了赢城成亲的那天晚上,死在了牛牛山,死在了与赢盛的那一夜缠|绵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囚的住身,囚不住心
羡临渊觉得自己应该感到生气,感到委屈,甚至可以在听到赢城的这番倾诉衷肠感到雀跃激动。
可是他没有。
他就这样任凭赢城抱着自己,像抱着一滩没有感情的肉泥。
他感受到赢城的恐惧,感受到赢城的伤心,可是他却无法做出回应。
哪怕是压抑在胸腔里的那一份对死亡的渴求,都在此刻销声匿迹。
两个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也不知过了多久。
羡临渊从浑身的酸楚,到浑身麻木像被蚂蚁啃食,再到最后四肢失去知觉,赢城都没有再动一下。
像是睡着了,就这样静静趴在他的身上。
直到月落日升,赢城在他身上沉沉睡去,羡临渊才铆足了浑身的力气,将赢城从自己身上移下去。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羡临渊感到压抑喘不过气。
他有些自嘲,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什么?
看了看赢城微微蹙起的眉毛,羡临渊起身向寝室外走去。
看了看陌生的院落,羡临渊心中有些怅然。
他不知道赢城将他带到了哪里。
哪里又如何,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不过是这一副躯壳。
无忧见羡临渊出来,一直静静的跟上身后。
“无忧,你不必跟着我,我不会再跳一次山崖。”羡临渊冷声道。
“公子....”无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担心羡临渊是真的,却又不能违抗赢城的命令。
“这是哪?”羡临渊打量了一下环境,心下一沉。
“公子,这是....北漠。”无忧咬了咬嘴唇,轻轻道。
果然。
羡临渊微微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双眸里连绝望的情绪都不曾再有。
北漠,蛮荒流放之地。
羡临渊没有再理会无忧,抬了步子向花园走去。
北漠夏季极热,冬季极寒,动辄干旱。
万里覆盖,全是砂砾。
可这宅院的花园中,却是种满了鲜花竹松,肆意张扬,生机勃勃。
看着这样的花园,羡临渊丝毫没有欣赏的心情。
没有想象中的不知所措,也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他只是突然失去的方向。
不知道赢城带自己来这里有什么意义,不知道赢城哭喊着让自己回去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他和赢城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不明白的地方太多了。
可是他又不想去想,因为所有有关赢城的一切,都不再值得他去浪费自己的脑力。
羡临渊抬眸看了看远处,静静地坐了下来,赢城将自己囚禁了起来。
不过,无所谓。
他也不会逃跑。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人或事,若非说要有,大概就是他愧对纪斯明的养育之恩。
赢城的思维与常人不同,他要做的东西、要得到的东西,哪怕豁出去命也要得到。
所以,他注定不开这宅院。
身后传来一声声沉重的脚步,羡临渊转身回望了一眼。
一张苍白的脸在四周藤萝花帐的映衬下,更是增添了一抹病态。
赢城衣服有些凌乱,发冠也不知掉到何处,双眸充血,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人撕咬成碎片。
羡临渊静静地看着赢城,“你要将我囚禁到什么时候?”
“跟本王回王府。”
羡临渊扯了扯嘴角:“我不会回去。”
“你要找赢盛是吗?”赢城眯起双眸,危险的气息在一瞬间将羡临渊裹挟。
羡临渊笑了笑,“赢盛喜欢我,对我也不错,我有千千万万个理由选择回赢盛身边,而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回王府?”
“凭什么?凭你喜欢本王!”赢城向前一步,犹如愤怒暴躁的狮王,恨不能在下一刻咬断人的头颅。
“你喜欢本王,你想和本王在一起,你必须和本王在一起!”
羡临渊扬了扬下巴,像听了一场笑话,“赢城,谁说喜欢就要在一起?我喜欢了你五年,得到了什么?现在我腻了,不想再去劳心费力的喜欢一个人了。”
赢城抬步向前,扣住羡临渊的双肩:“本王不允许,羡临渊,你是本王的,你只能跟本王在一起!”
羡临渊敛起嘴角的笑意,眸子里充满了寒意:“赢城,你没有任何资格要求我只能和你在一起。我不是你的男宠,我想去哪是我的自由。”
羡临渊感觉胃中一阵翻滚,他对赢城的话感到恶心。
他不明白,为什么赢城如此的自私。
明明是自己不要的东西,宁愿扔在地里任其腐烂,也断不会归还自由。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因为他是赢启战无不胜的六王爷?因为他是赢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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