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祁元白。”面容白净的转学生朝何明玉伸出手。
出于礼貌，何明玉还是伸手与他相握。
“你的手好冷，是在害怕我吗？”祁元白放下书包，将椅子挪到何明玉的桌前，眼尾细长如钩，像狐狸。
“……没有。”何明玉强硬收回手，被迫跟转学生同看一本书。
没有为什么，就是没来由的不喜欢祁元白。
这种厌恶夹杂着恐惧的情绪连何明玉自己都觉得陌生。
本以为熬到祁元白发新书后，他就能摆脱对方了。
结果对方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上课虽然不再贴着他了，下课却回回不落地凑过来跟他讲话。
有家里的事也有以前的学校的事。
“明玉，跟你说，我之前的学校很不厚道，他们一个学期要我们交一万的学费，我妈交不起，所以给我办了转学。”
祁元白说到以前的生活，眼尾耷拉着，显得没什么精神。
视线扫过桌面，他拿过何明玉的杯子灌了口热水后才继续说：
“我真感谢她让我转到现在的学校，不然我就遇不到你了。”
何明玉勉强笑笑，起身拿着杯子，去了洗手间，用杯刷里里外外刷了一遍杯子，才放下心中的芥蒂。
抬头，凝视镜中的自己，笑容难看死了，好假，眼中的抗拒也没掩饰住。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不喜欢转学生，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讨厌祁元白。
明明之前从没见过面不是吗？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他扶着洗手台边沿深深叹了口气，整理好情绪回去上课。
踩着上课铃声坐下，祁元白没问他去干什么了，自那以后下课也没怎么找他说过话。
不过每回放假返校时，带的零食水果总是会第一个分给何明玉。
都是些常见的零食，并不贵重，何明玉拒绝了一次二次，再拒绝第三次就显得不识好歹了。
跟烫手山芋似的，接过以后便放在桌子里。
“你怎么不吃啊？”祁元白捧着脸，撑在桌子上，眼巴巴地看着何明玉，“那可是我特意带给你吃的。”
一句话说得可怜巴巴的，何明玉没戳破，他分明看见祁元白给很多人都分了。
见何明玉不接招，祁元白也无法，正好要上课了，他也只好暂时收回心神。
都费尽心思讨好何明玉两个多月了，为什么何明玉就是不跟他好呢？祁元白为此苦恼。
只以为是自己没找准何明玉真正喜欢的东西。
高三学长走了，教务处通知高二的学生得换宿舍。
麻利的，一天之内就得搞定。
他们班上要从三楼降到二楼，祁元白去找老师申请了跟何明玉一个宿舍。
理由是何明玉人很好，成绩也好，他跟何明玉住在一起能有效提高学习成绩。
班主任一想是这个道理，就同意了祁元白的要求。
于是把何明玉原本的室友调走了，祁元白正式搬了进来。
既然是班主任给的命令，何明玉能怎么办？他只能默默忍受了。
来路不明的抗拒并没有随着祁元白的靠近而消失。
反而越发浓重。
他们换宿舍的时候是八月初开学，天气还很热，夏季校服需要一天一换，何明玉的校服领子上有福利院的阿姨帮他绣上的“明”字。
集体住宿舍时从来没有人错收过他的衣服。
但是祁元白，已经穿错了三次衣服了……
“我的衣服上绣了字，你下次收衣服前可以先看看清楚吗？”
何明玉语气温和，语速和缓，听起来不像生气，根本没有威慑力。
是以祁元白完全没放在心上，只觉得何明玉这番一本正经同他说道的模样很可爱。
那之后稍微收敛了一点，但偶尔还是会穿错。
没关系，只要犯错次数减少了，何明玉就不太介意。
渐渐的，天气转冷，校服从夏季的样式换成了冬季的厚风衣。
穿上像个盼盼大面包，还是黑色的。
何明玉从几个月前的对学习略感生疏转变到现在的得心应手，他可花了不少功夫。
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天学习，某一天居然会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学习了。
而且还会经常性的觉得，他其实已经毕业了很多年了，现在是个自由职业者，正过着令自己满意的生活。
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会破灭在第二天的起床铃声中。
“真是睡糊涂了，还有一年才毕业呢，就在畅享美好未来了。”
何明玉毫不留情地敲了下自己的头，脆响脆响的，是颗好头。
“明玉，一大早嘀嘀咕咕啥呢？”祁元白从床上下来，凑近了看何明玉。
清楚地看见他额头上多了个红包出来，眼睛一瞪，拿了床头的活络油就凑了过来：
“一大早的，发癫啊，把头锤坏了还怎么教我学习？”
说着倒了点油在手心，捂热了就要往何明玉头上按。
忍着身体想后撤的反应，何明玉差点忘了怎么呼吸，他僵着身体，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看。
因为……祁元白这小子没穿衣服！！
覆着一层薄肌的胸膛在眼前晃动，白得扎眼。
祁元白单看脸是很可爱的类型，没想到肌肉练这么好，感觉不好意思的同时，何明玉还挺嫉妒。
“你！去穿衣服！”何明玉感受到额头上揉按的动作停止，赶紧后仰身体，用眼神警告祁元白。
“赶紧的，都十月了，什么温度心里没数啊，快把衣服穿上。”
说完，他抬手挡住嘴，墨绿的眼眸被纤长的睫毛遮掩住，鼻尖涌动的是浓烈的活络油的味道。
落在祁元白的眼里，何明玉白皙的面庞泛着淡淡的粉色。
煞是好看，比祁元白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他沉下眼眸，控制不住地靠近何明玉。
后者本就没坐稳，被他的突然凑近吓到，整个朝后倒下，祁元白顺势压上去。
低头与何明玉微微睁大的眸子对上，清澈透亮的眼眸里全是震惊。
祁元白浅浅勾唇，双手撑在何明玉头两侧，低声说：
“明玉，你真的很漂亮。”
第五十三章 我就是来丢脸的
形状姣好的唇瓣近在咫尺，祁元白鬼使神差地低下头，何明玉意识到他的想法，匆忙偏头躲开。
嘴唇不住颤抖，眼眶瞬间红了，用力推开祁元白，坐起身狠狠擦了把脸，沙哑着嗓音质问：
“祁元白，你疯了？”
祁元白觉得何明玉说得没错，他真的差点疯了，眼睁睁看着何明玉逃出宿舍，他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
眼底如一潭死水，指尖颤抖着紧握双手。
该死的，怎么就没忍住？幸好，幸好何明玉躲开了……
在宿舍缓了很久，祁元白是在第二节课开始的时候才到教室。
将带给何明玉的外套递给他。
今早何明玉出宿舍的时候，没来得及穿外套。
此刻手臂上冻得发青，祁元白单只瞥了一眼，都忍不住皱眉，再次责怪早上犯浑的自己。
“抱歉，早上的事…你别往心里去。”祁元白挠挠脸颊，皱着眉苦恼地道歉。
“没事。”何明玉现在看见他只觉得尴尬，接过衣服穿上。
感受身上体温回升，舒服地叹了口气，只要祁元白不跟他说话，他就不会觉得不自在。
下意识将身体转向远离祁元白的那侧走廊。
后者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整天都没有同他讲话。
让何明玉觉得庆幸，晚上洗澡时，他不自觉摸上自己的嘴唇。
被热水熏得温暖，很柔软，但是，祁元白跟他都一样，他们都是男人啊，祁元白为什么会……
杂乱纷扰的思绪填满了脑子，何明玉纠结地抿唇，他不知道。
这比数学题要难多了。
任由热水浇在身上，温度偏高的水流将白皙的皮肤击打得发红。
在被水汽熏晕之前，有人来敲门，礼貌的三声：
“何明玉，你在里面没事吧？”
是祁元白的声音，何明玉猛地回头，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门把手传来拧动的声响，何明玉“嘶”了声，忍住疼痛朝外喊：
“别开门！我没事，马上就洗好了。”
祁元白听后一愣，垂眸遮掩住失落，松开手后退一步：“好，你小心点。”
等何明玉龇牙咧嘴地穿好衣服出去，宿舍里已经没人了。
学校分配给高三的宿舍都是双人间，全得益于月生集团的捐赠。
两个人一起住的时候还不觉得大，现在祁元白走了，何明玉头一次觉得，宿舍太空旷了也不好。
话说，祁元白该不会是因为早上的事情，觉得丢脸，所以以后都不来学校上课了吧？
捂脸陷入沉默，何明玉心想，要真是这样，他也没办法，因为他也很尴尬。
而且被男生推倒，他也是头一回。
让何明玉觉得惶恐的是，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祁元白不是他喜欢的人。
而不是：男生之间不应该做这种事。
迷茫地凝望着对面空荡的床铺，何明玉感觉到，心底深处，一直坚信不疑的异性恋观念松动了。
深呼吸也无法缓解的茫然，何明玉看向自己的手，瞪着晶亮的眼睛。
最后选择抬手用力按下头上敲出来的包。
“嘶！”
真的很痛！
屁股也很痛，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第二天，真像他猜的那样，祁元白真的没来上课。
听最爱八卦的严浩说，祁元白昨天晚上找班主任打了假条出校了，听说是家里有事。
不过请假理由的真实性有待考究。
连着一个星期，祁元白都没来，他的桌面上堆了厚厚一叠试卷，何明玉看不过眼，帮他整理好全部放进桌肚。
“祁元白明天会回学校。”
何明玉正发着呆，从桌子里拿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面前突然笼罩下一片黑影。
抬头，是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容，带着拂之不去的病容，说话时声音很轻。
何明玉花了两秒想起他的名字：“宋群升？”
“嗯，你不认识我？”宋群升站着，居高临下，何明玉总觉得从他眼中看见了鄙视。
不过这种鄙视并不让人讨厌。
何明玉笑了下，唇边露出两个小梨涡：“抱歉，我的记性不太好。”
说完抿唇不好意思地从桌肚里翻出包脆枣递过去：“给你的，赔礼。”
“谢谢。”宋群升愣了下，冷硬的表情松缓了点，浅浅微笑着接过。
尽管他不爱吃枣子。
“刚才说的消息属实。”宋群升转身前又重复了一遍，体贴道，“现在你肯定能记住了。”
何明玉：“……”好叭，好像一不小心被人知道了缺点。
不过没什么关系，何明玉哈哈笑了两声，肯定道：“嗯，记住了。”
明媚的笑容让宋群升差点忘了自己下一刻该干什么，回过神，红着耳朵轻轻嗯了声。
宋群升的消息比严浩准确得多，祁元白的确是第二天中午回的学校。
但是不止他一个人，祁元白的身边跟着一位中年妇女。
高跟鞋清脆的踩踏声回荡在教学楼走廊里，中年妇女一身商务装扮，走出了沙杀伐果断的气势。
碰巧是午休时间，吸引了一排蠢蠢欲动的学生探头。
“那是谁？是祁元白的妈妈吗？”
“应该是的吧，看起来长得好像。”
“哪里像了啦？祁元白的鼻子好挺，他妈妈是塌鼻子啦。”
这句话被中年妇女听见了，回头瞪了说话的人一眼，那人缩回去，害怕得不敢再出声。
其他讨论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何明玉担忧地看着耷拉着头颅的祁元白，此刻的他很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天鹅，失去了自由，身上一点活力都没有。
“班长，你知道元白是因为啥事儿回家的不？”严浩屁颠屁颠地凑过来。
何明玉白他一眼：“认真上课，别总想些有的没的。”
严浩不依，拽着何明玉的手摇晃，猛男撒娇：
“哎呀，班长你肯定知道对吧，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我不知道。”何明玉冷酷地拔出手，完全不吃他这套。
把他推开，想了想还是抱着作业本去了办公室。
还没靠近，办公室里的吵架声就传了出来。
“我花钱供你上学就是让你给我丢脸来的吗？”
这是中年妇女的声音，如她的打扮一般严厉、不通人情。
祁元白的声音也传入何明玉耳朵，他说：
“对，我就是来学校丢脸的。”
第五十四章 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看你真是没救了。”妇女毫不留情，狠狠给了祁元白一巴掌。
何明玉正巧走到敞开着的门口，祁元白被打得偏头，看见门外的他，死灰般的情绪顿时收起，眼中隐隐增添了亮光。
不过这些何明玉都没注意到。
他有些害怕地看着祁元白半边脸上的红痕。
高高肿起的半边脸足以证明，妇人真的一点没留情。
“明玉啊……”班主任夹杂在他们之间，脸色也不太好看，看见何明玉过来，赶紧招手让他进来点。
办公室门被关上，阻隔了一点吵闹的声响。
位于“战场”中心，何明天觉得耳朵里嗡嗡的。
老师们办公都在同一个大办公室，除了他们班主任，还有几个其他班的，目前算是在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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