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婷别开脸,不忍直视:“是他,是赵明哲。”
“我什么时候可以领走尸体火化?”陆婷问站在旁边的李晗。
李晗解释:“因为这涉及刑事案件,根据法律规定我们必须对尸体进行解剖,希望您能理解。”
“他人都死了,就不能好好地走吗?”陆婷声音有些虚弱。
站在对面的沈翊问:“请问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女朋友。”
“那他的直系亲属在哪里?”沈翊蹙眉,这是不合规的。
“在这儿。”陆婷缓缓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腹部。
沈翊见状一呆,有些措手不及,李晗更是惊道:“你怀孕了?”
陆婷承认:“四个月了。”
“陆婷女士,我们理解你的悲痛,但是赵明哲的死牵扯到嫌疑人的指控,任何的细节都有可能影响到定罪量刑,我们不得不进行解剖。”何溶月劝慰道。
“你就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沈翊说。
“是被他老婆周云意杀了对吧?”看着陆婷居然知道,沈翊不免有些奇怪,接着陆婷解释了前因后果,“那天他从家里离开,我知道他去找周云意了,他一直没回来,我担心他会出事,没想到会这样。”
“你怎么知道他回去找周云意?”沈翊问。
陆婷打开手机,翻出照片给他看:“因为一张照片。”
他们顾及她的身体,去到接待室了解具体情况。从陆婷那得知,赵明哲谎称自己单身,后来她发现两人的合照质问他,却换来了他的警告,她得知自己怀孕后,为了孩子只能找他的前妻,希望两人离婚。
可是,他单独找了过去。
了解完,沈翊将陆婷送出警局,因为她怀有身孕,沈翊想要给她叫车,却被她拒绝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倒成一片的自行车发出巨响,吓得一直恍惚的陆婷发出尖叫,最后像是害怕什么一般,瑟缩躲避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后才跟沈翊道别。
沈翊也被她吓了一跳,觉得她有些过分容易受到惊吓了,但是也有的人天生如此,所以两人也就道别了。
第十七章 (原剧,最不希望破的案子)
第二天一早。
“通过瞳孔的照片,跨城追踪,这也太可怕了吧!”李晗一边将照片贴在玻璃板上,标注时间,进行案件推演梳理,一边感叹。
“城队,有你的快递,我给你放办公室里了。”跟着贴照片的蒋峰,看到杜城进来便对他说道。
杜城坐到沈翊旁边,拿起文件看了起来:“行。我知道了。”
突然发现笔录多了,他问:“这怎么多了一份笔录?是谁的?”
“赵明哲的女朋友,昨天晚上来的。”李晗说。
杜城便没再问下去,蒋峰开始对案情做推倒:“根据赵明哲的身份证号,还有手机号,我调取了他近一周的全部行程。他前天下午三点四十二分,乘坐大巴到达本市,下午五点三十五分,他入住了台东三路的快捷酒店,距陈秋雯的公寓,不足七百米。”
“昨天下午一点二十三分,他到距自己入住酒店,两站路外的小商品市场买了快递员的服装,包括帽子,使用的是微信支付。下午一点五十四分,回到了酒店,根据监控显示,下午四点三十七分,他身穿快递员的服装到达了陈秋雯的公寓。下午四点五十五分,110接警站接到了陈秋雯的报警电话。”
“杀人动机明确,整个行动链十分完整,时间轴跟陈秋雯的供词,还有陆婷的佐证严丝合缝。”蒋峰将案件经过复述完,提出自己的看法道,“我觉得是,赵明哲杀人未遂,最后被家暴的受害者反杀。”
李晗在一旁点点头,觉得特别有道理,她这次的想法和蒋峰不谋而合。
杜城听完觉得有些奇怪,皱皱眉,但是并没发现什么问题,也许就是这样的,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沈翊:“你觉得呢?”
“他的头很小。”沈翊看着照片突然说。
蒋峰没反应过来:“什么?”其他两人也都有些莫名其妙,这跟头小有什么关系?艺术家就是不一样,关注点都跟普通人不同。
“在案发现场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比例哪里不对。”沈翊站到案板前,看着照片说,“现在仔细一想才发现,死者的头比一般男性都要小。”
“所以呢?”蒋峰就像相声里的捧哏,没有他不搭的茬。
沈翊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你们看,这种快递员的帽子只有一种型号,也不能调节大小。死者的头这么小,戴这么大一顶帽子,不应该这么合适吧?”
“在陈秋雯的笔录里也透露一个细节,当她从猫眼往外看的时候,赵明哲的脸,是被整个帽檐全部遮住的,所以她才没认出来。”杜城说。
李晗更加坚信赵明哲就是杀人不成反被杀,愤慨道:“这就更可怕了。连假扮成快递员拿帽檐遮脸这种细节都想得这么周到,这就是精心策划的谋杀啊。”而且,她作为一名女性,对于家暴男没什么好想法,死了未必不是件好事,直接杜绝了还会有其他受害者的可能。
“不不不,我是想说,现场一片凌乱,陈秋雯也说过他们俩之间发生了激烈地撕打。可这么一顶一碰就掉的大帽子,为什么会端端正正扣在死者头上呢?这不合理啊。”沈翊再次向他们发问。
李晗并不想往深了想,但是她的身份又要求她不可以情绪用事,即使死的是一个人渣,只要涉及了谋杀,那么他们就必须抓人,这就是律法。
谁都不能私自决定一个人的对错和生死,律法的存在,并不是要求你要多好,而是让你不能太坏。
沈翊的一番话就像石子落入平静的水面,泛起一阵阵涟漪,使人无法忽略。
这时,杜城接到何溶月的电话,她说尸检发现了新问题。杜城看向沈翊一眼,又让他发现了问题,于是带着他一起去找何溶月。
沈翊坐在显微镜前观察着载玻片上的组织,看着显微镜下的成像突然说:“乌鸦飞过麦田。”
“你说什么?”杜城问。
“我说,这些波纹状排列的纤维层很美,就像梵高的那幅名画,乌鸦飞过麦田时掠起的麦浪。”沈翊回答。
杜城满脸无奈,何溶月适时说道:“可惜在我们法医的眼里,让心脏的肌肉纤维泛起美丽波浪的,不是乌鸦的翅膀,是电流。”后半句是说给杜城听的。
接下来的内容更是使沈翊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这一起案件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不仅有电流,而且刀伤不合理。
死者有轻度心脏病,遭遇电击后,就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并且男女两者身高有别,如果是打斗中失手刺中死者,刀伤应该斜向上,可这些都是水平伤,说明了这很可能是故意杀人。
杜城立刻让蒋峰去复查了现场,蒋峰在陈秋雯家的绿化带发现了电击枪,更是在上面发现了陈秋雯的指纹,杜城立刻带着电击枪重新提审陈秋雯。
杜城开始便咄咄逼人,一切公事公办地说着他们得到的证据,推测着她杀人的全部过程,最后定义:“如果你真的是在赵明哲失去反抗能力后,再刺杀了他,那你就不是正当防卫或是防卫过当,而是故意杀人。你现在交代真相,还有减轻量刑的可能。”
一直沉默的陈秋雯突然像无所谓了一般:“是,我是故意杀的他。”面对承认的如此干脆利落的陈秋雯,杜城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几乎每个犯人都会竭尽所能的否认撇清。
“身上的伤会好,可是心里面的呢?”陈秋雯并不后悔,此刻她是无比的轻松,却又无比的哀戚,哀己之痛,戚己之伤。
“我从他那里逃走了,但我从来没有逃出来过,只要想到他的脸,只要想到赵明哲这三个字,我都睡不着觉。四年!四年!我不敢上街,不敢发朋友圈,不敢认识新的人,甚至有男人靠近我,我都觉得害怕。”
“买那个电击枪,也不是什么未卜先知,我是靠那个活的。”她闭起眼睛,不愿去看任何人,因为没有人能体会她的痛楚,她的艰难,“每次有人敲门,我都要拿上一把电击枪才敢去开门。”
“所以当赵明哲出现在你家门口的时候,你使用电击枪是长期紧张的下意识反应。”陈秋雯点点头,杜城接着说,“但当赵明哲休克倒下后,你朝他的要害刺了三刀,这可不是下意思反应了吧?”
“他动了!他在地上动了!”陈秋雯瞪着眼,怨恨、恐惧、愤怒、不甘地控诉,“你知不知道只要他站起来,他就一定会杀了我?”那是长期以来遭受暴力的本能恐惧和憎恨,她不出手,她就会死,但是她不想死。
杜城揉揉脸,觉得自己确实太过不近人情,但还是得问:“那那顶帽子呢?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还要给他戴上?”
“因为我不想看到那张脸,我害怕那张脸,我恶心”
在学校上课的沈翊,给学生讲了一位以色列女英雄朱迪斯。这位女英雄在的家园遭到侵略的时候,带着自己的女仆去到敌营,用美色/诱/惑了他们的主帅,并在他醉酒的时候将他的头颅砍下。
听完他的讲述,底下的学生议论纷纷,一个女孩子心细的发现了不同,提问道:“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得到沈翊首肯后,她说:“朱迪斯的女仆也参与刺杀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沈翊反问。
女生说:“您看啊,在别的画里,女仆只是在一旁观看,接着赫罗弗尼斯的头。但是中间这一幅画里,赫罗弗尼斯正在反抗,是两个女人联合起来压制了他,才砍下他的头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别?”
沈翊夸赞她:“你发现了关键,中间这一幅出自一位女画家阿尔泰米西亚真蒂莱斯基。西方的很多男性画家,在处理朱迪斯这样的题材时,会把女仆作为旁观者,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只放在美丽的朱迪斯身上。”
“但是,阿尔泰米西亚真蒂莱斯基不同,她画中的女性是共同对抗邪恶势力的盟友。在她的眼中,女人能理解女人,女人能保护女人。所以,只有这一幅,明明白白地画出了两位女英雄。”
“诶老师,我查到了!”一个男学生站起来说,“真蒂莱斯基年轻的时候被她老师的性/侵了”
班上一片哗然,沈翊讲解:“是的,真蒂莱斯基曾经遭受过性侵,对方为了逃避刑罚,反而指责真蒂莱斯基卖/淫。为了证明清白,真蒂莱斯基被迫当众验身,可最后,那名强/奸犯只被判了一个盗窃罪,仅仅只关了八个月。”
学生再次骚动,每一个都觉得不合理:“才八个月”
“所以这幅画画的并不是朱迪斯斩杀了赫罗弗尼斯,而是女画家自己斩杀了强/奸犯!”最初提出问题的女生义愤填膺道。
“是的!所以真蒂莱斯基画的朱迪斯有着更强的力量感,没有任何的犹豫、恐惧,她把自己的痛苦和同情注入到了画里,和画中的朱迪斯拥有着同样的灵魂。”
沈翊讲解到最后,竟把自己说明白了,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忽视的问题。
比如陆婷听到巨响时,下意识的恐惧和惊慌,对陈秋雯说的那句对不起。她们是一样的,都曾遭受了暴力和虐待,她们都伤痕累累。
留下学生自习,他便打车去到警局找杜城,他认为陈秋雯在说谎,第一次是,第二次也是。
人们定义长期被家暴的妇女,都是脆弱的献祭者形象,都忽略了女性本身具有的反抗力量,而且她们反抗的时候力量甚至会比男性更强。
当男人无法给予女性安全,无法保护女性不受威胁时,女性会自发相互保护,她们比男人更懂得彼此帮助。
两人决定再重新去查看线索,去到赵明哲入住的酒店查看,得知了照片是合成的,沈翊直接拍了一张照片,佐证了那个拍摄角度,瞳孔倒映出字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陈秋雯撒谎了,而看到照片的赵明哲就注定要死了。
杜城陪着沈翊提审陈秋雯,李晗跟着蒋峰审讯陆婷,两个人从开始便互相包庇,即使紧张害怕也没有要承认的苗头。
杜城看陈秋雯一直不正面回答,对沈翊的问话东扯西扯,当即拍桌,砰的一声,吓得陈秋雯瑟缩起来,神情紧张恐惧。
“那天陆婷听到异响,反应跟你一样。她害怕的不是声音,而是伴随声音而来的暴力。”陈秋雯没有说话,呼吸急促,浑身颤抖,惊惧的情绪使她站在崩溃的边缘,沈翊缓缓说出最后的名字,“而暴力的源头也是赵明哲。”
陈秋雯从恐慌的情绪中平静下来后,依旧否认了跟陆婷认识的事情,更否认了陆婷参与的可能,即使沈翊说出警方已经掌握了大量证据,她也咬死不认。
而陆婷在问询故意杀人会被判多久,得到的可能是死刑时,她承认是她做的,她是主谋,是她找到陈秋雯求她帮忙一起杀人的,动手的也是她。
陆婷认罪后,沈翊说出了陈秋雯为什么替陆婷顶罪的原因,因为她曾经也可以成为一位母亲,可是赵明哲的暴力,使得她未成形的孩子都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而她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能力。
她们试过很多办法,回家、逃跑、报警,但是都没有用,谁都救不了她们,谁都没有帮助她们,她们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自救。
她们救了自己,也救了更多的可能会遇到他的女性,但是她们也毁了自己,她们的未来都在这场博弈里。
这是一场豪赌,她们输了,但是她们也赢了。
第十八章 (基本上是原剧内容)
两个人从审讯室出来相见的时候,看着对方笑了,是如释重负的、轻松的笑,是感激的、温柔的笑,她们都自由了。
沈翊看着两人突然说:“我突然希望,这个案子不要破”
杜城低头看着他,抬手揉揉他的头发,安慰他:“别想太多,跟你没关系。”
如果是以前的沈翊,他并不会这么在乎,但是现在的他所经历的、正遇到的,都在使他对人的悲苦有更多的共情,对人别无他法的无能为力有更多的看法,这都让他变得温柔而于心不忍。
“走吧。我送你回家。”杜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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