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丞川年幼逃过一劫,长大后却在所难免。姑姑不仅对他学业工作管束严格,甚至催着他早日结婚为季家延续香火,而且必须要是门当户对的联姻。为此在阿美利卡时时找他陪一些富家小姐逛街吃饭高尔夫,整得季丞川都PTSD了,坚定自己从此成为不婚主义。
把夏婉怡和盛皖南送回家,季丞川随便找了个路边停车。
他实在心痒,想摸手机回徐之宁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个时间他睡了没有,要是没有能不能约出来吃个夜宵什么的见一面。
消息发出去了,徐之宁没回,他就趴在方向盘上一直盯着手机等待。
几分钟后,手机弹出新的消息提示。
季丞川心迅速提起,又猛地落下。
是姑姑。
熟悉的公文式的一板一眼的短信通知。
“计划下月择日回国,具体日期另行通知,望提前做好接机准备。”
第11章
【.】
周末,徐之宁结束基地的课程,做了下课的手势,讲台下的学员却没有一个人行动。徐之宁有些不解,只见他们齐刷刷地站起来,笑容洋溢着,整齐划一地做出“祝徐老师生日快乐”的手语。
学员们做着“吹蛋糕蜡烛”一样的动作时,教室的门从外面被推开,一群人鼓着掌簇拥着一辆推车进来。夏婉怡看起来最开心,推着车一直张着嘴在欢呼。徐之宁什么也听不见,但是被气氛感染,感动地站在原地无措又兴奋地跟着鼓掌。
盛皖南最后进来,捧着一束鲜花,亲手献给徐之宁。徐之宁一手的粉笔灰,他下意识往衣服上面蹭了两下再去接,惹得满堂哄笑。
今天徐之宁外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手这么一拍,留下了两个十分清晰的手掌印。徐之宁自己也察觉到了,抱着一大束鲜花也跟着笑了。
夏婉怡拿着一个古怪又可爱的生日帽来到他面前,示意他低下头。徐之宁照做,松紧绳在下巴绷紧,三角筒状的生日帽歪歪斜斜地坐在头顶。没有镜子,大家又都看着自己,徐之宁有些害羞,搂着花做手语问:“是不是不太适合,已经不是小朋友的年纪了。”
大家赶紧摆手,好几个学员激动地给他解释:“是太可爱啦!老师!”
夏婉怡给他把衣服上的粉笔灰拍干净,轻推着他到推车面前,大声宣布:“生日歌,准备——”
点上蜡烛,关上灯,拉上窗帘,再把音响打开。夏婉怡和盛皖南牵头,大家一起跟着他们拍掌打节拍,虽然听不见,但是徐之宁能感受到声音有多么的鼓噪。音响的震动从地板传导到脚尖,学员们用力拍着手,手掌上快活的痛感向他们宣告声音的存在,热烈得要将他们淹没。
每个笑容折射出的彩虹色,间错着挂在天花板上,烛光的暖金不安分地在奶油上摇曳,在愈演愈烈的掌声中争先恐后地溢出,轻晃晃飘落,直到一层金灿灿的细沙铺在地上。
“嘭”的一声,无法通过听见来感知惊喜的徐之宁,意外地收获了如梦境般满空骤然飘落的漂亮彩片。柔光的小圆片纷纷散落,黏在发间,贴在花上,跌在心头。
徐之宁手足无措地不停用手语表达感谢,这一刻他觉得世上所有的语言都太过匮乏,因为膨胀的心情直白得只想以湿润的眼角和加速的心跳表达。每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深深地印在眼底,为了今天,他愿意一辈子在基地里任教。
大家催促徐之宁许愿,徐之宁闭上眼睛,脑袋却一片空白。最后他一个愿望也没有许,只是闭了会儿眼睛就满足地睁开,把跳跃的烛光尽数吹灭,视野再次跌落一片灰暗。
他一向不是一个擅长索求的孩子。
分食完蛋糕,学员们就先回去了。徐之宁和基地的人一起收拾教室,边清理边用手语闲聊。
一位老师说:“不知道为什么,今年海滨公园在今天开了特别烟花秀。”
“是,不过好位置要提前抢票。”另一位老师露出遗憾的表情:“我没抢到,打算在海滨步道那边看。”
“徐老师呢,徐老师之前不是说喜欢看烟花吗?”
徐之宁点点头,脸微红,“有朋友请我一起去看。”
“那真的太好了。”盛皖南停下在讲台上检查设备的手,回复他:“这票真的难抢,我本来想让我朋友给我张内部票送给徐老师当礼物,他都说给不出来。”
徐之宁有些惊讶地歪头,而在公司里浏览文件的季丞川忽然莫名打了个喷嚏。
看来是工作得有些累了,季丞川向后倚在办公椅上阖眼歇息。
一休息就很想徐之宁,好像见见徐之宁所有的疲惫就会消失一样。
好在今晚就可以和他一起吹着海风看烟花了,季丞川畅想着,不知觉笑了。
想到这就想起前几天盛皖南找他要烟花秀的内部票,作为秀展的出资人,季丞川怎么会没有,但是他硬是睁眼说瞎话谎称弄不到。因为他一点也不想抱着徐之宁在前排看烟花的时候偶遇到盛皖南和夏婉怡。
越休息季丞川反而越想早点见到徐之宁,这下休息反倒起了反作用,他苦笑着睁开眼,重新直起身看起了文件,顺便通过内线电话让秘书给自己送一杯咖啡进来。
下个月姑姑就要来了,季丞川必须在她来到之前拿出点成绩在公司里站稳脚跟,这样才不至于被姑姑看轻而处处对他管束指点。
本就紧绷的压力愈发加重,季丞川恨不得把徐之宁绑到办公室来,什么都不做也行,就坐在旁边看着他,这样他心里都会好受很多。
秘书的敲门声打断了季丞川的思绪,他回过神了,才发现自己已经想得这么远了。于是摇摇脑袋,把心思重新放在了工作上。同时再次叮嘱秘书在下午五点半提醒他一次,他要出发去接徐之宁。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时间真正开始变慢是从见到徐之宁的那一刻开始的。
看徐之宁一上车娴熟地低头系上安全带,季丞川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他把安全带系好,然后用正坐掩饰自己的期待和激动,双手贴着小腹前的安全带上,食指不安分地摩挲自己的手背。等了几十秒徐之宁才想起来,赶紧从兜里摸出听译机,拿在手上等待,无意识地用食指有节奏地敲击听译机的背面。
季丞川看得有趣,有意吊他,假装看手机处理工作,随口试探:“今天过得怎么样?”
徐之宁打字的速度起码是平时的两倍。
“很好,很开心!”
“有什么特别难忘的事情吗?”
徐之宁顿了顿,认真回复:“基地的伙伴们给我过了生日。”
“蛋糕好吃吗?”
“很好吃。”
接下来十几分钟季丞川都在找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聊天,好像忘记了要去玩这件事。他暗中观察徐之宁想去又忍耐的样子,有些期待他跟自己撒娇的样子。
但徐之宁比起索要更擅长妥协,忍到最后反而是季丞川受不了了,舍不得让他这么焦灼。季丞川还有些遗憾地想,下次得把他灌醉再试试。
“我看完了。”季丞川洒脱道。
“工作都处理完了吗?”徐之宁把屏幕展示给他看,“没关系,要是忙的话你先去忙你的事情。”
季丞川忍俊不禁:“不是工作。”随后把手机大方地展示道他的面前,徐之宁草草看了一眼,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是相册,一整面排满了徐之宁今天在基地过生日的照片,看上去精选过,每一张的主角都是徐之宁。
“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的?”徐之宁慌乱地问。
今天他都没太在意别人拍自己,也没有留意形象管理,他刚刚匆匆扫一眼,就已经觉得其中有好几张傻气得不行。
“这么大的活动不邀请赞助商,”季丞川玩笑道:“我要几张照片怎么了。”
徐之宁看着听译机的文字一时间脑子卡壳,被他的逻辑套住了。手语是他的母语,文字对他来说倒像是外语的存在,虽说因为当老师的缘故他的文字理解能力以及比大多数听障来说好太多了,不过这种被套住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一旦绕进去,就得呆呆想半天。
就这么一路怔怔地跟着季丞川去吃饭,又到海滨公园停车场,直到和他牵着手挤在熙攘人流中才回过神来。
人群密集对徐之宁来说不是好事,纷乱的人流纳入眼底,复杂的气味萦绕鼻尖,对大脑来说是几乎过载的信息处理,不安的赤色在脖颈束紧,挤压得他要窒息。
季丞川也有些后悔,因为海滨车道那边太堵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到观景台,所以把车停在了公园外的停车场,打算带徐之宁从小路这边花十几分钟走过去。
本以为人都在海滨步道那边聚集,没想到这边这条上观景平台的小路也那么多人。季丞川有些担心徐之宁,伸手搂住他,让他更贴近自己,用自己的身体帮他阻挡磕撞而来的人流。
赤色消融,季丞川的气息和体温贴近,黑压压一片的人影被暖黄色的光影晃动。徐之宁感觉自己贴在一支香薰蜡烛上,被极富有安全感的浮雕玻璃笼罩着,欣赏着透过浮雕成形的摇曳烛光。
像一场只属于他的小型烟火。
第12章
【.】
等凭票进了观景台,他们就舒服多了。观景台里人也不少,但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这也意味着烟花秀即将开始,带着工牌的工作人员紧张地领他们去已经准备好的位置。
走到半路,一声冲天的唳响在远处炸开,宛如惊雷一般,伴随一道转瞬即逝的金线。这是烟花秀的预热,说明确实要开始了。人群躁动起来,工作人员也愈发急切。
越来越多的预热烟花升空,一声声促鸣在耳朵炸开,一道道颜色各异的长线在眼前转瞬即逝,却迟迟不见烟花大朵大朵地炸裂天空,观众的情绪不断累积着,渴望着一刻的惊心动魄。
看台上聚集的人群都站了起来,所有人的头顶都错落着小小的方块屏幕,天地的动静都被一个个手机录像框存,大家尽情地享受着这场视听盛宴。
季丞川的注意力也被一声声炮响吸引走了,他一边往烟花那边看,一边牵着徐之宁跟着工作人员继续走。
在某声轰天的巨响中,季丞川倏地掌心一空,他的心跳也跟着掉落的烟花断了一拍。他急忙四下张望,在喧阗纷乱的环境里寻找徐之宁的身影。为了更好地观赏烟花,看台这边一点灯也没有亮,在这样的环境里,季丞川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徐之宁。
徐之宁甩开他,一路跑到了隐蔽的围栏边缘,气也来不及喘几口,赶在危险发生之前,把那个试图从围栏下面钻过去的小孩抱了回来。小孩忽然被陌生人抱住,当然是要哭闹,在徐之宁的怀里挣扎扭打,不停哭喊着“爸爸”。
烟花的巨响仍然在人们的耳边炸开,逐渐精彩的烟花表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没有人意识到这个小角落里发生了什么。
徐之宁知道小孩在哭喊,但是他什么也听不见,也说不出什么,只是知道现在还不能轻易放开他。正茫然无措的时候,季丞川和工作人员赶了过来。
季丞川从他怀里把小孩接过,用巧劲控制住他,贴在他耳边解释安抚他。
环境太吵了,季丞川从小男孩嘴里把断断续续的语句拼凑起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有个能滚动的玩具掉到护栏看台下面去了,他想从护栏这边过去把玩具捡回来。
等小男孩忍住泪水冷静下来的时候,烟花秀的预热也到此结束了,随着一朵炸亮天际的熔金火树盛开,无数的流光在夜空中停留,如同星河逼近又陨落。大家的目光都去追随着这场花火盛会。小男孩也不例外,如水清澈的眼睛好奇地紧盯天际银花。
这个角落的位置不太好观赏烟花,季丞川当机立断,趁着烟花声音比较小的时候给小男孩交代了几句,然后就把他抱起来,示意工作人员继续带路。
季丞川轻松地单手抱着小男孩,让他倚在自己的肩头看烟花,另一只手牵起了徐之宁,这次握得更紧了些,怕他一不注意又在自己身边消失了。
这次总算能到他们的位置上了,正对着烟花秀的方向,而且不用挤在下面的看台座位,小男孩显得更兴奋了,完全忘记了刚刚的恐惧和伤心。看小男孩和徐之宁都坐下了,季丞川才去和工作人员商量寻找小男孩父母的事情。
他让工作人员一旦收到小男孩父母的消息,就把人带到这里认领,就不用让男孩去看不到烟花秀的保卫处了。现在太吵了,人也不好流动,要是一直没小男孩父母消息,就等烟花秀结束以后用全公园广播寻人,实在等到人都散了还没找到,就报警。
等商量好了以后,季丞川才回到位置上。小男孩看起来兴奋过头了,看到什么就要指着拧过头对徐之宁喊什么,看到绿色的烟花就要喊“绿色的”,看到烟花绽成花朵的形状就要喊“花”,还不停“哇哇哇”地叫。徐之宁虽然听不见他喊什么,但是看他夸张的嘴型也能猜出他在喊什么,总是在他对自己喊完以后点头应承,哪怕小男孩已经拧过头去继续看了,徐之宁依然会给他回应。
徐之宁看上去很喜欢小孩,一边看烟花一边给他剥桌上的橘子,连带季丞川回来也有幸被分了半个。
按照季丞川的计划,本来是打算在某个气氛被烘托到位的时候和徐之宁在流光幻彩里接吻,好给他留下一辈子也不会忘的印象。但现在多了一颗“小电灯泡”,季丞川只能勉强接受和他在小电灯泡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牵手。
烟花秀接近尾声,如同掉帧一般骤然暗了下来,停顿了一分多钟,大家都疑惑是不是出故障了的时候,一线如彗星般闪烁的焰火笔直升空,在高空绽虹,炫成一朵巨型花束,花朵颜色几经变化,众人“哇”声一片。
连徐之宁也看惊了,他也是第一次见这种烟花。
忽然腕上一凉,徐之宁拧头,看到季丞川托着他的手在手背轻吻,而腕上已经不知道被他什么时候扣上一块小巧精致的腕表。方形嵌钻的银色表框,如星空一样的表盘搭配上银色纤细的表针,无声地在手腕上一圈一圈转动。
季丞川抬起头,徐之宁清晰地看见他唇齿翕张,喉结上下滚动。那一刻他忘了解读,只是看着季丞川的声音从他的动作中溜走。徐之宁回过神来后有些着急,伸手摸上他的唇,想要把声音抓在手里。
季丞川低笑一声,气息绕在纸上温凉,徐之宁的指尖清楚地感受到闷厚的自下往上的震动,那是只有沉厚的鼻音叠在一起才能有的效果。
“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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