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的,不过是这世间的太平,百姓的安康,没有伤害,没有杀害。这是一种深沉而伟大的愿望,是他内心深处最真挚的想法。
但是他不会说出来了,因为……走了很多地方,他才发现,并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的想法,更多人听到这样的想法——
只会嘲笑。
可县丞听着徐有功的话,心中的惊讶慢慢转化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佩。
他明白徐有功的为人,所以他的变化更显得珍贵。
这样不单纯的徐有功,反而让他觉得有担当,有理想,还懂得变通,虽然感到陌生,但也让他莫名的对徐有功敬佩和尊重起来,尤其是方才的对话,这哪里是之前的徐有功会说的话?
县丞突然撒开手跪下道——
“都可以!大人做什么,什么都可以!接下来,汝川……都听大人的!”
徐有功微微一顿,嘴角竟然苦笑,原来他那一套耿直真的不管用,反而只会让人……轻慢,会让人……加以利用。
无论是之前的朝堂辩论,还是眼下……
“去把张良带来。”
徐有功说完,走向审讯房,这次县丞什么话都不说,转身就走。
稍迟,张良就被带到。
徐有功有些意外这个速度,但看到县丞讨好又崇拜的样子,又不算意外,但……还有一点淡淡的不解,“你为何这样看我。”
“大人,我觉得,您比之前更可靠!”县丞拍马屁,想了下又看了看张良道:“您先忙!有什么吩咐再说!”
在县丞退出去时,张良目光惊愕。
他之前给县丞上过眼药了,不应该啊?
来的路上,他也给了钱……
也是说起钱,县丞突然转身又回来了,他已经到了不差钱的阶段了,直接把两袋子钱都放在了桌子上,“大人,他给的。”
指了指张良,张良彻底蒙了……
不过,这也让他更沉默和小心翼翼了。
徐有功没想到县丞居然这么配合,虽然不知道为何,可他还是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而几经思索后的张良等门关闭后,又是老样子,直接道:“我说大人,您又把我带来什么事?不是那日……已经发现了吃人凶手?那您也看得出来,我就不是罪犯……要说来,该说那个梁惠识罪犯了,您抓了他后,所有的生意都到了我这里,我忙的厉害,甚至于,吃肉的病,我还在查原因,其实我不排除之前梁惠识到底给他们吃了什么肉……还请您,如果方便可以查查,人肉……也许您可以顺着这查。”
张良的话,徐有功离开汝川前就想过,只是,当时都是熟肉,现在啃得都是生肉,所以他虽然朝着那边想了想,但是没有想得太多。
只是,当他看到林间的那一抹袖子的丝质,才有些怀疑眼前这些是否和之前的案子能串联。
“看来你很多话要说,那你讲吧。”徐有功思绪混乱,混乱的时候,就多交给对方来说,从对话的话里找漏洞,远远比自己说话,让对方戒备要更方便。
不过,他还是有自己的节奏,适当的宣誓一下主权,把画好的画交给霄冬至道:“你去把画张贴和挨家挨户的问。有嫌疑的带过来……”
霄冬至一声是,转身出去,徐有功留了一张,一张纸上七个受害人的脸,直接面对张良。
张良心跳狠狠一顿,眼下的肌肉都有些颤抖,控制不住的颤抖让他赶紧低下头按照思考好的说下去——
“其实,说不说的,也是分地域的,如果此刻在长安或者洛阳的话,或许,我那就不能按照现在这样跟你畅所欲言了,长安那些酷吏,一旦我承认任何事情,任何话都是‘证据’。兴许他们就会以「我为了查吃人肉的案自己铤而走险」以此来给我棍棒相加……是你徐有功让我愿意说这些。”
他表露出一种对徐有功的认可,但徐有功也表示,“你说的话,是对的。酷吏可不会因为谁的诚实放过一马,相反,还会将一些子虚乌有的话,屈打成招。遇到酷吏,唯有沉默沉默再沉默,然后,赶紧找钱,找一个好的诉讼师,这才是正道。”
往常徐有功大概不会说这些,他只会严加律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提升道德……可眼下,他必须要给张良一些空间,好释放出更多的线索来,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徐有功查问的过程中,又一起案件发生了……
截至目前为止,死亡人数,累计——
九个人。
第九个人跟第八个人没有区别。
徐有功看完现场后,不得不再次放了张良,县丞则给他找来了流窜犯,说在吃人的现场附近,抓到的逃跑的流窜犯。
处于对徐有功的佩服以及认清楚自己的立场,县丞不仅把流窜犯人带来,更把他的祖上户籍,还有所有资料能带来的都带来了……
这确实给徐有功省了不少事儿,翻阅才发现这位名叫陆汉的男子,原来并非是流窜人缘,只是经过了一些家中变故,被侵吞了家产后,才被迫成为流民,流窜各地混口饭的,县丞这边还从他的家地窖里搜到些物证,一些刀具,全部打磨好——
“他看起来是要干一票大的!当时追到他家他就不见了,还好他在地窖放了个屁!要不还真找不到他这孙子!大人你瞧瞧,这都是他家里找到的……”
兵器被一股脑的丢在徐有功和陆汉面前的空地。
徐有功却道:“弓、箭、刀、木盾、短矛,这几个,不属于违禁。”
律法,徐有功熟读于心。
县丞一愣,“啊?这不是?”
徐有功语速清晰道,“大唐律中,任何私人持有违禁兵器的,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半,其中有铠甲、弩、矛、矟(即长矛,也称槊)、具装(马的铠甲)等才属于禁品,他的那些都不具备成为矛、矟,不用判刑。”
徐有功说到此处,陆汉本来准备好的辩词都用不上了。
但是徐有功也是从此处看得出来他确实是寒门之后,因为不是家中了解,他不可能全部完美避开律法。
“那这东西「收藏」这些,也不怀好意!一定就是他!他出现在吃人现场附近!”县丞迫不及待的想赶紧结案去做白皮书案。
他不是被徐有功洗脑也不是害怕,纯纯觉得跟着徐有功做一票大的,他升官绝对有希望,就算!就算他眼下不能够升职,那徐有功做也做不久,因为以徐有功眼下的改变,他只要不是那个耿直的破性子,那么未来成为朝堂的一品大员绝非虚言……
所以,无论如何,这大腿他抱定了!
徐有功可不知道他的改变会带来这样的老年迷弟,只是问道:“说吧,你为何出现在现场。”
第154章 逼迫谁呢
公堂之上,气氛庄重而肃穆。陆汉站在堂前,脸上露出几分犹豫和不安。他先是支支吾吾地开口,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那地方,那地方本来就是我家的地……真的……”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但眉宇间仍透露出几分不甘和窝火。
他继续说道:“我去查案!那地儿,那地儿虽然现在不是我的,被小人设计拿走了,可……我相信,只要我有本事,总有一天能拿回来。但我不能因为那块地而让那么多不明不白的人死去。所以,您说,我在那儿干嘛了?”
霄归骅站在陆汉的后侧,眉头微皱,似乎对陆汉的言辞有些不满。
元理插嘴道:“所以,你是去查案了?”
陆汉点头,声音坚定,“对!我就是去查案的。”他的目光直视着徐有功,似乎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和决心。
这个理由虽然新奇,但陆汉的语气和态度都表明了他的决心和认真。
公堂上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陆汉则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需要继续为自己的清白而努力,“我说的是真的!你们别这么看我啊!我真!真去查案了,天地良心,那地儿,徐大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那是我家的地皮……”
这么说的话,徐有功觉得头痛。
这侵吞家产的事儿,徐有功是在县丞送来的记录中看了,不过,他眼下顾不得把他的旧账拿出来数落一二三,只是把画像展开,陆汉不言而喻的表示瘆得慌。
就此,一二三,三个嫌疑人竟是全没有?
元理在一旁静默地观察了很长时间,眼神锐利如鹰,似乎能洞察人心。他缓缓地走向徐有功,嘴唇微动,似乎在诉说着什么重要的秘密。徐有功初时并未在意,但随着元理的话语渐渐深入,他的眉头逐渐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微微点头,表示理解并接受了元理的建议。
随即,徐有功转向霄归骅,沉声吩咐道:“去,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做。”霄归骅没有多言,立刻转身离去。没过多久,他便回来了,手中稳稳地捧着一块面团。
徐有功的眼神在书生、秀才和大夫三人身上扫过,心中似乎有了某种决定。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咬一口。”这句话似乎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威严,让三人不禁心中一紧。
书生、秀才和大夫相互看了看,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疑惑。但他们还是按照徐有功的吩咐,一一上前,用牙齿轻轻在面团上啃咬。就连张良,那个平时沉稳内敛的人,也没有例外。
元理接过面团,立刻开始仔细地进行细节比对。
他的手指在面团上轻轻滑过,仿佛在寻找着什么重要的线索。而徐有功则站在一旁,目光如炬,“怎么说?”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需要仔细核对。”元理无法用肉眼判断。
徐有功于是命令县丞将三人暂时收押。
整个过程中,三人无有不从。
元理拿了面团去做细节比对,涉及到数的问题,就是元理的专场,徐有功没问,霄归骅让徐有功好好休息,他已经很久没休息,不能总是精疲力尽的倒下去,也要主动的休息。
徐有功答应,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晨他神清气爽的来到府衙牢房,里面一声尖叫跑出来狱卒,大叫着——
“死,死人了!”
“全死啦!”
那狱卒尖叫着直接吓晕了过去…
——
半日前,夜深,张良眼看到守夜的狱卒接了钱后,转身出门吃酒,“早点说完话啊~”
说完出去了。
给钱的那个人身穿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旋即,等人走后,就掏出两根麻绳,一根递给张良,一根自己拿着走到熟睡的书生旁,把人直接勒死后挂起来。
但张良这边动作迟缓,他虽然一直在帮着那群人,可是他没有杀过人,手中的麻绳微微颤抖,他犹豫,害怕。
尤其当他看着熟睡中的陆汉,那张平静而纯真的脸庞,他的内心充满了挣扎。
“张良,快点!”那个身穿斗篷的人催促道,声音低沉,张良深吸一口气,还是没下手,他看向窗外,正有巡逻的声音传来。
耳听着巡逻声音越来越近,陆汉也似乎即将醒来,黑衣人怒道,“我来!”
可就在这一刻,陆汉突然皱了皱眉,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张大夫,是你吗?"
张良的心猛地一紧,他没想到陆汉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他惊慌失措,黑衣人手中的麻绳也差点掉落。
但陆汉只是迷糊一声就接着睡了,黑衣人再要往前,可就在她猛地扑向陆汉,将麻绳绕在他的脖子上——
陆汉挣扎着,立刻反抗起来。
但那黑衣人力气出奇的大,他很快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可就在这时,巡逻的声音突然靠近,一个响亮的声音在窗外响起:"里头在干什么?"
黑衣人瞬间凝住,好在黑暗中他一身黑衣看不到,书生也僵住了,张良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影在窗外闪现,是巡领,张良道:“没事……只是做梦……我在这里,没事。”
士兵和巡领都认得他,所以颔首,离开。
可张良却是心中充满了绝望,糟了,他已经被发现了醒着,明日,明日书生被发现死透,必然要怀疑自己……
好在,他没有动手,可陆汉是决不能死了。
陆汉还没彻底咽气,但人是晕了过去,张良在黑衣人再次走过来时,低低道:“不可以这样了,最近都消停着……他如果死了,我真百口莫辩,眼下,你也要勒住我……”
他说的有些害怕,因为稍不注意,可能他也会死。
黑衣人却伸出手突然从他怀中拿走什么,接着冷冷道:“小心徐有功,他是个抓住了一丝线索就能要你命的人,你死了,我们都难活……”他说完,把绳索套在张良脖子上,“我勒住了不动,你自己往前走,直到撑不住停下来为止。要不他们会怀疑……”
这是个好办法。
张良往前走着,走着,任由生命好像在慢慢消逝……
稍迟,咳嗽中,黑衣人将他打晕,接着便裹上斗篷快速离开……
——
徐有功脚步少有踉跄的踏入牢狱,虽然是清晨,可牢狱内还是昏暗。
昏暗的光下,勉强看得出张良和陆汉,两人如同破败的麻袋一般,脖颈红肿发紫的倒在地上,不知人事。
他们的头顶,是书生人被吊得笔直,嘴唇紧闭,死状惨烈。
徐有功眉头紧锁,神情始终紧绷,不知道为什么,有股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
霄归骅跟在他身后也是皱眉,接着快速蹲下身来仔细检查后,松了口气:“他们两个还活着。”
但是徐有功没有回答。
他知道他们活着,但是这并不代表什么,他也不能放松警惕,因为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徐有功敏锐的注意到陆汉和张良的脖颈上各有不同的伤痕。
陆汉的颈部勒痕深重,仿佛是用极大力气勒紧的;而张良的颈部虽然也有勒痕,但却较为浅显,更像是被缠绕过磨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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