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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让我转告你，不论遇到什么都不要怕，奶奶会一直陪着你。”
章望吃着跟奶奶做的味道完全不一样的外卖排骨，听到这句话眼泪一瞬间就掉了下来。
陆缘从一边抽了两张纸巾放在他面前，“她已经走了，不过不用担心，只要生者一直记挂，那她就永远都在。”
之后同龄人黄粱代替了陆缘那个位置跟章望聊了几句，他问章望打算怎么办。
“他毁过我一次了，我不会让他毁我一辈子。”提起生父，章望的眼神里都是厌恶，“奶奶去世，他还想把这房子也收走，他凭什么？”
黄颂岚适时出声：“你这种情况可以找律师咨询一下，我认识几个靠得住的人，可以推给你。”
她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那位老太太还把她侄子拉念境里让她焦头烂额了一整夜，她本该出来就赶紧走人的。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觉得章望太惨了点，亲妈死的早亲爸是人渣，现在他连奶奶也没有了，孤零零的不说还有个不当人的混蛋生父骚扰他，这些成年人都未必能很好承受住，何况章望还只是个高中生。
章望看着这几个在今天之前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真心实意地向他们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黄粱“嗐”了一声，“好学生，以后在学校你梦哥罩着你啊。”
章望愣了一下，“你不是叫黄粱？梦哥是？”
“黄粱一梦啊，本人自称梦哥，没毛病。”
章望：“。”
几人还得回家，章望加了那姑侄俩，然后送他们三个出门。
陆缘留了个挂件给章望，他看着稚嫩的少年，像他奶奶一样摸了下他的脑袋。
“这颗星星会自发光，就算再黑的地方也会起效。”
“不如意的事总会过去，章望，一切都会好起来。”
直到那几个人走出去老远，章望才回过神来。
他手里紧紧地攥着那颗星星，也对自己说，章望，会好的，都会好的，奶奶永远陪着你。
这才是人间啊，各处都有无奈和酸楚，可同时又总是不期然出现善意和温暖，有冷有暖，有苦有甜，这才是人间。
他跨不过生和死的距离，可奶奶会成为他的专属星星，陪伴他一直往前走。
黄颂岚邀请陆缘上车，“陆先生我送你回家？本来就是我突然叫你出来帮忙，耽误你从早到晚饭也没吃。”
陆缘摇了下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也很快，你们也辛苦了，早点回家吧。”
黄颂岚没强求，“那行，今天欠了你个大的，以后有什么事直接知会我一声，能帮上的我一定不推辞。”
她把车倒出来开走，副驾驶的黄梁还在哀嚎。
“我靠我的周末只剩下一天了！”
他亲姑姑在一旁冷笑，“不止，你得在一天内做完两天的作业，我看你下回还惦不惦记女同学。”
天已经彻底暗了。
陆缘无声地笑了下，正打算走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开条路走捷径回家，手机里的未读消息都是鹿沙白在强调他空了就回句话。
幸好他在黄颂岚车上的时候就发消息给鹿沙白说过有点事今天不一定能回去，不然这会儿小鹿该满世界找先生了。
陆缘的手刚抬起来，脑子却突然晕了一下，心口也一阵闷痛。
他想撑着墙歇一会儿，掌心下的触感却跟墙面相差十万八千里。
陆缘不禁抬了一下头，他见到了一个完全不可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
是巫因。
“你去干什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陆缘想说不是应该我先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吗，可没等他说什么，巫因就在他后脑勺处压了一下。
对，压了一下，手臂也顺势圈紧，直接把陆缘整个人按成了脸埋他颈窝处身体全靠在他身上的姿势。
按他对巫因的认知，对方几乎不可能会是这样没分寸的人。
陆缘整个一懵。
第23章 强掳
“你……”
巫因单手在墙上划了几下，抽空回复：“待会儿再说，你先不要说话了。”
陆缘眼前忽然暗了下来，巫因带着他往前跨了一步。
“还能走吗？”
陆缘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条路不算长，通道是单向的，踏进去以后入口就会消失，就是一条笔直的往前的路，通道里很昏暗没有别的色彩，只有出口处有亮光。
这种路陆缘再熟悉不过。
可问题是巫因为什么也会开路？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两人出现在了空无一人的室内。
似乎是看出陆缘要问什么，巫因拉着他的手一松，“我家。”
陆缘有点想直接掉头走。
这很冒昧，这属于强买强卖，他想拒绝。
“吃过饭了没有？”巫因已经在开冰箱了，他又接着说：“多半是还没吃，你在沙发上坐会儿，我去准备晚饭。”
陆缘没坐，他的表情还算平静，崩裂的内心靠着强大的适应力修补好了，“你不是普通人？”
巫因在根据食材定晚饭的菜单，闻言笑了一声，“你不是看见我开路了吗？”
“那你……”
“你也不是普通人，我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我不怕开路会吓到你。”
陆缘在这件事上没话说了，这世上当然还是普通人占据绝大多数，像他们这种的也不可能认识个人就说嗨你好，我有点特殊本事。
他没告诉过巫因，巫因也没告诉他，也不存在隐瞒的行为，毕竟谁也没问，没什么好说的。
“不麻烦了，我想回家，家里还有小鹿在等我。”
巫因几不可闻地叹了下气，他从冰箱前侧过身看过去，“陆缘，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那些举动冒犯了你在生气？”
陆缘说没有。
“那你知道路边那会儿你的脸色有多差吗？纸都没你白。”
“一些小毛病，待会儿就好了。”
“可我不放心，陆缘。”
陆缘站在那里无意识地动了下手指，敛了下眼睫，“谢谢关心，不过真的没事。”
“留下来吃顿饭吧。”
陆缘一个“不”到了嘴边，又撞进巫因温柔的眼底。
“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有些人心软又心硬，陆缘就是这种，他遇见的事遇见的人太多了，要是谁可怜巴巴地祈求他干什么他都答应早把自己累死。
只是巫因求他留下吃顿饭，他又迟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尽管他连出现在巫因家里都是对方强行掳来的。
他也说不出那声好，就闷着头在沙发上坐下，倒是没有表现出还有再走的意图。
巫因从保鲜层里拿出一盒木耳，轻轻地勾了下唇角。
小徒弟变的都是表象，有些东西根深蒂固，比海枯石烂都难改。
“木耳炒肉吃不吃？”
一两秒后，那边的陆缘仰头靠在了沙发背上，“都可以，你决定就好。”
两个人口味一致，不重油重盐且少辣。
大概半个小时过去，几道菜出了锅，电饭煲也已经跳到了保温状态。
巫因这房子也没有很夸张，一个人住是大了点，不过也不至于到空旷的地步。
一应家具都是原木色，窗帘抱枕之类多是米黄米白，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都收拾得很干净整齐，不像有些单身青年衣服袜子随处可见。
两个人吃饭，三菜一汤，没有上一桌满汉全席。
“过来洗个手，可以吃饭了。”
陆缘从柔软的沙发里站起来过去洗了手，巫因解开围裙拉进了点距离看他，“不错，脸色好了些。”
陆缘没理他，只觉得今天的巫因把前面的巫因吃掉了，距离感把控差劲到像是换了个人。
巫因盛了两碗饭，其中一碗递给了陆缘，两个人面对面坐下开始吃。
普通人家里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陆缘忽然问：“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巫因大约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无奈道：“这回真是路过，我也有点事在那边办。”
又是办事，在林溪镇那次也是办事。
陆缘平静地说了一句：“巫先生的事挺多的，范围似乎也挺广。”
这句话不是嘲讽但近似于吐槽，只不过陆缘这种人很少会说这种话。
巫因却不觉得新鲜，只不自觉地在脑海里把此刻的陆缘跟以往还没成熟的小陆缘吐槽的样子对了个号。
另外他也不能现在告诉对方林溪镇搭车可不是单纯的偶遇，他怕被小徒弟一声不吭扣个居心不良的帽子。
“没办法，多接点活能多赚点钱，东接一个西接一个可不就是今天在这明天在那了么。”
陆缘有些疑惑，“你看起来不像缺钱的样子，也不太像对钱有很高追求。”
“不缺，是为了某个人攒的，想他不论要什么我都能给得起而不是我有什么就给他什么。”
这句话的指向性很明确，陆缘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上人啊。”
巫因笑着应了一声，“嗯，他很重要，以前和现在再到将来，他都是我生命里重中之重。”
陆缘不是个会八卦别人感情方面的性格，他没有追问，只回了一句“那你一定很喜欢那个人”。
他没问，巫因却不经意般把话题引到对方身上，“那你呢？听小鹿先生说过你至今单身，怎么不找另一半？”
“我？”陆缘一笑置之，“风花雪月不相关，无心可动。”
巫因盯着他看了两秒，又把目光落在了身前的紫菜蛋花汤上。
他喉结动了动，“这么些年，就真的没有对任何人动过一点心思吗？活到现在，当真没有爱过一个人？”
陆缘没有迟疑，“没有。”
明知他忘记了从前，巫因却还是觉得胸口那个装着心的地方呼啦啦刮着冷风，凉得透彻。
他只听见自己回道：“也好，至少不会因为爱而受伤。”
一顿饭很平静地吃完，做饭的是巫因，陆缘就自觉要做善后工作。
“不用，放着我来。”
“朋友和客人，我应该算是前者？几个碗而已，让我洗吧。”
巫因还是推着他的肩赶回了沙发区，“真的不用。”
“为什么？”
巫因熟练地收拾剩下的饭菜和碗筷，朝陆缘这边笑了一下，“也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或许你不爱进厨房。”
即使记得这件事的人只剩下他自己，当事人早已经改变。
陆缘半晌无言。
第24章 心跳已如鼓
等巫因收拾完，两个人开了电视看了会儿。
巫因去阳台那边收衣服，回来跟陆缘说：“下雨了，你就算要走也得再等等。”
这种雨下不了多久，可不论久不久其实都没什么关系，因为路能直接从这里开到家，一滴雨也淋不着。
茶几上有巫因泡的花茶，茉莉花的清香味直钻鼻尖。
陆缘端起来抿了两口，“那我再待一会儿。”
巫因家里的灯有不同亮度，这会儿是柔和的光，角落里那盆观赏树生龙活虎显而易见被照顾得很好。
电视机里放着生活类综艺，时不时传来嘉宾们的笑声。
屋外在下雨，阳台那边的落地窗开了一半，窗帘也没有放下，所以外面的声音也能传进来。
这片区大概挺高档，跟章望那边不太一样，外面没有各种小车电驴和人说话夹在一起的声音。
总之挺安静的，电视机里的声音和外面的雨声都变成了背景音，温度降下去后茶水上方的白色水雾也逐渐消散。
巫因对综艺节目不太感兴趣，他看的是书，厚厚的一本，封面被挡住，叫什么不得而知。
陆缘在这样的环境里本来想着事，却不知不觉放空了大脑。
于是他渐渐地阖上了眼皮，不知道外面的雨到底在哪个节点停歇。
他睡着后巫因几乎立马放下了手里的书，似乎注意力一直就在他这边，根本就没有沉浸过书里一刻。
巫因抬手在陆缘额头上抚了一下，低声道：“睡吧，好好睡。”
本要醒来的陆缘就陷入了更深的沉睡，再没有半点动静。
巫因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安静地注视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弯着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陆缘跟他差不多高，就算是清瘦了点体重也在那摆着，但巫因抱他抱得分外稳当。
家里两个启用的房间，其中一间是书房，巫因把陆缘抱到了自己的卧室，细致妥帖地帮他脱了鞋，又盖好了被子。
再过了会儿，他又拿着用温水打湿过的毛巾回来给陆缘擦了脸和手。
陆缘睡着了，但巫因特别清醒，他去浴室洗了个澡，在外面收拾好了自己，包括吹干头发。
做完了一切，他回到了房间里，卧室只留了一盏亮度比较低的床头灯，他就端着张椅子坐在床前一动不动地盯着陆缘看。
好像能看着自己床上这人看到天荒地老似的。
重逢以来，这是巫因第一次能光明正大地注视着陆缘，不用刻意掩饰自己的眼神，也不用怕陆缘发现什么不对。
他用指尖轻轻地描摹着陆缘的脸，从耳朵到下巴，从额头到眉眼，从鼻梁到嘴唇，到最后停留在陆缘下唇时手指都不自觉地颤抖。
他们分别实在是太久太久了，一千多年啊，够多少个轮回，沧海桑田，连世界都变了模样。
太久了，久到巫因总不敢去想象他的小徒弟在这一千年里发生过什么，没有他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又怎么把过往全部都丢弃。
他不怪陆缘忘了他，只心疼陆缘变成了如今温柔通透给谁都是包容一切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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