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相遇后的相爱是必然的。古原知道那些无人能懂的孤独如同蔓生的冰河,寒冷又漫长,陆长淮知道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如同扼喉的血手,可怖又窒息。他们看到了对方的痛苦,同时也看到了对方那颗即便千疮百孔却仍在跳动的心。
忍不住把仅剩的都给出去。善意掺杂了真心,纯粹也变浑浊。靠近是悄无声息的。穿过风、踏过雪,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恍然惊觉时两颗心早已紧贴在一起,这个拥抱终于密不透风。
古原原本想问你怎么会喜欢我?但在这个拥抱中他找到了答案,不必再问了。他意识到自己的浅薄。他纠结的什么性向、什么追人手段,在陆长淮面前就像笑话一样。
所以,他只说:“谢谢”。
陆长淮笑了:“谢什么,小傻子一样。”
他当然要谢谢陆长淮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依然坚定地选择靠近他。不过矫情的话他不想说了,他知道陆长淮也并不需要。所以他只说:“我要好好准备准备,仪式感不能少,辛苦你多等我几天。”
当然,他知道多隆重的仪式都比不上陆长淮做的这一切,但他给不了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只能挖空心思给出一些毫无意义却浪漫热烈的。
他像只满怀期待又急不可耐的兔子。陆长淮不急,反正人就在身边。他站直了跟古原拉开一些距离,手却没有放开他:“没事儿,你慢慢准备,但今晚能陪我看月亮吗?”
他那个样子像是随时会收紧放在古原腰上的手,随时会吻过去。
如此暧昧的动作第一次出现在他俩之间,不过古原并没有表现得特别慌乱。那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还没有走远,他的心脏被陆长淮攥在手里,平静中又有种酸胀的幸福感。这种幸福和踏实冲淡了他当下的紧张,所以他还颇有余裕地笑了笑:“好啊,去哪儿看?”
……
半小时后,两人终于准备足了吃的喝的,坐在了古原院儿里的沙发上。
天色已经慢慢暗下来,月悬当空,又大又圆,带着柔美的光晕,美得不可方物。
两人披着薄毯子缩在沙发上。古原大概有些顾忌形象,没像往常一样摊着。陆长淮拿了杯喝的放在沙发扶手上,往后坐了坐靠上沙发背,拍拍自己的腿跟他说:“躺吧。”
古原一笑,不再矫情,当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过去。陆长淮顺势把手往他胸前一放,笑着拍了拍:“一会儿我哄你睡觉。”
这人真幼稚。古原一笑,从毯子里伸出手,把那只捣乱的手抓了起来。
这个姿势再去看月亮,心情已经不太一样。
刚才月亮还只是月亮,当下再看,它好像一颗圆滚滚的大橙子,甜得要滴出蜜来。天空从浪漫的蓝粉色慢慢变成幽深的蓝紫色。星星的数量恰到好处,没有抢了月亮的风头也足够点缀出一个绝美夜空。
古原又想哼歌了。他哼舒伯特的小夜曲,哼爱德华·埃尔的《爱的礼赞》,也哼那首《林中狐步幻想曲》。指尖在陆长淮手背上按来按去,陆长淮却什么都没有问。
等他哼累了,陆长淮才说:“今年的中秋好像很快就过去了。”
古原仰头看向他:“明年我也陪你。我帮你种菊花,陪你去扫墓,行吗?”
他已经注意到陆长淮院儿里的那些素色菊花不见了,想来林子里的墓碑前应该多了一束包扎好的。
陆长淮垂下目光:“行啊,我种的菊花蔫头蔫脑,你种的他们应该很喜欢。”
“那他们会喜欢我本人吗?”古原追问。
陆长淮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笑笑:“怎么会不喜欢?就算不喜欢也忍着吧。”
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一句:“我喜欢就行了”,还好刹车及时。这句话跟那个有仪式感的告白一样,他都得留给古原。
不过委婉的喜欢是可以表达的,所以他说:“我下单了那台唱片机,自作主张选了颜色。可以放你书房,以后我陪你一起听音乐。”
古原沉默几秒,莫名有些心疼陆长淮。他什么都不问,不问他怎么会像在讲自己一样跟司马子期聊音乐,不问他怎么会对那些没什么人听的曲子如数家珍,也不问他按在他手背上的音符代表着什么,只是说我买了唱片机,我可以陪你一起听音乐。
他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说:“好,你选的颜色我一定喜欢。”
不过他的短暂沉默还是出卖了他。陆长淮垂头看看他,剥了一颗巧克力塞他嘴里,有意识地换了话题:“说起来,有个问题我一直没问。”
“什么?”
“那天隔壁那个大金戒指砸东西的时候你为什么自己出去不给我打电话?那会儿还信不着我吗?”
“啊,那天”,古原鼓着腮帮子笑了。
他想起那天他也是躺在这个沙发上,院儿里有些虚无缥缈的花香。他哼了一些小调,有些舒缓有些忧伤的小调,没有今晚的小夜曲浪漫。那天温度应该比今晚高不少,他却感觉有些冷。
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被大金戒指吵醒,然后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陆长淮的窗……
这会儿他笑着说起来:“不是信不着,就是太生气了,觉得你好不容易睡着到头来却要被那疯子吵醒。”
“我?”陆长淮诧异地问。
“嗯,你。”
原来那么早吗?陆长淮一笑:“看来古老师藏了很多小秘密啊。”
“挺多呢,你还想听什么?”古原躺在他腿上笑着,说话时带上了淡淡的巧克力味儿。
“还想听听你那个小脑袋瓜今天都脑补了些什么?”
“那可太多了。”
“没关系,今晚月色这么美,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作者有话说:
啊!(小人扎心吐血)从昨天开始修文了,因为觉得这本前面基调过于沉了,所以加了一些梗,改了一小部分内容。整体剧情没变的,之前看的小伙伴也别担心。
现在的情况就是存稿也不多了,前面的也才改了一半多,改来改去还总不满意,麻烦哪位小朋友提刀来给我砍了吧!啊!!!_(:з」∠)_
第41章 长淮你好
隔天一早,古原还迷迷糊糊睡着,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又是语音电话,又是古意。确实有可能是古宏俊打来的,不过古原还是接了。
接起来他没说话,听到那声哥才“嗯”了一声。
“你还好吗?”古意问。
“挺好。”
“中秋好好过了吗?昨晚就想给你打电话的,爸妈一直跟我在一起我没找着机会。”
这孩子实在缺心眼儿,古原苦笑一声说:“你没事儿就行。”
“没事儿,你知道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嗯。”
两人一阵沉默。古原掀开被子起了床,开着免提披上衣服拉开了窗帘。
古意在电话那头犹犹豫豫地说:“哥,我想……要不过段时间你还是回来吧,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对你也不公平。大家就敞开了谈呗,谈个你满意的条件。我肯定站你这头儿。”
“我满意的条件?”古原看着窗外笑了一声,“我满意的条件就是他俩再不干涉我的生活,再不踏足公司一步,你觉得这有得谈吗?”
“有的谈的哥,他俩要的不就是钱吗?我手上有一些东西可以用,威逼加利诱,我觉得有得谈。”
古原眉头皱起来。古意这些话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哪儿不对劲他说不上来。
陆长淮出来浇菜地了,回头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看见他站在窗前,陆长淮指了指大司马,示意他下来一起去遛狗。
古原比了个OK的手势,跟电话那头的古意说:“我真的不想折腾了。我这个人没有那么多野心和欲望,只求踏踏实实过日子,所以古意,别替我不平,我没那么多不平,也别掺和这些事儿,别蹚这趟浑水,好好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电话那边的古意沉默半晌,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
挂了电话之后,古原看着院儿里的陆长淮出了会儿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陆长淮又转过身看他,他才打开窗户喊了一声:“等我一会儿哥,我还没洗漱。”
“不急,你慢慢来。”
那天吃过早餐之后,古原笑着说:“哥,我得出去一趟。”
陆长淮大概猜到他要去执行他的秘密计划,也笑了。他什么都没问,拿出自己的车钥匙递给古原说:“等你回来吃晚餐。”
“好”,古原抱他一下,拎着钥匙走了。
连续好几天,他都是早上出门,晚上回。有天还装作若无其事般问陆长淮:“哥你今天没有要出门的计划哈?”
陆长淮哭笑不得,问他:“我计划出门多久合适?”
“嗯……也不用太久,傍晚回来就好。”
陆长淮走过去捏捏那张笑脸,说:“行,辛苦。”
其实他今天还真要出门一趟,只是没想到他出趟门会被这么多人目送。
刚走到停车场就碰到周年。周年手里拎着个大袋子,看见他就笑。
车开出去经过湖边又看到解三秋和胡缨站在院儿里说话。看见他车开出来,胡缨脸不红心不跳地朝他摆了摆手。
这帮人没有猫腻就有鬼了。别的不说,能在上午看到直立行走的解三秋就已经是奇迹了。
看来他刚一决定走,古原就开始召集人马了。
陆长淮摇头一笑,开着车往市里去了。
到市里的时候已经快到饭点儿,他接了阳阳又接上朱槿和唐一蘅,四人一起吃了顿午饭。阳阳还问:“古原叔叔怎么没来?”陆长淮笑着说:“他忙得很。”
下午他去取了前几天预订好的东西,又专程去那家卖巧克力的店里买了几盒巧克力,回去的路上拐了个弯,跑到杜师傅的花卉基地现包了一束花。
杜师傅不在基地,陆长淮出去的时候倒是正好碰到他开着大卡车回来。不过陆长淮赶着回家,没再停车,只按了下喇叭权当打招呼。
回到避世森林的时候时间刚刚好,正值夕阳西下时分。
院儿里没什么人,他沿着鹅卵石路一路走回家。打开院门,迎接他的是穿着西装叼着一枝玫瑰的大司马。
经过这段时间的适应,大司马已经不那么闹腾了,那些原本只配合司马子期的小技能也逐渐不藏着掖着了,现下还又新添了叼花的本事。
古原挺细心,花枝上的刺都削干净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贿赂”了大司马才让它穿上这身狗狗西装。
陆长淮弯腰摸摸它,夸奖几句才往屋里走。
屋里灯亮着,玻璃门上贴着张纸条——“上楼换上西装到书房来。”
是古原丑萌丑萌的字。写得大大的,生怕他看不见一样。
陆长淮把花和巧克力放到茶几上,径直上了楼。他卧室的床上摆着几枝扎好的玫瑰,旁边有一套西装。
简简单单的款式,内敛的黑色。裁剪得体、工艺精良,有些小设计又不过分张扬。衬衫、领带和皮鞋都搭配好了,都是他会喜欢的花色和款式。
换上这一套,陆长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只是刚才还有空笑,这会儿连下楼的脚步都有些急切了。
刚走下楼梯又匆匆折返回来,从刚才换下来的衣服兜里摸出两个小盒子。其中一个盒子打开,取出两对袖扣,一对揣兜里,另一对一边下楼一边扣到了自己袖口。
走到书房正好扣好。他理了理衣服,打开门,紧接着就愣在了原地。
夕阳西下时分,落地窗外的野草地不见了,目之所及全是琳琅满目的花。
他简直不敢相信,古原竟然凭空变出了一个花园。高高低低、五颜六色的花开得耀眼,摆放得错落有致。
外圈有一人多高、棒棒糖形状的各色月季,有随风摇曳的蓝紫色绣球,还有一些特别大棵的风车茉莉。它们围成一个圈,把野草地隔绝在外。
再往里是相对矮一些的花。陆长淮一圈看过去,大都是一些新品种,认识的寥寥无几。勉强认出了改良过的小株向日葵、蓝色的玛格丽特和古原院儿里同款的风雨兰。
最内侧相对简单一些,白玫瑰和蓝玫瑰交织在一起,摆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
这一幕对于三十六岁的陆长淮来说着实有些夸张了,可当他看到古原穿一身西装、捧一束玫瑰站在门口的时候,又觉得好像只有如此夸张华丽的花海才配得上眼前的人。
门铃响了,他走过去给古原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花海亮起了灯。古原手捧玫瑰,抬眼看向他:
“长淮你好,我是古原。我刚刚过完28岁生日,年纪不算小了,可我打算把自己重新组装。
我身体的25%用来存放前面28年所有美好的回忆,5%被28岁生日之后关于这里的记忆填满。那一部分我装了湖边潮湿的风、罐头里足量的糖,还有皎白月光下你长长的影子。
剩下的70%空间不算大,我打算用余生慢慢填满。当然,我希望它们都关于你。
我想跟你一起度过很长很长看不到头的时间,拥有每天每天望不到边的快乐,你愿意吗?”
本是挺高兴的事儿,也是练习了无数次本不该再有波澜的台词,可当下,古原看着陆长淮,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像一颗躲藏了整个秋天的红蘑菇,今天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于是仰起红彤彤的脸问:“你要不要把我带回家?”期待中,心下又不免慌张,害怕自己徒有其表,内里却带毒。
陆长淮没有犹豫,接过他手里的花,往身后的展示柜上一放,迈步走下台阶。
他牵起古原的手,摘了他手腕处的袖扣,从兜里掏出那对跟自己一样的,边帮他戴边说:“我不善言辞,性格沉闷,甚至没什么爱好。那些别人眼中不可方物的美景摆到我眼前我也提不起欣赏的兴趣。可那天想给你挑两件礼物,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我忽然看到了漫天璀璨的耀眼星辰和朦胧可爱的半弯皓月。”
古原垂头去看陆长淮帮他戴上的袖扣。深蓝色的底,几个小小的亮点为点缀,像是把整片静谧夜空浓缩在了这一枚小小的袖扣里,沉稳而典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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