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嗬,小伙子年纪轻轻看不出来啊。”司机话有些多,乐呵呵地,却又想起什么忙问,“等会,那你刚刚拍我车牌是什么意思啊小同志?”
“啊,没,是有人不放心我自己一个人坐车。”沈翊解释。
“哦,家里人吧。虽然你是警察,但现在又还比较年轻,担心你也是正常的。”
沈翊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马上就要三十了,而且还是三十年的老光棍一个,不过个子和长相,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经历,就比如都把他当学生看,有时走在学校里都有人以为他是学生。
在司机的喋喋不休里,上下眼皮直打架,却死都不敢睡的他终于回到了警局,付了钱马上给杜城发去消息。完事直奔自己的办公室,他不是要睡觉,而是查询关于色弱、色盲一系列跟眼睛辨别颜色的疾病。
收到沈翊回到局里的消息时,杜城跟李晗刚好到达北江东站,李晗默默跟在后面,她到现在都记得杜城凶沈翊的那通电话,她觉得是有点莫名其妙的奇怪啦,但是借她一万个胆,她也绝对不敢问杜城为什么要这样。
李晗认为杜城那时生气倒是不太像,反而很像是焦急,甚至是急躁的难安,与其说是在生气,不如说是直男的担心。
李晗突然在想,就他们城队这样,要是想追沈老师,那肯定是千难万阻的事,毕竟他们两个的智商和审美都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这个人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当天是我值班,但其实乘客都是直接刷身份证进站的。”工作人员看完照片递还给杜城,一一如实说道,“我们的工作也就是在旁边做做指引,或者是处理一些故障情况,刚才我们也和南京站那边核查了一下,那边没有李志强,也没有穆伟的出站记录。这趟车中间要经停五站,他们可能是中途就下车了。”
杜城皱着眉,这一番话下来可以说是零线索,无用处,甚至如果他们真的是中途下车的,那就麻烦大了。
“那你能不能带我们调阅一下进场监控?”杜城问。
“啊,好的。请跟我来。”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引着两人去了监控室。
两人正看着监控,蒋峰给杜城打去电话:“喂城队,李志强说不认识穆伟这个人,而且他已经高位截瘫四年了,连厕所都上不了,生活比较困难,家里也只有老母亲在照顾他。而李志强的身份证被他妈给买了,不知道倒了几手最后到的穆伟手里。”
“行,我知道了。”杜城面色难看挂断电话,他们只能再找别的突破口了。
看完监控的李晗带来的也不是好消息:“城队,监控看完了,确实没有看见穆伟。”
杜城面色一沉再沉,又查了出站记录也是一无所获,而沈翊查看完所有相关的资料后,给杜城打去电话,对他说:“杜城,我们可能抓错人了。”
“什么意思?”杜城问。
沈翊看着电脑上的,色盲眼中的红绿灯颜色,说:“你们回来就知道了。”
杜城便带着李晗,再发消息叫上蒋峰一起回局里找沈翊。
“你说穆伟是色盲?”聚在沈翊办公室的三人听沈翊讲,听完后杜城率先提出疑惑。
“对。”沈翊倚靠在办公桌边沿,打开电脑,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画说,“你们看这幅画。”
李晗见过,所以她马上说:“这不是穆伟家电脑的壁纸吗?”
“对。穆伟的电脑壁纸是异常的艳丽,普通人看这张画看久了,眼睛可能会有不适感。但他为什么要拿这张画做壁纸?所以我猜测,穆伟他是个色盲。”沈翊讲解着他的推理。
杜城看了一会,说:“那他要是单纯喜欢这个图案呢?”
沈翊将电脑里的照片切换,是当时拍摄的几张陈设照片:“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喜欢吧。你们再看他们家的颜色屏幕,颜色对比依然是很鲜艳和偏红色,这都说明他对颜色的感知力比常人要更弱。”
“还有,他们家的积木摆放和衣服的摆放,都是严格遵循着由深到浅的颜色来摆放的,这说明什么?他是为了生活便利,为了让自己快速分辨出颜色才这么做的。”
看三个人依旧皱着眉,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不赞成,他又说:“如果这些你们都觉得是巧合的话,那我觉得可以去查一下他的体检报告,或者是就诊病例。”
杜城听完就示意蒋峰去查看看,他们跟沈翊不太一样,沈翊对于颜色,或者是带有颜色的东西更为敏感一些,这大概跟他是位画家有关,毕竟他还是一位能力出众的画家。
“就算他是色盲,那他就不会去抢金店了吗?”杜城再一次发问,李晗显然也有这样的疑问,看向沈翊等待答案,毕竟一个想要犯罪的人,哪里还会在乎自己的自身缺陷呢。
沈翊微微一笑,显然是做好了充足的功课准备,带着两人去到监控室,让李晗重新把监控播放一遍,在劫匪过马路的监控里,沈翊叫了停,让她重新回放。
李晗照做,沈翊指着视频说:“你们看,劫匪过马路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穿了过去。”
“也就是说,如果劫匪是色盲的话,他过马路的时候应该下意识地犹豫一下,因为他分不清红绿灯。”李晗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
“嗯,所以我才认为劫匪很有可能不是穆伟。”沈翊点头道。
这时候去核查的蒋峰也回来了,说:“城队,核查过了,穆伟还真的是个色盲欸。”
沈翊听后得意地摇头晃脑,很是开心,笑得很是自豪,杜城余光瞥见沈翊的小表情心中发笑,感到一阵柔软,却还要摆出严肃的脸推断说:“如果劫匪不是穆伟,但从留下的作案痕迹和作案手法,又跟七年前的案子一模一样,那就说明劫匪是用穆伟的枪,模仿他犯下第二起案件。”
“我觉得不是模仿。”沈翊摇着头,否认了杜城的推断,“是劫匪又重新临摹了一遍自己之前犯下的案件。”
“这么肯定?”杜城看着他,皱眉问。
“这样,明天我们一起去一趟现场就知道了。”
蒋峰和李晗互相对视,他们哪敢发言啊,沈翊则是笑眯眯地,期待地看着杜城,杜城被他看了好一会,终于在他的眼神里败下阵来,只能点头答应。
第十一章
第二天,沈翊早早赶到局里打卡,来得稍晚点的杜城一下车,就看到乖巧地站在门口等着他的沈翊,这样乖巧的沈翊惹得杜城觉得一阵好笑,突然就起了欺负他的歪心思,假装忘记要带他去现场的事,径直走了进去。
他去打卡沈翊跟着,他找蒋峰沈翊也跟着,他去倒水喝、去洗手间,沈翊也跟着,背着自己的包,抓着背绳,乖巧安静地跟在后面,满眼期待地等杜城忙完。
因为这画面实在是太乖得可爱了,杜城都要激动得流鼻血了,终于不继续欺负下去了。就这样,杜城叫上蒋峰,带着沈翊,三个人一起出了现场。
一到玖芙珠宝店,沈翊立刻拿出自己的专业态度,先是扫视一圈,现场保护得很好,没有被破坏,然后走到有那一滴血的玻璃柜台前,认真地看了一会,肯定地说:“这个跟七年前那个金店抢劫案是一样的。”
“从行动轨迹,和现场痕迹来看,高度一致,只不过就多了那一滴血。”杜城对沈翊说。
沈翊坚持道:“所以我才说,这个抢劫现场,是同一个抢劫犯做出的一个复刻版。”
听沈翊说完毫无头绪的蒋峰看向杜城,杜城也皱着眉问他:“为什么不能是模仿犯?”
“就因为这滴血。”沈翊看着他们解释,“用绘画来举例的话,临摹,是为了百分百的还原,可是这两个现场不是一致的,这个现场多出了一滴血。这对一个赝品来说,就是致命的瑕疵。”
沈翊这一番话,让杜城隐隐想到了什么,蒋峰却还没想通,依旧觉得不太可能,疑惑道:“那可要是模仿自己犯案,那更不应该露这么大的破绽。”
沈翊点点头,看向那滴血接着说:“所以,这个破绽是他故意留下的,这就是他再次作案的目的。”
“达芬奇画过一幅画,叫《岩间圣母》,这幅画他画了两次,区别就在于另外一幅的圣母头上,有一个光环。达芬奇其实不用画两幅一模一样的画,只是客户提出了一个特殊的要求,他就多画了一幅。”沈翊再次用绘画举例,“那同理,一个劫匪也并不需要犯两起同样的案件,除非有特殊的情况要求。”
“那么关键的点在于,”杜城已经明白沈翊想要表达的,替他接了下去:“那一滴血。”脑子完全没跟上的蒋峰还在状况外,完全没明白其中的缘由牵绊。
沈翊点点头,做出最后定论:“没错。这不是在现场无意留下的破绽,而是为了留下破绽,故意制造了一个现场。”
“所以劫匪不是穆伟,他留下这滴血,是为了嫁祸给穆伟,”蒋峰顿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但又看着两人迷茫道,“那劫匪是谁?穆伟又去哪儿了?”
杜城和沈翊也还不知道,只能保持沉默,回去的路上气压很低,毕竟案件陷入新的困境里,而手头的线索一时间也没有什么是有用的,这样的坏消息确实没办法使人感到愉快。
回到局里,沈翊跟着杜城坐到一起,在办公室里将案件进行简单地梳理。
“看来找到穆伟才是查出劫匪的突破口,我们就从他周边的关系人入手。”梳理完案件,杜城如是说。
沈翊接话:“重点是他的妻子贺虹和女儿小安。”
杜城听完都吃了一惊,看向他,问道:“你想去问小安?”
沈翊眼神坚定,看着杜城肯定地点点头。
“行,你自己多注意,有事给我打电话。”看沈翊那么坚持,杜城没有阻止,而是叮嘱他,说完他将沈翊送了过去,他去跟蒋峰跑关系人。
沈翊去到穆小安的绘画老师薛老师的家里,向她问来了穆小安的绘画,他拿起一小沓画仔细看了起来。
“来,喝杯水。”薛老师倒了杯水拿来给沈翊。
“谢谢。”沈翊礼貌地接过水杯。
薛老师坐到一边,自豪地夸赞小安道:“小安画画可好了。那一张还拿过奖。”
沈翊看向手边的那一幅画,拿起来端详,薛老师说道:“是不是很有创意?”
看完的沈翊皱着眉问:“小安平时很焦虑吗?”
“你、你为什么这么问啊?”薛老师奇怪又不解。
“这幅画告诉我,她很不开心。”沈翊说道,薛老师并不太懂,只好侧头重新审视这幅画,“她画的草坪线条非常杂乱,说明她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内心正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还有这个树冠,太扁了,扁得让人喘不过气,这都是内心压力的外化。”
沈翊慢慢将画放回桌面说:“房子象征着每个孩子眼中的家庭关系,一般的孩子画房子,都会画在地上,踏踏实实的。可你看小安画的房子,却画在水里,根基不稳,感觉随时都会被水冲走。”
“贺虹夫妻,是不是经常当着小安的面吵架?”沈翊看向薛老师问道。
薛老师深吸一口气,叹道:“小安爸爸对小安,确实不好。”
沈翊听完,心里大致有了个底,但同时也替穆小安感到一丝难过,谢过薛老师他便离开了。
蒋峰和杜城坐在小区里的纳凉亭下,向街坊邻居问起贺虹和穆伟的口评。
其中一个老太太说道:“穆伟他们家我太熟了。他们家那个女儿小安,和我孙女还是同班同学呢。”
“那他们家情况怎么样?”蒋峰问,“平时跟邻里之间的关系处得好吗?”
老太太说:“还行吧。穆伟啊,特别爱打麻将,总是和三号楼的小王,还有那个六号楼的小周一块打。”
老太太旁边一个较时髦的阿姨接着说:“就是这穆伟手气不好,经常一晚上能输个千八百的。”
蒋峰接着问:“那他们夫妻关系好吗?”
老太太义愤填膺地说:“我去接孩子的时候,总是碰到贺虹一个人接孩子,那他穆伟根本就不管。”
杜城一听就觉得有点问题,接着阿姨说的话更是让两人震惊:“是啊。有一次他喝多了,说小安不是自己的孩子。”
能问的都问完后,两人便往外走,沈翊恰好从楼上下来,三人一起坐杜城的车回局里。
“小安是不是穆伟的孩子做个亲子鉴定就知道了,穆伟的DNA我们这里就有,小安那边需要找人过去一趟。”三人坐在会议桌讨论,杜城说。
“那做完之后,如果不是,”蒋峰还没说完,沈翊便说:“如果不是,就不能排除贺虹涉案的嫌疑。”
这话一出口,蒋峰都呆了一下,杜城显然也想过这个可能,淡定说道:“贺虹那边的关系也得摸一边。”说完他往后一靠,长出一口气接着说:“这个抢劫案越来越复杂了。”
正感慨,老闫进来叫道:“杜城!我人给你找到了啊。”
“老闫,目击人呐?”蒋峰有点小兴奋地问。
“嗯。”老闫说起这次的外出找人经历,“他啊,当年受过枪伤,这心里就有了阴影,治完伤之后就搬走了,我是一顿好找啊!但是他说了,当时他的的确确见过这嫌犯。”
“人呢?”杜城问。
老闫说:“哦,我让去接待室了。”
“走吧,去看看。”杜城站起身,看向沈翊说。
从老闫来后就一直发呆的沈翊有点懵:“啊?哦。”赶紧从会议桌上下来,跟在杜城后面去接待室。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接待室,杜城率先开口:“你好。”
接待室里一直低着头的男人这才抬起头,慢慢站起来,看着两人笑得有些紧张,分别对他们问好说:“你好,你好。”
沈翊这才注意到男人面颊上的贯穿伤口,不由得轻蹙眉,不是嫌弃,是觉得疼,是觉得于心不忍,由此更是看出那个劫匪绝非善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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