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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缘几乎要被溺毙在他那温柔带笑的眼神里，他一直都对师父没有抵抗力。
诚实的小徒弟对师父说了真话，“偏爱这样的形象是因为你。”
因为师父是那个样子，所以他才对类似的形象愿意多给一分注意力。
实质上讲，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喜欢巫因。
此话一出，又是隐晦的告白，巫因眼神微暗。
他揽着人隔着沙发背亲吻，陆缘都快要受不住了，被他按在腰侧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温柔而强势的巫先生把小徒弟拦腰抱起，低声诱哄：“这么喜欢，只是看看又怎么够呢？阿缘，亲手拆开好不好？”
陆缘整张脸都被熏红了，眼睛和嘴唇春色潋滟，修长的脖颈绷着，选无可选地应了声：“……好。”
当夜主卧里的床头小灯又比寻常要晚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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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说了五件事都得做完，前三颗白珠已经开了，又还剩下两个地方没去。
因为从藏宁山吐了血回来就一直在养病调理，这么一耽搁就是好几个月。
记忆不全，他也不知之前的自己怎么想的，五个地点分散在四面八方，按照自己那身体状况注定去一个休息一次。
第四个地点在西南，国庆小长假是旅游高峰，陆缘不愿意找挤，特意等过了才去，当然，他师父也跟着一起。
西南的山水秀丽，陆缘说地点在河里，巫因就租了个竹排，顺道看一看这一江碧水。
竹排站着两个人，陆缘站在前头，巫因撑着长长的竹篙划着。
不是旅游区，没什么人管也没什么人聚集，渐渐地，竹排悄无声息深入碧江深处。
两岸青山，风平浪静的深处有一个很深的洞。当地人说里面有东西，不是宝藏，反而跟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说有关。
山的根在地下深处，整座山半数被水淹没，那山洞是从山体的中间开的。
有不少人在里面出过事，科学家说是里面有暗河，村民们说是里面有鬼怪。
再往里就很黑了，山洞里面还生活着蝙蝠之类的物种。
因为出过很多次事故，山洞口都绑着牌子提示里面危险不要深入。
黑暗里的洞穴巫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阿缘你怎么五湖四海都留了自己的踪迹？”
这个问题陆缘并不能回答出个具体的原因来，只玩笑似的说：“活得太久了，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一直停留啊。”
巫因默了片刻，“往后我都陪着你，去哪里都好。”
陆缘刚要说话，水下忽然有了动静。
手机灯不如专门的探险用的探照灯，照在水面上也只能照出一小片区域。
没有光的洞穴里什么都是暗的，水看上去也是又黑又深，凭借肉眼只能囫囵看出有个巨大的黑影潜伏在竹排底下。
巫因往陆缘那边看了一眼，“妖气。”
陆缘往竹排中间站了站，话是对水下说的，“想必我与你也有过什么约定，现身见一面吧。”
水底下的庞然大物绕着竹排游弋了一圈，巨大的尾巴在水下搅动河水，黑沉沉的一大团。
这种夸张的体型，怪不得当地人说这山洞里面有什么深水巨兽。
似乎是辨认来人气息，过了一会儿那影子才从水底下出来，变作人类的模样站在了竹排上。
那庞然大物化作人形是个娇小的少女模样，眼角到脖子鳞片连了一整条，是只并不强大的鱼妖。
玉岫是一条鲤鱼，她连换人形都掌握得磕磕绊绊。
巫因用气把竹排和山体栓在一起固定竹排不随波逐流，站在了小徒弟身边去。
玉岫是一条胆子有点小的小小妖怪，她不认识巫因，看他跟陆缘是一起的才忍住了没有跳回水里。
巫因倒是带了别的东西可以当光源，但看这变幻人形的时候都残留那么多鳞片的小妖怪胆子小，于是就保持着这样半昏半暗的状态。
第98章 河神的新娘
“对不起啊，我都是靠变大在水里觅食的，刚才没有吓到你们吧？”
陆缘说没有，“玉岫是吗？我是不是拜托过你帮我保管一样东西？”
“是啊，你走的时候还说下次再来不一定是什么时间，我一等都等了你好久啦。”玉岫拍着自己的脑袋说：“你等等，我没有带在身上，我下去拿。”
小鱼妖直接从旁边滑进了水里，光着的两只脚一入水就变成了尾鳍。
没多久她又重新浮出水面，湿漉漉地爬回了竹排。
“喏，我藏起来了。”
陆缘接过去，“谢谢你。”
“不用谢我，”玉岫摆摆手，把上半身探过去一点，好奇不已，“你这颗珠子好漂亮，像珍珠一样，是什么宝贝？”
陆缘失笑，“不是什么宝贝，只是用来放东西的。”
“好吧。”
因为纸条上只写了地点和一个人名并没有其他的，陆缘又问：“我请你帮我保管这个东西有没有答应过会帮你做什么？”
玉岫呆了一下，“啊？你不记得了？”
“过了比较久，的确忘了。”除了林溪镇那位妇人和江云鹃的属于近几十年，此外的全部都比较久，陆缘都请不请。
“如果有答应你什么要求还没有兑现的话，现在提出来我会履行。”
小鱼妖轻快地摇了好几下脑袋，“没有哦，是因为你帮过我我才答应帮你保管这个东西的，你没有欠我什么事没完成。”
巫因这时候出了声，“他帮过你？”
“是啊，一百多少年来着……有点记不清具体多久，反正他那时候救过我。”
玉岫盘腿坐在竹排上，跟他们两个说了很久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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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她比现在还菜，虽然化形了，但是换成人形保留的鱼类特征太多了，连路都不太会走。
以前可没有现在崇尚科学，那个年代还有很多人很迷信，旧时代留下的糟粕很多，其中一项就是供奉河神，当然，所谓河神不是指她这条小鱼妖。
说起供奉河神，这就要说到另一个故事了。
有一年这一带暴雨不断，到处都发大水，江边的村子被水冲，村长只能组织人临时搬家搬到地势高的地方去。
洪水过后，民不聊生。
房子家具被水泡了，作物也被水泡了，还有养的家禽，根本来不及全部都带着一起撤到高山上。
因为地势原因，这一带的确总是有洪涝灾害，每到了雨季江河水位暴涨，这片区刚好卡在河道的拐弯处，另一面是山体，暴涨的河水就往更低的那这面走。
这边很偏，越闭塞的地方就越封建，跟外界接轨慢，很多东西就一直都保留下来，比如信奉河神。
灾害过后，村民们愁苦地面对残局，忽然有人说这是不是河神发怒，他们这么久没上供神明生气，所以才降下灾祸。
上供什么？除了牲畜祭品，还有河神娶亲。
人命跟家养牲畜的命可不能混为一谈，谁家姑娘谁家疼，一说到河神娶亲挑媳妇就含含糊糊想反对。
但结果是注定了的，牺牲一个人就能换来那么多人的平安幸福，最终都会是少数服从多数而同意。
玉岫努力回忆，“那一次挑中的新娘好像是个独生女，她父亲早些年出了事故死了，就剩下她跟母亲两个人。”
长得水灵又年轻，家里没强势的男人护着，孤儿寡母人微言轻，这么软的柿子放着不挑还挑别的硬茬？
所以那位叫高珍珍的女孩子被挑中，强制被定为了河神的新娘。
为防止新娘子不愿意太闹腾，村民们还把高珍珍关起来提前饿到没力气。
上供的那一天，这村子里敲锣打鼓，牲畜被绑上红布，新娘子也被捆住手脚塞进花轿。
高珍珍的母亲在后面哭得肝肠寸断，大骂这些人是杀人犯，但被其他强壮的男人拦着不给靠近。
村长拄着拐杖好言相劝：“你家珍珍的好我们全村人都会记住的，珍珍娘，别闹了啊。”
女人啐了一口，“我呸！怎么不送你自己的孙女去死？”
劝不成，老村长往左右横了几眼，“还不带回去，留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惹了河神发怒谁担待？”
高珍珍的母亲一直哭闹，“珍珍啊，娘一定会救你的，别怕，别怕啊。”
被堵住嘴的新娘子坐在花轿里连踢带踹，满面都是泪痕，却一句话都没法说出来。
胳膊拧不过大腿，高珍珍她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连同那些祭品一起被推进了江里。
捆住手脚不能说话，掉进去了还有的活吗？
她娘发了疯咬人要扑进去救人，被老村长一拐杖敲到后脑，当场就摇摇晃晃地倒下去。
她晕晕乎乎的，就那么看着自己的孩子淹没在滔滔的江水里。
“高珍珍的母亲清醒以后要捞尸体，村民说新娘子已经被河神接走，不能去找回来，不然会犯了河神的忌讳。”
“后来她又要去报官，为她死去的女儿主持公道，老村长跟一行人商量着，然后一碗耗子药一不做二不休药死了她。”
玉岫唏嘘不已，“这事儿是全村人合谋杀人啊，人类真的好可怕。”
再后来？
高珍珍死去的时候带着不可消解的怨恨，在那条江里形成了念境。
此后隔三差五就有人在江里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邪门的很。
“差点忘了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了，我那时候刚化形，出了洞去玩，又看见几个经常往河里撒尿的半大小孩想捉弄一下，谁知道就跟着他们一起被高珍珍拉进去了。”
“之后你就出现啦。”
高珍珍那个念境是陆缘亲手破的，被点醒的时候高珍珍不愿意主动散去。
“我知道我杀了不少人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少女模样的高珍珍愤怒地控诉：“我也曾经善良不做坏事，可我得到了什么？我被活活淹死，我的手脚都被捆住，连挣扎都做不到。”
“所以，他们全都该死！”
玉岫被拉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吓得变回原形，怕无差别攻击的高珍珍对人形的她下手，也怕自己那一看就是个妖怪的样子加速自己的死亡。
小鲤鱼躲在水里，跑又跑不掉，刚又没本事，只能缩着在一边瑟瑟发抖。
第99章 祝你活得自在、乐观、逍遥
陆缘理解高珍珍的恨，但他说：“因果有数，害过你的那些人各自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报应，而后来这些被你拉进来的人是无辜的。”
“我不管，要不是做不到，我恨不能淹了整个村子，我也要叫他们尝尝被活活淹死的滋味，我要让他们的后人也不得好死！”
陆缘低低一叹，“抱歉，我得送你走。”
那个念境是陆缘破的，高珍珍是被他强行打散送走。
陆缘动了些小手脚，那些被拉进来的半大孩子回去以后会把一切都当做一场噩梦。
玉岫那时候菜得令人不忍，人形原形切换极度不稳定，原本想等这个能把高珍珍打散的人走了再悄悄地跑，一激动又当场化成了人类的样子。
小鱼妖害怕极了，怕这个长的温温柔柔手段却厉害的人是什么捉妖师，等一下就把她给弄死。
小妖怪心惊胆战，“别杀我！我修炼到现在没害过人，我不厉害，不好看也不好吃，求求你放过我吧。”
陆缘一怔，接着就笑开了，他向小妖怪伸出手，“不伤害你，起来吧。”
小小鱼妖半信半疑地把自己带着鳞片的手搭上去，因为胆小怕死，所以警惕心很重。
“我叫陆缘，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鱼妖没名字，她摇头。
“没有吗？我给你取一个好不好？此处多山，取岫，你的鳞片也很漂亮，像墨玉。玉岫如何？”
玉岫，小鱼妖默念了几遍，点头，“我喜欢！”
陆缘带她出念境，教她怎么更好地运用灵气修炼，叮嘱她和人类保持距离，人类都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果被发现她是妖她会有危险。
“玉岫，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保管一样东西？”
鱼妖思索了一下，这位也算是她的恩人了，还给了取了个好听的名字，他们妖怪也是要报恩的，遂点头答应。
于是，第四颗圆珠交给了西南偏远之地的一个小鱼妖。
一百多年后的如今，陆缘来取回。
“现在物归原主啦，陆缘哥哥，你以后还会再来吗？”
“也许不会了。”
玉岫有点失望，但还是很能理解，“好吧。”
“但是等你足够强大能够在人类社会中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被发现了，你如果对人类社会感兴趣的话可以从这里走出去看看。”
“算啦，人类太可怕了，我还是更喜欢我的山洞，我不无聊的，我喜欢这里。”
人各有志，妖亦如此，陆缘尊重玉岫的想法。
事情已了，巫因和陆缘向玉岫告别。
小姑娘半身沉在水里，欢快地招手，“陆缘哥哥再见。”
没多久，竹排又去而复返。
玉岫正提着山洞里的蝙蝠碎碎念，一转头又看见了已经走了的人。
“陆缘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陆缘蹲在竹排上，从掌心里递出去一样东西给水里的小鱼妖。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祝你活得自在、乐观、逍遥。玉岫，再见。”
鱼妖目送着竹排划出去。
等到一点尾巴也看不见了，她才举起陆缘给她的东西盯着瞧。
那只是随地取材用树枝和不知名野花编造的花环，但那上面的小花朵颜色鲜艳，生机勃勃。
玉岫戳戳那上面的野花，小心地用泡泡把它封存起来。
她决定把这个花环放在自己的窝窝边，把它当做第一宝贝珍藏。
“阿缘，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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