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堂堂六王爷,什么时候如此憋屈过!
“赢城,你记得吗,也是这样的一个深夜,你说你嫌热,要我去书房睡。”
赢城呆滞一下,面露凝重,似是在努力思索这样一件事,不消片刻,赢城过分沉稳的眸子,突然泛起了浪花。
“你说你热,要我走,我穿了一身薄衣,穿过长廊,刚刚睡下,身子还未暖热你便又将我唤去,非要我躺在地上,说你自己一人在房内不习惯。”
羡临渊顿了顿。
“入秋的天,你能有多热?”
“让我就着那一身衣衫在地上睡了一夜,地上寒凉刺骨,我足足烧了三天。”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你好奇,人在地上睡了一夜,是否真的会受风寒,仅此而已。”羡临渊冷冷地说完了这件事。
这件事,即使到现在,他想起来也是剜心的疼。
赢城抿了抿唇,不敢应声。
“赢城,你做事,只是凭着自己的一时冲动。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我不是想和你翻旧账,也不是想让你内心谴责,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你生来高贵,骨子里的顽劣你是改不了的。你挥挥手,便有一群人等着任你鱼肉。何苦折磨自己?放了我吧,你心里憋屈,我也束缚,不如我们各自安心,各生欢喜。”
赢城沉默了许久,红了眼圈,嘴唇被牙齿咬破了一点血口,“本王曾经.....顽劣不做人,对吧。”
羡临渊冷冷睥睨了赢城一眼,昏黄的灯光映的他更显阴沉:“对。”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赢城不喜欢羡临渊这样,这样的羡临渊让他感到陌生。
他宁可羡临渊像他一样,尽情的发泄自己的愤怒,骂他也好,打他也好,哪怕把这房间拆了,他都不会说一句不是。
他不喜欢看羡临渊这张冷冰冰的脸,没有一丝温度。
“临渊,本王以后会改,真的会改。本王答应你,你想要的样子,本王都会做到。”赢城低垂着头,有几分落寞。
“不需要。”羡临渊道,“你变成什么样子,与我无关。”
赢城的身子不可细察的轻晃了一下。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羡临渊面无表情地打开房门,冷眼看着面前打扰自己清梦的罪魁祸首。
赢城僵硬的走到羡临渊的身边,嘴唇有些干裂,趁羡临渊一个不注意,将人抱在自己怀中。
那股熟悉的药香,丝丝缕缕钻入他的鼻腔,“一下,一下就好。”
羡临渊没有挣扎,空洞的看着倒影在地面上的月光。有多少个日夜,他曾想着就这样拥着赢城,什么也不想。
“临渊,本王对你说过的话,本王都做到了,没有食言。西院的人本王都遣散了,也没有再去添香阁厮混,本王是干净的,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临渊,你抱抱本王吧......”
羡临渊嗤笑一声,干净?呵。
得不到羡临渊的回应,赢城僵硬着松开了羡临渊,俯身在羡临渊的头顶落下一个吻,“本王很快就会回来,别走。”
他看了羡临渊许久,恨不能将人钉在自己眼前,可是他不能,他既答应了羡临渊给予他尊重,他就要做到。
他不是受不了羡临渊的忽视,他只是害怕羡临渊再一次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找不到羡临渊的那一刻,他甚至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那种恐慌害怕与无助,生生将他折磨的快要疯掉,那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他真的会死。
送走了赢城,羡临渊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窗户未关,夜晚的晚风总是透着些许的凉意,却怎么都吹不散羡临渊心中的烦闷。
一连几日,都没有再见到赢盛的身影,羡临渊紧绷的神经,总算放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在医馆见到了另一个人。
赢盛自赢城走后每日准时的出现在医馆,日日如此。没有昂贵的礼物,却也从不空手。
皇宫外的小笼包、城南的豆花、闹区的薄饼子.......
时间久了,总是要引起人的注意。
羡临渊轻叹一口气,在铺内伙计和患者的面前应承下赢盛的邀约。
羡临渊不是抗拒与赢盛在一起吃饭,他与赢盛之间的那些有些不堪入目的过往,也并非是他抗拒赢盛的主要原因。
他只是受不了赢盛如此热烈的爱意。
昔日的过往,早已让他遍体鳞伤的他包裹上了厚厚的铠甲,他不喜欢这种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的爱情,会让他浑身不自在。
赢盛却是丝毫未想到这一点,他似乎爱的更为坦荡。
当赢盛从马车上下来,站在医馆外静静等着羡临渊的时候,满街的梧桐树都落满了树叶。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的身上没有烙印下赢城的名字,他去接纳一段正常的感情,并没有什么错。
于是,羡临渊深吸两口气,带着众人探究的目光,上了赢盛身后的马车。
赢盛带着羡临渊走到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小店,吃了膳食,聊了几句医馆的现状,便起身登上马车。
马车行至一条小巷里,赢盛邀请羡临渊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熟悉的街景,羡临渊才猛然想到,这是赢盛在皇宫外的私宅。
羡临渊看着面前的宅院,喃喃道:“原来是你把林大哥的宅院买了下来。”
这宅院,是林楚曾经的住宅。
“林楚走的匆忙,曾经帮我不少,我怕他什么时候回了江城再后悔,便买了下来。”
羡临渊沉默一阵,轻轻摩擦了一下门上的那把铜锁。
这宅院曾是林楚跑了多少天买下来的,宅院的布设都是林楚亲自带着下人和工匠,一点一点布置的,费了许多心思。
他本以为林楚这宅子会一直留着,偶尔问询才知道这宅子卖人了,他还惋惜了许久。
轻歌打开铜锁,急忙侧身立在门口候着。
赢盛做了“请”的姿势,将羡临渊请进了宅院里。
院子里的布景未变,同以往一模一样。
“你没有改变布局?”羡临渊淡淡道。
“没有,林楚的眼光向来不错。”
羡临渊看了赢盛一眼,见赢盛眉目含笑的看着自己,心中有一些小小的不自在。
他能明白赢盛为何要带他来这宅院里。
睹物思人,大抵是最动人心弦的。
后院摇摆的秋千,挺立的竹丛,汩汩的溪流......这宅院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唤起了他那段不属于羡临渊的记忆。
那时的他确实很快乐。
赢盛一直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陪着羡临渊坐在宅院里。
整个院落寂静无声,没有仆从,只有他们二人,风卷起院子里的落叶,打起几个旋儿,有些胆怯的张扬。
赢盛与羡临渊说了许多他与林楚的往事,却刻意规避了羡临渊失忆的那段过往。
说得多了,羡临渊渐渐放下了心中的防备,赢盛也没有做错什么,纵使自己当时失去了记忆,赢盛也没有强迫自己,他又何必死揪着那股别扭不放?
赢盛没有提起赢城,羡临渊也刻意避开,两个人的谈话,总算没有闹出什么不欢而散。
“临渊,你会怪我当时没有追上去吗?”已是入了夜,二人下了马车,赢盛拦住了抬步想回医馆的羡临渊。
羡临渊没有避讳,坦言道:“三殿下, 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但是那段记忆并不属于真正的羡临渊。”
赢盛笑了笑,“那我们便重新相识可好?”
羡临渊有些无奈,失去记忆的那段时日,他的世界只有赢盛,说对赢盛没有好感是假的。可是他是羡临渊,失忆的那段依托,终究不属于完整的羡临渊。
他对赢盛的感情,总是一片空白,甚至带着一丝厌弃。
赢盛抬起手臂,本想拂去羡临渊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羡临渊却条件反射的躲开了脑袋。
赢盛的的双眸中有些落寞,那悬在半空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回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再见孟天
“歇息吧,陪本宫了一整日。”
羡临渊有些不自在的偏过脸,应了一声。
看着马车疾驰而去,羡临渊的内心突然感到很累。
他第一次感觉到和人的相处是那么耗费精力,年少时,他总想着离开鬼医谷,回到赢启,感受人间烟火。现在才明白,鬼医谷才是人间的净土。
他甚至开始羡慕流浪在街边的猫狗牲畜,因为它们只需要思考温饱,该少却多少烦恼。
赢盛真的下足了劲儿,他与赢城虽然长得相像,但是性格上却完全不同。
对比赢城的急躁,赢盛显然更加稳重。
他不急于羡临渊的态度,每日坚持在下了朝会后来医馆给羡临渊送膳食,休沐了便约着羡临渊游山玩水,知道羡临渊对药材有些执着,便四处托人搜罗那些奇珍贵药。
赢盛极有分寸,他不会将羡临渊逼得过紧,但是也不会松散的过分。他用一个恰到好处的相处,努力挽留着羡临渊的心。
羡临渊时常用忙来推脱赢盛的邀请,但总会有懒不掉的时候。
羡临渊并不想与赢盛有过多牵扯,尤其是赢盛知道他的身份,他很难不去揣度赢盛是否有私心夹杂在里面。
他就以一种疏离的态度对待着赢盛,想着有朝一日,磨掉了赢盛的耐心,他终会把目光投向别处去。
再次见到孟天,是在赢盛的外宅中。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夏天最后的暑热也被这一场酝酿了许久的秋雨卷走了。
赢城并未按照走时说的时日返回,羡临渊倒是落了个清净,只是偶尔还要收到几封情意绵绵的飞鸽传书。
不过也都被羡临渊折叠了,放了火烛上燃烧了去。
再次来到赢盛的外宅,还是林楚回来。
缠绵了几日的秋雨,总是姗姗不肯离去,雨水打落堂前的小塘处,淅淅飒飒之声柔绵不绝。
羡临渊随着轻歌的步子走到正堂里,门窗打开,阴天室黑,堂内点着火烛。
羡临渊走进去时,林楚和赢盛正伏在桌案上,拿着毛笔不知在点涂些什么。
“殿下,林大哥。”羡临渊含着笑意向二人走去,步子有些急促。
二人闻声抬了头,见了来人,略有严肃的面堂上骤然化作一缕清风。
“来了。”赢盛含着笑意上前迎了上去。
羡临渊“嗯”了一声,探出头看了看桌案上的宣墨,好奇道:“这是?”
林楚毫不掩饰道:“地形图。”
“地形图?”
“对。”林楚点头,“我回了突厥,发现大哥已经接管了部族,暂时也不需要我再去帮衬什么,于是便被大哥赶了回来。”
羡临渊脸上着了笑意:“如此甚好,咱们兄弟二人,以后又可时常见面了。”
林楚将手中的毛笔丢在桌案上,赞同道:“时常见面是不行了,不过总归见面是不困难了。”
“缘何?”羡临渊蹙眉。
“此番回来,我可不是为了做生意。”林楚眨了眨眼,将面前的地形图拿起,展开在羡临渊的面前,得意道:“我准备将赢启游历一遍,再回突厥,免得到老了,走不动了。”
羡临渊眉眼上扬,“也好,记得常来书信。”
林楚点了点头,细心地将手中的地形图折叠放好,“若是遇到好玩的赏物,我定会给你们带了来。”
一番哄笑后,三人入了席,准备一起用午膳。
知道羡临渊身体孱弱,赢盛特意嘱咐了厨子做了些清淡易于消食的菜肴。
看着面前清汤寡水的饭菜,林楚不满地叨嚷了两句:“此番膳食,当真是为了为我接风洗尘而用的?”
赢盛笑笑,“你风尘多日,吃些清淡的甚好。”
林楚冷哼一声,百无聊赖的夹食了几口,便兴趣缺缺的放下了银筷。
看着林楚受挫的模样,赢盛似乎心情大好,“怎地会亏待了你,上膳。”
话音落,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躬身端着餐食进来,平稳地放置在林楚面前。
羡临渊与林楚对面相坐,从他的角度,刚好看到男子的侧脸。
“孟天?”羡临渊蹙了蹙眉,语气中带着迟疑。
男子身形一僵,仍旧是低垂着头。
倒是赢盛,面色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临渊可是认识?”
听了赢盛的问询,林楚也是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羡临渊上下打量了一下男子,道:“抬起头来。”
男子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手心却是已经渗出汗渍来。
赢盛见状,寒了脸色,怒斥道:“公子让你抬起头来,你是没有听到吗?”
孟天抿了抿嘴唇,服帖在裤缝的手攥起了拳头,慢慢将头抬起。
二人四面相对,羡临渊看到了孟天眼眸中的隐忍。
“临渊怎地认识孟天?”赢盛问道。
羡临渊搁置了银筷,方要张口,却被孟天截了话去。
“前几年病重,承蒙公子不嫌弃,救了属下一命。”孟天侧了侧身,恭敬地半垂下头颅。
“谁准你说话了。”赢盛嗔怒道。
羡临渊道了一声“无妨”后,便将视线从孟天身上收了回来。
见孟天刻意的疏离,羡临渊也未追寻其缘由,想着孟天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便施施然笑着点了点头:“是了,颇费了一番心力,自然印象深刻了。”
赢盛见羡临渊如此说来,回眸再次打量了一下孟天,抿了抿唇,冷声将人遣退了下去。
自这一番小插曲后,赢盛的话明显少了下来,林楚与羡临渊面面相觑,玩笑了几句后,便让人撤了膳食,准备告辞。
见羡临渊要走,赢盛连忙收了心绪,派人送了林楚,便要拉着羡临渊上马车。
羡临渊本想拒绝,但思及孟天,他想要探出一些风声出来,也就点头欣然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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