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琼处理完工作上的邮件,示意助理把病床的角度调低一点,助理照做,顺便帮她把笔记本和餐板收起来。季子琼躺下,却没有休息,拿出了手机翻开相册,一张张看起了老照片。
看了没几张,刚出去的助理又再次进来,轻声提醒:“夏婉怡小姐来了。”
季子琼又费力坐了起来,助理也贴心地帮她把病床重新调好,然后才出去请人进来。
夏婉怡没急着进门,拎着礼物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点头问好:“季姑妈好,我是丞川的朋友夏婉怡,之前一直没来看望您,不好意思。”
季子琼这是第一次见她,此前一直都是听季丞川的描述,乍一见倒不是季丞川描述的那般无理娇蛮,反而是位像白百合般清新的美人。
不过更让季子琼在意的,是她的身份。
“夏家的孩子,进来吧。”季子琼笑得和蔼,“前不久我才和丞川他外公见过你爷爷,还说起过你。怎么盛家那孩子没陪你一起来?”
“他和丞川一会儿就到。”得到许可,夏婉怡轻盈地走进来,把手上的礼盒交给助理,笑着守在床边说:“我本来说给您带束花来,但丞川说您花粉过敏。又听说姑妈爱喝茶,我就给您带了几罐明前茶,喝起来特别香。”
“你有心。”季子琼颔首认可。
助理给夏婉怡找了张椅子,夏婉怡道谢后坐下,关怀地问:“姑妈身体好些了吗?”又提议:“这小房间呆得多没意思,姑妈身体好点了,我带姑妈去玩,喊上我妈我姨一起,组一个只有女人的约会。丞川他天天陪在姑妈身边,都不知道带您去好地方走一走。”
“我可不像你们身体这么健朗了,你们年轻人玩一块儿就好,不用特意带上我。”季子琼挥手让助理去把茶泡了,感慨道:“你们从小就关系好,中间好几年没见面,再见还是一样亲。”
“再亲哪有亲姑妈亲,您一来,丞川都没功夫搭理我们,回个消息都要等他老半天。”夏婉怡半开玩笑道。
“你这玩笑差点把我给骗过去了。”季子琼笑两声,“回消息慢,行动可快,赶着过去,第二天就回来了,神不知鬼不觉的。”
夏婉怡露出茫然的神色,一时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什么回应。这是哪出?怎么季丞川都没跟她提过?什么去啊回的?
季子琼看夏婉怡的表情就懂了,这孩子是真不知道。她存了个心眼,没再追问,转而问起夏婉怡家里的情况。
夏婉怡也没放在心上,一直和姑姑聊到盛皖南和季丞川一起过来。
今天基地集体去医院体检,刚好和季丞川公司员工的福利年检重合了,两人处理完事情就顺路一起过来。
看着夏婉怡和盛皖南男才女貌一对站在一起,季子琼又不免想起季丞川的婚事。
夏婉怡挺好,但家里主要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房地产和跨境电商终归隔的有点远。而且季丞川以后是要回阿美利卡的,娶个有背景的外籍华人自然要更好。
想到这,季子琼揉了两下心口。
“心脏不舒服吗?”季丞川关切道,抬手按铃。
“想到你的事心里就不太舒服。”
自己还能有什么事能让姑姑不舒服呢。季丞川心知肚明地缄口。
季子琼也觉得自己唠叨了,但止不住嘴:“你说不急着结,那就不急着结,那你好歹去看看啊,去试着建立一段relation,那么多人随你挑,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护士闻铃赶来,季丞川赶紧给她让位,硬着头皮回道:“知道了,之后我会去看看的。”
护士要给季子琼检查身体,季子琼气呼呼地配合,厉声道:“什么之后,之后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我死了以后吗?做人不要拖,时刻记住事情要做就现在,now!”
季丞川摆手恭维:“姑姑长命百岁,好饭不怕晚,好事不怕慢,我有分寸。”
季子琼揉揉眉心,挥手赶人:“我不听你跟我扯,Christmas我要回阿美利卡,年终事情多,你生日我就不陪你过了。等明年春节过了,你休年假回一趟阿美利卡,三十岁也该上点心了。”
最后还补上两句,堵住季丞川想接话的嘴:“就这样定了,你爸爸你妈妈也很想你,明年春节过去了你就回来一趟。”
三人就这样被助理请出了病房,等走远了,夏婉怡和盛皖南才绷不住笑出了声。夏婉怡幸灾乐祸地拍拍他的肩:“迈入三十岁,你的好事也不远了,没想到能先吃上你的喜糖。”
季丞川又气又笑,不轻不重锤了一拳盛皖南,埋怨道:“怎么连你也跟着笑啊。”
“听你说还想象不到。”盛皖南笑道:“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不愧是大Boss,根本没给你还嘴的余地。”
季丞川叹口气,深沉道:“这算什么,我在阿美利卡的时候她什么都给我安排好了,我去约会就差她没亲手帮我把裤子穿上了。你姑姑会给你和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金发女人开房吗?”
夏婉怡笑得扶腰,竖起大拇指:“姑妈生猛。”
季丞川跟着他们一路走出去到停车场,上车的时候,状似无意说了一句:“你那里的人检查出什么毛病都跟我说一声,有什么康复治疗的可能也跟我说一声。”
盛皖南还在系安全带,有些困惑:“怎么?”
“没什么。”季丞川随口道:“我只是一个热心慈善事业的大老板。”
季丞川的生日正好是每年的圣诞节,12月25号,像是圣诞爷爷送给季氏夫妇的礼物。
季子琼在此前就离开了,身体没好全,但她决定的事谁也改不了。临行前季丞川注意到她的助手没来,正困惑,季子琼看穿了他的思绪,淡淡回复:“我让他去做点事了,晚几天过来。”
既然姑姑都这么说了,季丞川也没有多管,拥抱了姑姑以后就送她进机场贵宾通道。
被季子琼管教惯了,还以为姑姑永远有生机永远雷厉风行。她病了这十几天,他才惊觉季子琼年纪大了。虽然以前也一直知道时间在向前变化,但这是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姑姑的衰老。这么一个不到他肩膀的矮小妇女,曾经负担起一整个家族的重担,却得不到与之相匹的承认。
但是季子琼这一生足够骄傲,她一个人穿着香风套装在通道稳步迈进,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尽头,期间不曾回头,也不曾放松体态。比起温柔宽和的父母,季子琼一个人撑起了“严父”的角色,在他成长的关键时期,教会他如何展翅跃崖,又指点他如何平稳飞行。季子琼对于季丞川来说,一直是他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女人。
回到圣诞节当天,明面上大家不支持过洋节,但是一个节日本身就很让人兴奋。大街小巷圣诞节的元素不多,节日的气氛却还是很浓厚的。今天不是公休日,白天徐之宁还是要上课。不过他课少,上午上完就没有了。
他知道今天是季丞川的生日,但是白天的时间注定不能分给他,他们的关系只能在夜幕下昭明。
不知道季丞川过着怎样的白日,但他这半天也不算虚度。中午他约了人见面,一起在商业中心那边逛街,逛到下午才分别。此时离夜幕降临还有三个小时,他心里不平静,又回学校去处理了两个多小时工作。
回家的路上一直在磨蹭,地铁公交来回转换,不断试图偶遇什么。等回到家已经是大包小包地拎了一手。
季丞川对于他来说一直很圆满的存在,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他需要什么,勉勉强强准备了一个礼物,但觉得礼不达意,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四处观望,像寻找救命稻草一样,看到什么合眼缘了,也不管合不合适就都买下来了。
现在屯了一地的礼物,却始终觉得没有衬得上季丞川的。
好像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徐之宁自暴自弃地转身,心想要不还是再出去看看吧。
正这么打算,季丞川的消息就来了。
“抱歉,今天还要再晚一点过来。你别等我吃饭了,我到楼下了给你发消息。”
本来紧张的时间瞬间变得宽裕,骤然松懈的徐之宁蹲了下去,他感到自己已经像满地的零碎一样无意义无价值。
他和季丞川不一样,他的生活就是这么单调贫瘠,一旦在意上什么人,就只能满心满眼围着他转。可是季丞川的生活很丰富,他以他强大的引力,在身边构造了一个稳定有力的关系场。
但是徐之宁踏不进去。
季丞川的一天非常忙碌,他已经成功到自己的生日不只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还是一次特殊的机会——公司内部的贺礼,家族远洋来的问候,外公家准备的午宴,朋友间的小聚,商业伙伴的酒会……
徐之宁想和季丞川的眼睛看一致的风景,可是他不敢站在他的身边。
徐之宁就像环绕在他身边的一小团乌云,只能趁着夜色掩盖自己的浊色,短暂地拥有片刻的明珠。
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满地的礼物都和季丞川有不协调感了,因为这些礼物都和自己有关,而自己是一个,无论怎样用力抻直手臂,都不能在白日去打扰他的光芒的人。
既然这样,徐之宁知道自己要去准备什么了。
他把零碎的礼物捡起来,全部随手堆在了餐桌上,揣上钥匙,再次出了门。
晚上,季丞川驱车到徐之宁家楼下。把车停好,他轻车熟路上了楼,他的钥匙扣上早有徐之宁给他的钥匙,轻轻松松就把门打开。
打开门,一股馨香铺面而来,甜腻腻的,有着让脑子沉醉的滋味。
屋子没开灯,点了好几个蜡烛照路。客厅没见到人,季丞川把外套随手脱在沙发上,把提上来的一袋东西也一并放下,跟随着烛光去了卧室。
徐之宁背对着门,缩在床边借着微弱的烛光不知道在研究什么,连他来了也没察觉。而且看上去十分认真,怪不得他发的消息也没看到。
走近了,季丞川才发现了一丝异样。
主要体现在,徐之宁穿着实在太……不得体了。
他一直欣赏的细白颈子被一根白色choker束住,往下光洁的背部上有两根细长交叉的白色绑带,吊着片轻薄透明的布料,上面还挂了只圆圆小小的尾巴。
季丞川一身的气血都往身下涌去了,徐之宁却始终不知觉。
季丞川喉结紧张地上下提动,感觉室内气温在不停往上升,热得他都要喘不过气了。再走近一些,就能看清徐之宁到底在研究什么。只见他面前一个小方框,里面满满当当装了一堆少儿不宜的小道具。
季丞川偏过头去,在莫名的欣喜之余感到痛心。
为人师表,以身作则。枉为人师啊,徐之宁!
徐之宁还在认真钻研某些产品的说明书,一心一意的,像是在确认菜谱。看得正起劲,乍一下,手里的东西就被人倏地抽走,自己也被一个体温过高的怀抱搂住。
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是感受到后背传来的震动,和着强有力的心跳,像雨天打落在荷叶上的雨点一样。
季丞川在温声捧读说明书上的内容,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感情。怀里的徐之宁感知到他的到来,自己先受不了了,脸上的色深了两个度,浑身因羞耻而有些发颤,慢慢举起双手捂实自己的脸。
季丞川好笑地想去拉开他的手,但是徐之宁这会儿力气奇大无比,死活不松。他又听不见,他选择不看的时候,季丞川一点和他沟通的办法都没有。
季丞川放下说明书,伸手把一筐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推到看不见的床底,然后抱着徐之宁亲吻他的发旋。
他还以为是徐之宁喜欢这些,但看他又羞又恼的样子,应该是自己也接受不了。这小脑瓜一天天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不喜欢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做。
被季丞川温柔地抚慰,徐之宁渐渐也从羞赧中回过神,自己咬了下舌尖,让疼痛感淹没羞耻心,终于敢把手拿下来。
视线里还笼罩着一层不明不晦如纱的紫红色,烛光跳动,徐之宁清晰感受到季丞川的滚烫的胸膛和躁动的心跳,但他落下的吻是那么轻,像是缅栀子柔黄的那部分。
缅栀子花瓣有些许肉质感,摸上去很舒服,花香很清,会让人忍不住把鼻子凑到花心去深嗅。
伏州没有这种花,这种花是长在徐之宁的记忆的,二十多年不曾枯败。
有关缅栀子的联想促使了徐之宁的平静,他拧头,扬起下巴迎上了季丞川的唇。
晕头转向的,差点浪费了时间。
这是他的生日,他和他的夜。
第17章
【.】
徐之宁以为他们会这样滚到床上去,但是季丞川还不至于这么精|虫上脑,和徐之宁微微分开,伸出食指在他的choker和颈项间寻了间隙勾着,和他对视。
季丞川带着玩味的眼神让徐之宁不由自主错开了视线,不自在地伸手掩住被薄纱欲盖弥彰的下|体。
季丞川低笑一声,放过他,起身到外面客厅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提上,顺便去厨房拿了两个杯子。
徐之宁坐在地上靠着床,衣不蔽体的感觉让他无论做什么姿势都觉得难为情,最后选择抱腿坐着。这套衣服是他确认了两遍以后,在其中选的一件最普通简单的款式,也不知道季丞川会不会觉得太素了。
他的右腿上束着一圈白色的腿环,对他来说有点紧,勒得有些发痒。
季丞川挨着他在他身边坐下,落地的震动砸在了徐之宁的心上,烛光旖旎,地上溢着静悄悄的光影晃动的河,像是风吹过河上的彩灯。
季丞川拿出一瓶酒,瓶身上都是徐之宁不认识的字符,金色的,晦暗里自己发着耀眼的亮。
这是季丞川父亲给他的那瓶赤霞珠,岁数很大,有市无价。
不过这些徐之宁都不懂,他只能看见季丞川变戏法一样在指尖转出开瓶器,然后熟练地把木塞拧开。浓郁的酒香争先恐后地盖在室内,果香醇厚,间杂着烟草、金属的味道,还带有一点松脂的清香。
徐之宁家里的杯子是菜市场里买的,普通玻璃,清仓打折,五元三只,拿来装牛奶都嫌埋汰。
这样两只上不了台面的玻璃杯,今日突临天降大任,忐忐忑忑惶惶恐恐地载了杯价值连城。
那始作俑者毫不在乎地把他塞到徐之宁手里,像哄他喝饮料一样鼓励他试试。
季丞川从小家境富裕,很多好东西他都是想用就用,父亲珍藏了大半辈子的赤霞珠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就是想尝才跟父亲死皮赖脸去求。倒也不是不清楚这酒的价值,他晃着圆筒状的玻璃杯,心想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选择和徐之宁一起喝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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