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见过父王。”钱元珩拱手作揖,钱君皓也规矩地行礼,“皓儿见过皇叔,未经通报皓儿擅自叨扰,请皇叔恕罪。”
“孩儿把皓儿弟弟带来了,晚膳后我想带他去后池塘喂鱼看月亮。”
钱元珩特别官方的给钱诚传递着他给钱君皓的说辞,然后亲昵地搭上钱君皓的肩,一副哥俩好的做派。
“无妨,皓儿还未用晚膳吧,阿垚,给皓儿添副碗筷。”
钱诚语气淡淡,似是对钱元珩的做法有些不满,现在城中好多风言风语都说闲王君遇刺和裕王府脱不开关系,既然如此,他们不如将计就计,明着怀疑裕王府。
钱君皓虽小,但在皇室长大的孩子哪个都是人精,他也听说了那些谣言,本是不信,可察觉到闲王皇叔脸色不对,还是抿了抿唇没敢吭声。
钱元珩适时出来打圆场,他嘴一瘪,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父王……孩儿这些日子没有父君陪,觉得好孤独……皓儿弟弟是孩儿邀请来的,孩儿就想找个人陪陪我……”
第36章 沾血
钱元珩的哭戏在全系都有名,曾经有个三秒落泪的挑战,全系三百来人,就四个人挑战成功,其中包括他。
钱君皓听小皇兄替他解释,又哭的那么惨,心里也不好受,但他的身份尴尬,又不好开口,只得把头低的更低。
钱诚的虽然目视着钱元珩,可余光却落在了钱君皓身后的小厮上,因为离得远,他看不清那人的相貌,那人也不知是有意或无意地低着头。
可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应该不只是小厮那么简单,八成是裕王的眼线或护卫,怕这边会暗中下手,派来保护小孩的。
“我又没怪你,哭什么呀。”钱诚伸手把钱元珩抱到腿上,“皓儿与你既是同窗又是兄弟,带回府里玩是应该的,父王怎么会怪你呢。”
钱诚温温柔柔地哄孩子,钱元珩抽噎几声,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司爹爹怎么还没来?”
“你司爹爹身体不舒服,染了急症,这两日暂不能出门。”
“那我今日就不去打扰了。”
“嗯,你吃完饭就带皓儿去玩吧,天气寒冷,多穿件衣服,免得受了寒。”
二人的对话就像是寻常父子般随和,看的小混血儿有些羡慕,他的父王自小就待他很冷淡,在外面却会演出很宠爱他的样子,可在府里就却会视他为空气。
钱诚扫了眼心事重重的小混血儿:“皓儿。”
小混血儿猛然回神,反射性抬头:“啊,皓儿在!”
“用膳吧,一会儿都凉了。”钱诚把钱元珩放回凳子上,拾起了筷子开始吃饭,该交代的交代完了,就没必要再多说了。
该说不说小混血儿规矩是真好,钱元珩吃完了就想拉着他走,但他却巍然不动,直到钱诚放了筷子,他这才施施然下桌,冲钱诚作揖行礼,随后跟钱元珩走了。
钱诚怕节外生枝,就让阿垚陪着钱元珩去,自己则是继续坐在饭厅发呆,趁没人注意偷瞄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七点四十,他们商量好的时间是八点,估计现在,钱元珩已经把小混血儿带到池塘边了吧。
钱诚背着手溜溜达达,见四下无人,嗖一下钻进了云锦轩,迎面就撞见了一身夜行衣,肩头扛着个小黑包袱的司瑾。
钱诚冲他一点头,指向右面,司瑾也点头回应,随后转身就出了院,不过刚分开,他就想起忘了提醒司瑾小混血儿身边多了个小厮,不只是他一人来的。
但时间紧迫,他也不敢去追司瑾,只好决定随机应变。他沿着大路往池塘走,边走边在心里感叹,建这座王府的人真是个神人,一堆不易察觉的小路,而且几乎没有死胡同,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他家这是条条小路通后院。
钱诚走大路要比司瑾抄小路慢,所以当他到时,司瑾已经蹲在一棵可以隐藏身形的参天大树下顺鱼线了。
钱诚张望四周,没看见钱元珩几人的身影,他蹲下身有些不放心地低声说:“老幺不会被他们反将一军吧?”
“我觉得他不敢。”司瑾把丝巾系在手腕上,然后缠上十来根拧成一把的鱼线,“王府刚死了个正君,现在唯一的后嗣再出事儿,裕王府的帽子可就扣大了。”
“他还怕被扣帽子?他的目的不就是弄死我们吗?”
“无差别攻击的那是格雷斯,裕王的目标只有你一个,格雷斯这次刺杀阿清,裕王获利最大,如果他再想办法把你做了,闲王府就剩我一个没家世没背景更没孩子的侧君,还有老幺这个少不知事的小双儿,对他还有什么威胁?”
“谁说你没家世,徐将军可是你义父,你现在背倚将军府!”
徐清啧了一声,抬手给了钱诚脑袋一个爆栗:“大哥,你动动脑子行不行?徐将军跟闲王府的联系在哪儿?在徐清身上!人家认我不过就是卖你个人情,要是只剩我了,我不信他能为我搭上将军府。”
钱诚一想,嗯,的确是那么个理儿,司瑾见他懂了,白了他一眼就继续鼓捣手里的白袍子和滑板。
钱诚顺出鱼线给他往几棵特定的树上绑,司瑾拿出一个小瓶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上就开始胡乱往脸上抹,等钱诚回来,他就又看见了上午那张把他吓个半死的鬼脸。
再一次被贴脸,钱诚依旧被吓了一跳,司瑾把头发散开往前拨弄,再套上大袍子,待他准备就绪,冲钱诚比了个ok,钱诚点头,袖子一甩走出了大树遮挡。
钱诚刚走出去,又想到了那个小厮,他刚想折回来跟司瑾说,可时间很巧,正好碰见了往回走的几人。
悄悄话再次落空,钱诚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然后摒弃一切杂念,专心实施接下来的计划。他一眼就看到了钱元珩略有红肿的眼睛,看来这小孩儿又用苦肉计了。
两个小萝卜头往前走,阿垚和钱君皓的小厮一人提着个灯,见到他之后立刻行礼。
“不必多礼,本王只是在府里闷了,过来看看你们。”
钱诚淡淡说道,钱元珩咧开嘴,甜甜地喊了声:“父王~”
钱诚勾唇点头,随后看着有点手足无措的小混血儿:“皓儿觉得皇叔这府上景色如何?”
“皇叔府上的景色,怕是这天下都难寻二处。”钱君皓低着头回道,不想看面前这父慈子孝的场面。
“那皓儿之后可以时常过来玩儿。”钱诚蹲下身,指着池塘里欢快摆尾的小锦鲤,“待夏日这里荷花一开会更漂亮。”
“是。”钱君皓乖巧点头,钱元珩觉得差不多了,就亲昵地牵过他的手,拉着他蹲到池塘边边上:“皓儿弟弟,这鱼叫锦鲤,代表好运来袭,我每次来都会虔诚地许愿,你要一起吗?”
钱元珩眼睛亮亮的,特意学着小孩子童真的语气,他虽然性格天真可爱,但不代表他的心境还和四五岁的小孩一样。
“好呀。”
钱君皓应了一声,学着钱元珩一起做出过生日许愿的手势,闭着眼虔诚地祈祷起来。
钱诚看着两个小小的背影,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恻隐之心,小混血儿也不过五岁,却要被他们当成棋子。
他说过很讨厌被旁人利用,可如今,他却成为了他最不齿的那种人。
但关键时刻还是理性压过了感性,他定了定神,故作无意地往后瞥了一眼,脚勾到一个小石子,用力往树后的司瑾那边一踢,算是暗示。
司瑾接收到他的信号,手腕一卷,从树后滑了出来。
众人皆是一愣,齐刷刷回头,就见不远处立着个白衣长发的影子。为了渲染恐怖氛围,钱诚率先尖叫一声:“谁?!”
钱元珩惊恐地后退,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手肘一撇,直接戳到钱君皓后背上,一个肘击就把蹲在边上的小孩怼了下去。
钱元珩余光瞟着那一直勤勤恳恳提灯的小厮,在司瑾出现时,他眼底已浮现出杀意。钱元珩不能让司瑾出事,只好声东击西,先把混血儿弄下去,果不其然,那小厮立刻转变方向要往水里扑。
钱诚眼疾手快,一把薅住欲要跳水的小厮的衣领,趁他重心不稳没反应过来,脚尖一勾朝着下三路攻去,啪啪两脚,那小厮就已经腿软佝偻起身子,哀嚎出声。
“别愣着,救人!”
钱诚见池塘里的小混血挣扎幅度变小,眼睛也逐渐合上,立刻冲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钱元珩吩咐,他只是想让混血儿生病,并没想要他的命啊!
“哎哎哎!”钱元珩连声应道,稳了稳心神一个猛子就扎了进去,钱诚怕钱元珩一人吃力,回头找阿垚:“帮满满把人弄上来!”
阿垚已经被他们几个突如其来的操作吓傻了,钱诚恨铁不成钢,皱眉想喊司瑾来,却见司瑾早已把白袍子脱下,此刻正蹲在岸边接应钱元珩,而钱元珩也不负所托,成功把人弄了上来。
还没等钱诚松一口气,已被他擒拿住的小厮似乎缓过来了,有了小幅度挣扎的架势,右手已经反扣住了他的手腕。
钱诚自知武力值绝对不敌他,只要他翻了身,他们几个都活不了,就快准狠地又朝下面补了一脚,攻击下三路虽是令人不齿的阴招,但有一点,是真能在关键时刻保命。
那小厮吃痛,再次把身体弓成了一个虾米,反扣的手腕也松开,钱诚对上他怨毒的视线后突然脑子一片空白,蓝眼睛?!
钱诚脑子轰了一声,下意识掐住他的脖颈就把他的头按进了水里,但小厮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按理说钱诚按不住他。
可钱诚就跟中邪了似的,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能死死地压制住他。过了有个两分钟,看到小厮从疯狂挣扎到逐渐不动了,钱诚才如梦初醒,惊慌地撒开了手。
没有了力气拽着,已无气息的小厮一头栽进了水里,钱诚脸色一白,惊恐地瞪着双眼,他刚才……杀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钱诚猛地打了个寒颤,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腿一软就跌坐到了地上,双眼不觉湿润。
阿垚终于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回过了神,冲过去扶着钱诚:“王爷,王爷!”
听到阿垚焦急地呼喊,刚确定小混血儿无生命危险且已昏迷的司瑾立刻过来查看,在发现倒栽葱式扎在水的小厮,再看到钱诚的表情后,一切都明了了。
司瑾蹲下身,用惯用的安抚方法轻抚他的后背,在感受到他呼吸急促,精神状态愈发糟糕的情况下,立刻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钱诚,钱诚!回神!看着我!”
司瑾听家中老人说过,当一个人在受到巨大惊吓或刺激后,真的会吓丢魂儿,如果不及时喊回来,人就会缺魂少魄变成傻子。
钱诚似是听到了他的呼喊,眨了眨眼睛,眸子中却是一片空洞。司瑾既心疼又着急,他停止了摇晃,转而扳正钱诚的脑袋,与他四目相对:“钱诚!你看看我,我是谁……”
司瑾声线都在发抖,钱诚被强制冷静,思绪渐渐回笼,许久眼神才聚焦,在看到面前人是司瑾后,眼眶一热,眼泪滚了下来:“阿瑾……我杀人了……”
第37章 面具
司瑾抱住他的头,按到自己肩膀上,手上下抚摸着他早已湿透的后颈,轻声安慰:“你做得对,此人是今夜计划的最大变量,他不死,死的就会是我们。”
“阿……司爹爹说的在理。”钱元珩在不远处拧了把湿透的下摆,水顺着指缝淌下,小脸一板,“我父君让他们害得那么惨,别说死一个小厮,我就算把他弄死都不解恨!”
钱元珩一指地下昏迷中的钱君皓,语气恨恨,见钱诚脸色惨白如纸,眉毛皱成了川字:“当今世道,你就算成了缩头乌龟,也有人想把你炖汤,自保不是罪。”
好一句自保不是罪,司瑾也被钱元珩的话给震惊到了,若说来这之后谁的变化最大,那必然是钱元珩。
他在现代可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小少爷,心比孩子还纯,能把他逼到说出这种深沉残忍的话,可想而知他受到了多大的恶意。
钱诚在司瑾的安抚下逐渐冷静下来,他坐直身子,额头上的汗珠不断,声音喑哑:“把他弄上来。”
钱诚指的是水里面的小厮,必须得在裕王府派人来之前给这人安排个合理的死法。
司瑾和阿垚合力把整个身体快要没入水中的小厮拖上岸,钱诚费力地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一眼就瞧见了他瞪着的双眼,眼球突出,目眦欲裂。
死不瞑目。钱诚浑身一抖,寒意自后背蔓延至全身,他闭眼稳了稳心神,蹲下身伸出手想帮他把眼睛合上,可手刚一碰上他的额头往下一抹,就突然感受到了奇怪的触感。
钱诚一怔,缩回手仔细端详,就发现小厮被他触摸过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不明物质,一搓还皱巴巴的,好像平时吃的亲亲肠外面的肠衣。
司瑾也发现了此处不寻常,直接上手把不明东西往下一揭,下一刻,原本长得平平无奇的小厮面容不再,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张标准的洋人脸!
感受到手上尚存余温的面皮,钱诚和司瑾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愕,他们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亲眼见到了所谓“人皮面具”。
旁边的钱元珩不知是被夜风吹过冻得,还是被人皮面具的细思极恐吓得,瞬间打了个寒颤,脱口而出一声国粹:“卧槽,真有这种东西!”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原来小说里也不都是骗人的。”钱诚干脆盘腿坐下,盯着那张洋人脸出神。
经历过大的刺激,钱诚现在只剩后怕,方才若不是他动作比脑子反应快直攻下三路,让那人毫无还手之力,怕是现在躺在地下的就是他们几个了。
冷静了一会儿,钱诚长长呼出口气,司瑾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起身,抖抖手上的面皮,竟然给洋人重新贴了回去。
钱诚不解,司瑾蹲在洋人脸上仔细摸索,努力让它贴合不露出痕迹,边贴边轻声交代:“王府今有鬼魅出没,皇孙与郡君受惊双双落水,皇孙贴身小厮被鬼魅所伤,溺水而亡。”
司瑾编了个还算过得去的借口给几人,不过在余光瞄到阿垚时,还是再次加重语气:“可明白?”
阿垚还没见过司瑾如此低气压的时候,他立刻跪好,郑重且严肃地冲着司瑾磕了个头:“小的明白,那小的赶紧去叫大夫,王君有恙,还请早些回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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