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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也安道：“我想过了，只有我死了，才能瞒天过海，程家无事，魏元景也安好，我也能脱胎换骨，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去重新活一次。这么想，这赐婚反而是个机会。”
“你准备走？那程老侯爷和夫人呢？”
程也安笑笑：“当我不孝，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子书，我自私一回，我不想当程也安了。”
林子书眼睛莫名一酸，程也安披着皮囊活了这么多年，宛如行尸走肉，从没有真正活过，他替程家守着秘密，承担着全族的生死，痛苦挣扎全一个人受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他从没有放弃过，除了在梦魇时，他说过想要离开，清醒时总是一副无所谓又强大的模样。
这次，他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他要走，林子书反而替他松了口气。
“那我呢？也不打算与我联系了？”林子书语气沙哑，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
程也安笑得灿烂，话却说的无情：“都忘了，才好开始。”
林子书强忍心里的难过，也跟着笑了：“好，我帮你。”
第112章 你还是你
程也安的婚事有了着落，向来最操心程也安婚事的皇祖母也终于放下心了。
进了宫，皇祖母把早就准备好的嫁衣给程也安看，一边叹慰道：“真要出嫁了，哀家还有些舍不得。”
程也安笑着抱住皇祖母的胳膊：“那我不嫁了。”
皇祖母立即瞪了一眼程也安道：“又胡说。你这性子，不知元景怎么喜欢上你的？”
喜欢？程也安愣住。
见程也安疑惑，皇祖母笑了：“还当哀家什么都不知道呢？那日哀家叫他来，说为你选婿，让他出出主意，他明里暗里不想让你嫁人，哀家再一问，就什么都招了。还说让哀家不要催你，不要逼你，一心为你着想。”
听了这话，程也安本该高兴，却只觉得失落。
魏元景这般好的人，这样珍贵的喜欢，他却注定要辜负了。
“也安，元景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心里有你，你千万也不要辜负他。”
程也安挤出一抹苦涩的笑，心里像下了小雨般，淅淅沥沥，湿重浓愁，只能轻轻应道：“好。”
和魏元景商量婚期时，程也安看了眼外面的天，积雪已经化了，新芽刚刚冒出来，朦朦胧胧，远望又好像消失了。
“魏元景，冬天已经过去了，等天气再暖一些，我们再成亲吧。”
魏元景从不拒绝程也安，他说了一声，“好，一切都依你。”
这般没有防备的样子，满心期待着和程也安成婚，计划着以后共度余生的日子，却不知一切都是骗局、假象。
程也安也仿佛沉浸在这样温馨美好的假象里，他给自己十五日的时间，去好好喜欢一个人，然后再离开。
“成婚前，我带你好好玩一遍京都，你不许反驳。”
“你只要不带我去杀人放火，我便什么都听你的。”
“杀人放火？想说我是泼妇是吧？！”
“我真没说过这话！”魏元景头疼，这黑锅是彻底背身上了。
程也安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魏元景立即快步追过去：“也安，我要申诉！你绝对冤枉我了！”
这十五日，两人一起去京郊马场上赛马，去曲河上划船，登状元楼上赏景，去相思茶馆里喝茶，一起去听折子戏。
今日的折子戏讲的是一个姑娘女扮男装求学，结识心上人的爱情故事。
程也安心里触动，犹豫着扭头问道：“魏元景，若我是个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魏元景毫不犹豫地回答：“喜欢。”
程也安不信：“你又不好男风，不是断袖，不觉得恶心反感吗？”
莫名其妙的问题，程也安又一脸认真计较，但魏元景没有厌烦，只是笑了笑，轻轻摸了摸程也安的脑袋，语气宠溺又温柔：“皮囊罢了，你还是你。”
程也安扭过头，心里却有些闷沉。
他不信，人与人说的做的往往不一样，他不敢赌，不敢抱有太大希望。
他忽然想，要是自己是个女子就好了，程家就不会背负秘密，胆战心惊地度日，自己也不用再欺骗魏元景，也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今日下了小雨，两人没有出去，魏元景便给程也安带了各色小吃，买了话本，坐在程也安房间，给他剥橘子。
月儿和吴通不在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地只剩下魏元景剥橘子和雨滴打在窗檐的声音。
程也安一边吃着橘子，一边盯着魏元景看。
魏元景莫名地脸一红，“怎么了？”
程也安笑着说：“你过来。”
魏元景便听话地走到程也安身边。
程也安却突然一把把魏元景拉过来，压到身下，大胆地吻了过去。
程也安吻的激烈，呼吸交错，唇齿相依，魏元景难以应付，脸上热了起来，带着身下都滚烫起来。
“也安……”魏元景思绪迷乱，一滴雨正好打在窗檐，声音清脆，让魏元景找回一丝理智，“我们还没有成亲……”
程也安微微抬起头，嘴唇红润，眼睛也染上情欲，“魏元景，你喜欢孩子吗？”
“喜欢”，魏元景盯着程也安的嘴唇，喉结滚动，还没从刚刚的吻中抽离出来，也没注意程也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失落。
“那你想要几个孩子？”
“一个就好，听说生孩子是鬼门关里走一遭，我担心……”
话没说完，程也安打断他道：“可我不喜欢孩子。”
程也安翻身坐起，眼眸恢复了冷静。
魏元景愣了愣，坐起来，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程也安扭头，直直地看着魏元景道：“因为我不能。”
话里带着一丝执拗，又好像在赌气，魏元景却察觉出程也安的委屈，气氛僵持，魏元景反应过来，刚想解释什么。
程也安却道：“魏元景，我本就体弱多病，脾气暴躁，不是你的良配，日后你若后悔，想要纳妾生子，我也可以理解，我不介意……”
“我绝不纳妾！”魏元景打断程也安，眉头一簇，表情认真，“程也安，我承诺过，我只忠于你一人，便绝不反悔！至于孩子，本就是锦上添花的事，可有可无，但你对我而言，比什么都珍贵，我愿拿命来换。”
程也安顿了顿，垂下眼眸，固执道：“我说真的，你纳妾也无妨，你不必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
“程也安！你再胡说！”
听出魏元景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程也安这才闭嘴。
“别胡思乱想，也安，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若怀疑，便日后好好盯着我，我不会让你失望。”魏元景将程也安揽过来抱住，轻轻抚摸程也安头发。
程也安知道，但他只是想试试，若魏元景有那么一丝动摇犹豫，那便可以印证魏元景没有那么好，没有那么喜欢自己，这样他就能骗魏元景骗得心安理得些，走的时候也会干脆些。
可他越与魏元景在一起，便越舍不得，他渴望时间再慢一点，慢一点，这样他就能多和魏元景待在一起。
可越在意什么便越会失去什么，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快成亲的日子。
成亲前最后悠闲的一天。
魏元景与程也安在京都街头好好玩儿了一遍，去了黑虎堂，去了百宝阁，去了沧海楼，又去其他店面买了各色东西，通通让月儿和吴通带回程府。
夜色渐暗，两人这才准备启程回府。
一抬眸，瞧见一个熟悉的馄饨摊。
程也安拉着魏元景跑过去，对店家道：“来两碗馄饨！”
店家正收拾东西，头也不抬一下，就直接道：“不好意思，客官，今儿已经收摊了，请回吧。”
程也安立即冷了脸，抱臂道：“我刚来你便收摊！就不能再做两碗！”
店主听出语气不对，抬了头解释道：“客官，我的确有急事，你看……”
程也安也不知怎么了，不肯退让，梗着脖子道：“可我今日就要吃你家馄饨！”
店家愣住，表情为难，有些惶恐地看着程也安，明眼就瞧出程也安身份尊贵，不是能惹得起的人，正欲开口退让。
魏元景把程也安拉到一旁，安抚地拍拍程也安的胳膊：“你这样，只会吓到别人。”
程也安也知道自己又胡来了，可他莫名觉得心里烦躁，控制不住自己，也许即将面临分别，也许这是最后与魏元景独处的时光，也许这是最后一次陪魏元景吃一碗馄饨。
不是也许，是肯定。
程也安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你等着。”魏元景扭头向店家走去，掏出一锭银子放到店家桌上，“不好意思，他脾气不好，不是有意的，但我们诚心喜欢你家馄饨的味道，还麻烦你能做两碗，若实在不行，我们便立刻就走。”
银子明显多给了十倍不止，魏元景又十分和气，那店家也没再拒绝。
于是麻利地掀开锅添水，轻轻摇头笑道：“我家这馅料是祖传的秘方，的确没人说过不好吃。说起来，今日是我家那位的生辰，我也是想着早点收摊回去好好给她做一桌，不过稍晚一点也没事。”
店家说着抬眸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程也安，一边煮馄饨一边刻意压低声音道：“你家这位模样真好，与公子你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就是脾气大了些，公子倒是好脾气，能忍！厉害！不知成婚多久了？”
魏元景眼尾带上笑意：“还没有成婚，不过快了。”
店家眼睛一亮，“啧”一声后笑道：“恭喜恭喜了，那日后你可要做好准备了。”
魏元景笑着应了一声。
转身走到程也安身边，此时程也安正看着西南方的夕阳出神。
夕阳染红了云彩和屋檐，像一层朦胧美好的薄纱，轻轻笼罩着京都，绚丽辉煌，像烟火消失前绽放的绚烂，再美好也是在宣告结束。
“想什么呢？”
程也安若有所思道：“想以后的日子。一个月后，一年后，你会做什么，我又会做什么？”
魏元景也看向夕阳，眼眸染上夕阳的光亮，语调轻快：“无论做什么，我都在你身边，像今天，像现在这样。”
程也安看向魏元景，目光对视，皆是温柔与不舍。
魏元景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他与程也安从此再不会分离。
但现实总是措不及防，就在将要成婚的前一晚，程也安突然病倒了。
第113章 重获新生
程也安刚病倒时，魏元景日日来床前照顾程也安，端茶倒水，不辞辛苦。
程也安昏昏沉沉，却是真的病了。
在病倒前，他去万松山的玉虚观见了三乙真人，说了他的想法，没想到三乙真人却早就算到了。他说这便是程也安解脱的时机，当初所说的解药也是因魏元景而来，他劝告程也安，凡事有得便有失，人要往前看。
三乙真人让程也安把抑阳转阴的药停了，给了他一瓶秘药，这秘药可让人出现濒死的病情，且难以察觉病根，在大夫面前不会露馅，又将解药给了程也安。
也许是心中有大事压着，忧虑所致，程也安真的病倒了，服了秘药后，更日渐憔悴。
发热，呕吐，乏力，又一直昏睡。
但只要清醒时，就能看见魏元景在身边坐着，他好似也病了，看着憔悴不少，眼睛也总是布满红血丝，像是一直没有睡好。
“魏元景，你不必如此在我面前耗着。”程也安语气沙哑低沉，脸色发白。
魏元景握住程也安的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不是耗着，我是无事可做，只能守着你。”
程也安眨了眨眼，眼睛忍不住红了：“魏元景，我不想骗你，这一次，我是真的要走了，你别伤心，记住，往前看，替我好好活着。”
魏元景嘴角颤抖，握着程也安的手紧了紧，固执道：“别胡说，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还没成亲，我还没带你去北境，等你好起来，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程也安轻轻笑了笑，眼泪却流了出来：“再找一个吧，魏元景，我们是有缘无分，这一次，认命吧，把我忘了，重新开始吧。”
“程也安，你还记得你在虎头峡谷底说的话吗？你说，不许我忘记你！如今，怎么能轻易反悔？！程也安，我从不信命，我只等着你！”
魏元景语气激动，信誓旦旦，程也安的反应却意料之外，程也安把手从魏元景手里挣扎开，又把头扭了过去。
月儿走过来道：“殿下，郡主累了，让他休息吧。”
魏元景看着程也安拒绝的模样，他知道程也安也与他一样痛苦，那些话都只是病中的赌气罢了，不是真心实意。
思索着，魏元景放轻语气道：“也安，我明日再来看你，你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程也安没有回答，也不敢扭过去看魏元景，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后悔。
而魏元景以为程也安会好起来的，但程家请了一个又一个大夫，都表示束手无策，太后和陛下都派了御医过来，屋子里药味浓郁，药一碗接着一碗，程也安的情况却越来越差。
魏元景请了启竹过来，启竹也是说这病奇怪，像是中毒，又是常年病根引起，来势汹汹，一时难以应付。
魏元景一向认可启竹的医术，启竹说难，魏元景便更加担忧，心好似悬在空中，不上不下，煎熬痛苦。
到了后面，程也安的房间竖起了屏风，不许任何人靠近，即使魏元景是程也安的未婚夫婿，也被挡在屏风外。
几日后，事情有了转机，林子书找到一个厉害的大夫，那大夫说程也安的病可以医治，但病情严重至极，需要一个药引。那药引是鲁国境内一座山上独有的草药，稀有且难寻，所以京都各医馆基本没有储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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