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向绍祺自嘲地笑一笑,问徐经眠:“怎么样?”
徐经眠听不懂什么怎样:“……为什么要告诉我?”
向绍祺道:“因为姜悦肯定不会跟你说这些,我不说的话,你又要那种敬畏的眼神看我。”
没必要,向绍祺根本不可怕。
他想传达的就这么多。
可徐经眠看他的的眼神仍然充满敬意:“能对我说出来,已经是很厉害的才能了。”
向绍祺讶然,半开玩笑道:“还有这样安慰人的?”
“不是,我真这么觉得。”徐经眠非常认真,“绍祺哥不必妄自菲薄,你还有很多厉害的地方,就算你自己意识不到,向绍祯小姐,她肯定知道的。”
闻言,向绍祺苦笑着摇头:“你越说越离谱了,我姐还能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因为我有弟弟,所以我是这么想的。”提及家人,徐经眠眉目变得柔和,“我弟弟他总想让自己显得很凶,如果有一天我对他说他很温柔,他一定要觉得我是发了烧在说胡话。但他的确是一个温柔的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家人眼里的自己更强大,也更真实。”
徐经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向绍祺无奈地说:“可是我刚刚为了面子没跟你说,我姐姐她……”
讨厌我啊……
后四个字盘旋着不肯落下,徐经眠等了好久,向绍祺突然轻咳一声:“哪天我问问她。”
“好!”
徐经眠心满意足地笑了,那笑容过分和煦,过分灿烂,晃眼的同时,莫名还有些熟悉。
向绍祺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他现在这样子,和那张学生证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活脱脱一副小狗样子,最亲人的那种。
第21章 甚至不是意外之喜
待姜悦回来,向绍祺离开,派对已然接近尾声。
坐上回去的车,徐经眠不可避免地又想到关于井和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情绪竟不受控地低落下去,对上姜悦古井无波的脸,又莫名委屈起来,心底甚至生出一丝丝的责怪。
解释啊!
他想大吼。
为什么姜崇会说那些话?为什么不让他胡思乱想?至少给他一些信任的理由啊!
他是人,又不是真的小狗,主人说一句别闹,就能乖乖听话坐下摇尾巴。
再说,宠物还会得抑郁症呢……
不知不觉中,徐经眠的情绪已经发酵到他自己都要惊叹其任性的地步。他肯定是表现出来了,脸很臭?或者眼神很不满?所以车子刚开出场馆不久,姜悦便忍无可忍地叫停,对司机说:“你们先走,我之后来。”
看吧,他居然把姜悦气得不想和自己坐一辆车了。
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姜悦大抵正在心里如此评价他,但徐经眠不想管了。
心脏难受得简直要爆炸,各种不明情绪充斥其中,每一种都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不跟姜悦一起走也挺好的,徐经眠气鼓鼓地想,反正姜悦在这里,也只会让他更混乱而已。
-
徐经眠不对劲。
姜悦知道,姜悦当然知道。
他也清楚自己说一句“不要胡思乱想”的作用微乎其微,甚至可能适得其反,毕竟徐经眠蒙在鼓里,而他是促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但没办法,有些事,只能在两个人的场合说。
走到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里,姜悦意识到自己想徐经眠的事想了一路。
强制自己清空相关思绪,他按下对应楼层的按钮。
接下来的会面至关重要,他不允许自己有片刻分神。
这栋娱乐性建筑是姜家的产业,作为姜氏的世交与合作商,在大楼交付之初,向家便拿下了其中五层的使用权。除去营业和办公场所,两家都在大楼里留下了一些私人领域,作为会面、密谈或休憩之用。
姜悦正在前往的21层,便有这样一处会议室。
接应的人在厕所,姜悦接过隔着门缝递过来的门禁卡,来到会议室,锁上门,立即将那张卡片飞进垃圾桶,对坐着的人说:“你还真够谨慎的。”
“毕竟被人发现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转椅上的人徐徐转身,赫然是先前派对的主角,向绍祯。
姜悦自行在沙发坐下,取来一张湿巾擦手:“和姜崇谈了这么久,向总今天应该收获颇丰,怎么会想到要见我?”
“我愿意见你,你不该感谢我吗?”
如今的局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没人觉得姜崇会在姜悦这个弟弟手中落败。
向绍祯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找到姜悦,无论是因为什么,都会沾染一身荤腥。
万一向绍祯看上他什么,要给他一些机会,那对如今的姜悦而言,称作命运垂青也不为过。
“想被众星捧月的话,向总天天组这样的局就是了。”擦完了手,姜悦扔掉湿巾,不卑不亢道,“向总看得起我,我自然感激,可谈交易没有跪着的道理。况且我不认为你是单纯的善心大发,想施舍我。我认识的向绍祯干不出这种蠢事。”
“哈哈哈,”向绍祯满意地笑起来,“说实话,你刚刚要是对我卑躬屈膝,我可要大失所望,把你轰出去了。”
她从转椅上站起,坐到姜悦对面,以完全对等的姿态同姜悦交谈。
她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觉得你会赢。”
“虽然怎么算都是一九开,你一姜崇九,算上个人能力是二八,毕竟姜崇本来就不是什么废物。可今天我一看到你就觉得,赢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理性和嗅觉打架是常有的事,尤其对向绍祯这样的天才来说。每当有剑走偏锋的直觉出现时,她不会选择视而不见,而是细细思量,斟酌比较。尽管大部分的直觉都被她放弃,可保留下来的那几分,恰恰是她如今坐稳总裁位置的核心筹码。
姜悦以手指敲了敲桌面,拧眉:“就这样?”
“你还想听到什么?”
姜悦不绕弯子:“你要什么?”
兵行险着,必定有所图谋。
向姜两家的关系牢不可破,除非出现重大利益冲突,姜家兄弟哪个上台对向家没有任何区别。
就算姜悦赢了,他也不可能斩断两家的利益锁链。如果单纯因为直觉和理性相悖,不为难他就够了,何必上演这一出?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向绍祯身体前倾,“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姜悦:“愿闻其详。”
“我可以帮你,但只能在暗地里,向家明面上仍然站在姜崇那边。你输了,万劫不复的是你,向家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会允许向绍祺救济你。如果你赢了——”
向绍祯勾起唇角:“我要你在一年之内,和向氏合作,拿下老城区改造项目。”
见姜悦表情有异,向绍祯挑眉问道:“不敢?”
“倒不是不敢……”姜悦神色为难,道,“虽然我已经在做这个项目了,可如果向总想来分一杯羹,我很难不让步啊。可惜,本来想单独被写进我市发展史的……”
向绍祯嗤笑一声,乐的。
改造老城区是她在事业上的野望,掌握向氏大权的她尚且不敢单吃这条带毒的鱼,姜悦一个落魄次子,居然敢狂成这样?
向绍祯:“就你那个小破公司,凭什么?”
“凭姜氏做得到。”
姜悦抬头,眼神里尽显志在必得的狂妄:“向总不也觉得,想做成这件事,必须由姜氏出马吗?”
“的确。”
所以她不惜冒极大风险也想扶姜悦上位。
姜崇跟他那个老子一样,是个保守派,老顽固。姜氏从上一代开始固步自封,全是拜这两个家伙所赐。
什么儒商,什么谦谦君子,简直无聊透顶。
指望姜崇碰老城区这种项目,不如指望姜氏破产被她收购来得快点。
但狂妄如向绍祯,此刻也觉得姜悦未免有点太过头了。
她冷冷提醒:“姜氏现在不听你的。”
姜悦道:“所以得瞒着他们,直到一切准备就绪。我会用现实和完整的方案让他们相信,只要姜氏的力量进入,一切水到渠成,万无一失,姜氏必定更上一层楼。”
而做成这一切的姜悦,自然能以无可辩驳的实绩,打败姜崇,成为带领公司走向辉煌的继承人。
如果姜悦做得到的话。
看着姜悦,向绍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今天见识的惊喜属实精彩,她兴奋地说:“这么说,你愿意跟我合作”
姜悦:“当然。”
向绍祯说的对,他现在的力量太过微薄,一旦失败万劫不复。他必须动用自己能够动用的一切,保证计划顺利推行。
向家入股,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生平第一次,理性被直觉压在地上摩擦。向绍祯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身为企业掌舵人的谨慎让她继续发问:“我要怎么确认你不是在说大话?”
“向总不介意的话,这几天可以来我公司一趟。老城区相关的都是机密文件,我带不出来。只有你来,我就会把其中的一部分——包括实施方案和我们掌握了什么——给你过目。你届时再决定要不要合作不迟。”
“你就不怕我转头告诉了姜崇,让他直接破坏你的秘密计划?”向绍祯戏谑地问。
姜悦毫无慌乱,连表情变化都没有:“那就是我赌错了,愿赌服输。”
她笑意盈盈:“我真是越来越期待和你合作了,姜悦。”
姜悦:“彼此而已。”
向绍祯站起来:“好吧,那我们出发。”
姜悦讶然:“现在?”
“是啊。”雷厉风行是向绍祯一贯的处事风格,她偏头,反问姜悦,“怎么?你的公司今天不欢迎我?”
姜悦笑着摇头:“当然不会。”
-
姜悦回来太晚,晚到徐经眠已经在沙发上等到睡着了。
姜悦说,回来以后,要把跟姜崇发生的事都说给他听。
虽然他觉得姜悦才是那个需要坦白的人,但他把这句话当成姜悦会回来见他的承诺,乖乖地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等。
他在心里进一步期许,期待姜悦能告诉他些什么,真的最好,假的也行,只要能让他不要再心烦意乱就好。
可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姜悦始终没有现身。
难道姜悦反悔了,今天不想来见自己?
也是。
他连车都不想和自己坐一辆。
时间一点点流逝,徐经眠早已不抱什么期待,但他没走,仍坐在沙发上,窝成一团。
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深夜。
姜悦已经快记不清上一次回到家,家里灯亮着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习惯性将手放在开关上,马上要按下,而后被这恍然隔世之感惊醒。
他抬手看一眼腕表。
现在是凌晨两点一十九。
派对结束时差不多九点多,向绍祯这女人有够疯的,拉着他硬生生把那点资料看完聊透。
好在结果还不错。
换好鞋,姜悦边扯领带边往里走,唤道:“徐经眠?”
无人应声。
在房间吗?
将领带随手放在桌上,姜悦脱下外套,打算将外套放在沙发上再去房间看一眼。
视线触及沙发上一只睡着的人,姜悦放西装的手顿住,俯身接近确认他状态。
徐经眠睡得很香。
他人瘦,骨架不大,窝起来真是好小一团,姿势别扭成这样还能睡着,挺厉害的。
看着看着,姜悦蹲下来,拨开额发,细看徐经眠的睡脸。
醒着乖,睡着更乖。侧脸的线条柔和明快,眉骨、眼窝、鼻梁、下颌,每处都是恰到好处的温柔干净,与本人气质极其相配。
处处不像井和,拼合在一起,却能瞬间叫人想起井和的脸。
无怪乎姜崇会觊觎他。
“怎么在这里睡?”
没有人回应。
也正因为没有人会回应,姜悦可以不用在意自己的语气是否流露了什么。
“在等我吗?”
“已经很久没有人等我回家了。”
“今天很开心,毕竟发生了件天大的好事。但他本来可以更完美,如果我不带你去的话。”
“虽然我应该带你去。”
“对不起。”
手指有些微的痒,是徐经眠的睫毛在颤。姜悦猛地收回手,屏息观察几秒后,确定徐经眠并未醒来。
此时他彻底清醒,不再说那些无人在意的浑话。
沙发上,徐经眠似乎抖了一下,而后缩得更紧。姜悦恍然大悟他是因为冷才窝在一起,于是伸手将他打横抱起,走进房间。
这一路颠簸着实不小,被放在床上时,徐经眠彻底睡不下去。
他刚醒来,整个人懵懵的,道:“……阿悦?”
“睡吧。”姜悦给他盖上被子。
他起身,还没迈步,衣角就被人拉住了。
被窝里,徐经眠睁着一只眼,一副马上要睡着,但极力清醒过来的样子:“你回来了……?”
“嗯。”
姜悦坐回床边:“怎么?”
徐经眠问:“不是你说,你回来后,要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吗?”
姜悦声调更柔:“你是因为这个等我的吗?”
“对呀。”顿了好久,徐经眠补充道,“不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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