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即使怕得牙齿打颤嘴唇发抖，也肯定地点头。
“我必须找到濒死的临界点，那天我被曹栋推下海，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我几乎看到了那张脸。”杜城听到立刻惊讶侧过头看他，“但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消失了。”
杜城听完皱着眉头，并不太认同他的想法和选择：“所以你才想用这种方式？”
沈翊点点头，脱下外衬，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心脏还是怦怦直跳，紧张得他感觉小腿肚都要抽筋了，看他这样杜城担忧地叫住他：“沈翊。”
“我相信你。”沈翊看着他笑道，紧接着笔直地跳进泳池。
“扑通”一声，沈翊进入了水的世界，身体随着入水的重力还在慢慢下沉，四周没有着力点，水里没有氧气，身边没有杜城，一害怕松了一口气被水狠狠地呛了一下，他本能地开始胡乱挥舞四肢。
水太深，大概是有两米，他根本没办法踩到池底，又不会游泳，挣扎变得激烈了起来。跳板上的杜城看到沈翊的样子，立马脱了外套潇洒入水，游到沈翊身边。
杜城抓住沈翊的双臂后，正想要将他拉出水面，但沈翊反抓住他示意自己还可以，于是杜城没有再犹豫，狠下心来将人摁下去。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他想如果这次不行下次说什么也不再试了，沈翊是真没想到杜城会把他往下摁，他一时间害怕地推开杜城极力反抗，但是他那点力气挠痒痒都不够。
没几分钟沈翊便因为缺氧头眼昏花，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去，慢慢松开抓着杜城的手，杜城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
看沈翊晕过去过大概一分钟，他将人揽进怀里开始渡气，再抱着人往上游，游去池边的楼梯，单手抓着楼梯往上爬，一手抱着还在昏迷的人。
被单手抱着的沈翊，安安静静靠在杜城怀里，上岸后他已经醒了，但浑身还有些发虚，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感到非常羞耻！
杜城扶着沈翊慢慢放他躺平，看他眼神呆滞迷离，便在他眼前挥挥手凑得很近问他：“沈翊？清醒点了吗？”
看着凑得那么近还湿身的杜城，沈翊面色一红，杜城相貌硬朗，英气逼人，配上锻炼得当的身材，现在妥妥就是一个湿身诱惑！沈翊记得上次水里要昏迷之前，看到了向他游去的杜城，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杜城叫他一遍又一遍。
而据说人容易对拯救自己的人心动。杜城看沈翊面色潮红以为他着凉发烧了，有些担心地抬手摸上他的额头，感觉了一下，好像也不是很热。
沈翊回神拍掉他的手说：“我没事。”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就想去找背包，结果两腿还很虚，地上又有水，一个没站住当着杜城的面跌了一跤。
“噗嗤！哈哈哈哈！”杜城没忍住笑出了声，沈翊恶狠狠瞪着他，该死。
现在的沈翊就像只奶猫，浑身湿哒哒的，眼睛也水灵灵的，哪里有什么威慑力，诱惑力倒是有。杜城感到一点燥热，便止了笑严肃地走过去，把人扶起来送到没水的地方，安置好沈翊他自己去拿挎包和外套。
没两分钟就回来了，沈翊接过挎包立马翻找出画本和笔，杜城看了他几眼就去找来毛巾。
等他拿着毛巾回来，沈翊正坐在池边望着池水失神，旁边的画本一笔没画，杜城将毛巾披在他身上：“擦一擦，别感冒了。”
沈翊看着他，有失望、有遗憾、有歉意、有难过，杜城不想给他任何压力说：“别急，我等你已经等了七年，不差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
第八章
杜城还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被电话打断了，他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来电显示是蒋峰，蒋峰的电话准是出了案子。
“喂。”
“喂城队，玖芙珠宝发生抢劫案。”
“行，我马上到。”
走到半，还在发呆的沈翊说：“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真画不出来就算了。”
沈翊没说话，杜城不失望是假的，但是沈翊已经为他做到这一步了，他并不希望沈翊太过自责，从而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我不会怪你的。”
杜城走后，沈翊坐在池边抱膝蜷缩着，他正在责怪自己，责怪为什么自己还是没有想起来。
玖芙珠宝店。
杜城一抵达现场便简单地扫视了一下，走了一圈，他看到弹道、弹孔，砸碎的玻璃，以及一滴滴落在玻璃柜里的血。
“城队，案发时的在场的一共有六名顾客，三名店员，没有伤亡情况。”从外面了解进来的蒋峰向他汇报案发情况。
杜城指着那滴血，对蒋峰说：“看来这滴血，只可能是劫匪的了。”
蒋峰会意，让痕检科过来采证，两人又看了一圈，接着去跟目击证人问了点关于嫌犯基本特征的问题，又查了沿途的监控。
而已经回到家，在画布前发了好久呆的沈翊终于动了，再一次画了一幅情绪饱满的海，从下午到晚上，从晚上到第二天凌晨，没有着力点的海底，将溺亡的恐惧，女人说话的声音，记忆里女人模糊的模样，一点一点在那片海上呈现。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沈翊如释重负，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终于如愿以偿。
将女人的脸重新画到画本上，背起包就去警局立刻找杜城，让李晗马上进行数据库比对。
“这就是当年找沈翊画出雷队的那个女人吗？”
“还不确定，等看一下比对结果。”
围观的人简单交流了一下，很快比对结束，只是没能比对出结果，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看向杜城，等待他发话。
杜城皱了皱眉，只说：“再比对一遍。”他相信沈翊。
李晗立刻照做，可是结果依旧没有改变。
沈翊在自己办公室里看着画像等待结果，等杜城推门而入他立刻走上前，杜城一脸严肃没有说话，他从期待知道答案到已然知晓答案，难过地轻声说：“没找到？”
杜城看着他点点头，沈翊苦笑了一下，看向身后的画像墙，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没能看清那个女人，自我质疑：“我真的画错了吗？”
“不，”杜城在他身后替他否认，“我相信你。”杜城相信沈翊，因为那是他冒险想起的脸，那是他尘封记忆里的人。
看着沈翊惊讶的模样说：“不是所有人都在对比库里，我已经安排人扩大搜索了。当刑警这么多年我经常遇到无名尸体，有的即使脸部非常完整还是查不到任何信息。最起码你的画，给了我们一个方向。”
沈翊摇着头，他知道杜城是在安慰他，可是靠着一张画全国找人根本就是大海捞针的事情，他做的根本不够：“不够，远远不够。画像和真相之间的距离，就像一枚真实的硬币，和水中硬币的区别。在没把它从水中捞出来之前，我们看到的永远都只是它折射出来的幻影。”
“到达真相需要时间，我已经等了七年了，有耐心。”他不懂那些大道理，但他知道不论做什么都急不得，尤其是干他们这一行的更是，他反问沈翊：“你呢？”
“解谜也是一种乐趣。”看到杜城是真的坦然，沈翊抿嘴笑了笑。
看到笑得这么好看的沈翊，杜城的心情自然而然也跟着好了起来，看到杜城会回自己笑脸又笑得更加灿烂。就在这时，煞风景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杜城立刻收敛笑板起脸看向门口。
“城队，弹道检测结果出来了，江雪让你过去一趟。”蒋峰看着已经板起脸的杜城，心里直犯嘀咕明明刚刚都还在笑。
“好，我知道了。”杜城公事公办地说。
转头看沈翊笑道：“走吧，一起去。带你认识一下。”
面对邀约沈翊有点吃惊，但心情不错，只是临走前晦明难辨地看向女人的画像，微微眯起眼睛：你到底是谁？你现在又在哪里？
“走了。”走在前面的杜城看沈翊没跟上来，回头去叫他。
“来了。”他看着他笑着回答。
带着沈翊去到痕检部，一进门就问：“弹道检测结果怎么样？”
“墙上一共两个弹孔，第一发是擦过了警铃，射入墙面，墙面检测到火药残留。第二发子弹，才破坏了警铃，在铁皮处形成明显的圆抛物线痕迹。”拿着报告的女人说道，而说到半沈翊才赶到。
“看来这劫匪的枪法不怎么样啊。”杜城听完如是发言吐槽。
“哧，”女人听完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呢？指哪儿打哪儿呢。”转身一看，身后除了杜城竟然还站了一个人，以往可都是杜城自己风风火火过来问个结果，又匆匆忙忙地走人。
她打量起眼前人，白白净净、文文弱弱，衣着简洁随意，发型干净利落，笑起来很好看，给人极度乖巧的感觉，任谁看到他都是保护欲顿起，站在人高马大的杜城身边看起来更显得娇小可人。
“对了，这是我们新来的画像师，沈翊。”杜城介绍道，两人礼貌微笑点头，“这是我们北江首屈一指的弹道专家，江雪。跟你一样，都是神人。”后半句杜城是看着沈翊说的，眼睛亮晶晶的。
“哼这话听着像是在夸我，”江雪一下就听出了端倪，不客气地拆穿他不屑笑道，“但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炫耀他呢？”
被拆穿的杜城大大方方一笑而过，面上骄傲自豪半分不减，沈翊没想到杜城是在变相炫耀自己，借着侧头看白板资料抬头看杜城的表情，看他炫耀得偿所愿的小表情不免笑了。
“那枪的型号呢？”恢复工作状态的杜城问。
记录笔记的江雪说：“格洛克—七型，产自奥地利，满匣十七发子弹。”
听完江雪的解说，杜城立刻做出判断：“也就是说，如果弹夹是满的话，那个劫匪还有十五次射击的机会。”
听杜城的判断，在整理的江雪停了下来，否定他：“不，如果没有续弹，还剩下十四次。”
江雪翻出资料递给杜城说：“你看一下这个。”杜城拿过老资料翻看起来。
“七年前华畅珠宝抢劫案，劫匪持枪，一人重伤。这个案子，到现在都没有破，当时现场提取的弹头，和这次劫案提取的弹头膛线划痕比对，是同一把枪击发的。”江雪说。
杜城面色凝重起来，沈翊对枪并不了解，所以只有一开始凑过去看了一眼，后面完全安静听着两个人交流。
“跟福安那边确认过了，确定是当年的那把枪。”紧急开了会，大会议上杜城说，“而且从作案人的作案手法来看，也应该是同一个人，初步推断，两起案子是一个人干的。”
“七年前那个重伤的目击人呢？”张局严肃问。
“老闫正在了解情况。”杜城回答道。
并案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代表着这是个连环案件，代表着极其严重的恶劣性，代表着案件本身的复杂和危险性，所以案件与案件之间能分开处理是件好事。
案件的合并需要确定其案件性质、侵害目标、犯罪方法，包括犯罪时空间的相似或相同，或是具有代表性的标志遗留，犯罪分子的样貌体型相似，确定好还需要汇报申请做并案调查，麻烦又危险。
“七年都没有抓获，说明这个劫匪反侦查能力很强啊，但是这是我们北江的一颗定时炸弹，我不希望它再响。所以，我希望你们在最短的时间里边，将他缉拿归案。”张局站起来说道。
“杜城，给个时间。”看向杜城问，还没回过神的杜城一脸懵的“啊”了一声，她自己便接道，“七十二小时是吧？好的，全员听你调配，集体配枪，如遇紧急情况，可以果断处置。”
沈翊听着都是一愣，看着也一样愣的杜城心中一阵好笑，这叫什么？强行自愿自我安排。
“还有什么问题？”张局看着杜城还在天外的样子反问。
“没问题。”杜城哪敢说不啊，立刻否认，却又突然想起沈翊没专业学过，更没有什么经验，一时担心道：“但是张局，沈翊平时是拿画笔的，但这次要拿枪，要不然这次…”杜城就差直接说出前线太危险了，让沈翊别上了。
沈翊没想到会扯到自己，立刻紧张起来，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但是他又不希望杜城这样刻意把他排除在外，他不想一直被保护，他希望自己也可以保护别人。
“沈翊的第一身份是什么？”张局不吃这套，当即反问杜城。
杜城一呆，沈翊立刻接话：“警察。”
“警察的武器就是枪，画像师的武器才是笔。”得到回答，张局看着沈翊说，“所以你上前线配枪有问题？”
“没问题。”沈翊毫不犹豫回答道。
张局看着杜城说：“你听到了？”杜城这才不情不愿点头，看杜城这样她都不知道沈翊作为当事人都可以接受，他杜城到底在意什么，或者说是介意什么？他果然有些奇怪，张局想。
“散会。”张局收拾文件走人，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着离开，杜城看着沈翊欲言又止，眼里的担心沈翊一下就看到了，他会以安慰性的微笑示意他放心。
“你等会先别急着走，我带你去练练。”看人走的差不多了对沈翊说。
“好啊。”沈翊觉得是有必要试一试，他确实没好好摸过枪，更别说是要上前线真枪实弹了，当初考证完全是运气好。
第九章
人走光了，杜城把沈翊带到射击练习场，做好防护，上好膛，把枪柄递给沈翊，沈翊右手接过枪掂了一下，虽然就只是普通的常用手枪，但还是挺沉，后挫力肯定不小。
他专注看着前面的纸人，慢慢单手举起枪，左手覆上枪身，站在身后的杜城一看那还得了，当即按下他的动作气道：“就你这拿枪姿势，手指头不想要啦？不知道持枪证怎么拿的？”
沈翊面上一窘，他是真的忘了，当初考证全靠运气和脑力，而且他现实是完全用不到的，工作以来他也一直安安分分地做着画像师的本职工作，和在学校的老师教学工作。
杜城平时既不安排他外出走访，也不安排他独身执行任务，根本没给他配枪，别说用了，这就是他考证以来第一次碰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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