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真多,快去拿金创药。”谢辞手掌不小心扶到膝盖,脑子瞬间又清醒不少。
罚跪半日,受了二十脊杖,能坚持到回来已经是极限了。
他艰难地挪动身子俯身趴下去,一阵阵倒吸气,嘴唇和脸颊一样惨白。
竹栎把药拿过来小心洒在伤口上。
“嘶!你轻点!”
“忍着点吧将军,您说您自打回京天天挨打,又惹侯爷又惹陛下,您就不能消停点别往刀口上撞?”
“明明是陛下护短,不辩是非。”
“将军慎言!这话可不敢再说。”
谢辞听了训挨了打,回自己家还不能抱怨更生气了,推开竹栎将其手中的金创药扔开砸到烛台上。
药上好了,再发脾气竹栎也没有不放心的,便捡起药瓶退出去留谢辞一个人气。
房门关上,谢辞猛地将枕头甩下床,背上的伤跟着一抽。
然此刻占据心头最多的不是愤怒而是愧疚。
若他在早朝上当着群臣的面说出来,事情一定会不一样。
现如今陛下护住太子,说再多已皆是白费口舌,没人会信了。
都怪他,贪酒误事,做了食言的小人。
“既无能为力,那流言蜚语,我代你受。”
漫漫长夜,有人在台上彻夜难眠,有人在台下笑看锣鼓开场。
月色最深之时下了场小雨,至天亮时分地面被晨风吹干,未留一丝痕迹。
云层拨开,光亮露出照在嘉良侯府主院。
满溢茶水的瓷盏砸在石板地上,茶水和瓷片蹦溅四处。
“孽障!你再说一次!”
谢辞跪得笔直揖手至额前朗声道:“请父亲替儿子去王家提亲。”
手掌大的笔洗从书案上被拿起来砸在了谢辞的肩上,谢辞扛住一动未动。
“求父亲替儿子去王家提亲!”
“畜生!”谢安平手气得发抖,“你是想威胁我?好,好啊!既然你想跪着就给我跪好了别起来!谁敢扶他!本侯便亲赐十杖!”
谢安平一拂袖子气到极点头也不回就走了,谢辞咬着牙直直跪好,铁了心要刚到底。
偌大的院子十几个小厮侍卫,除了竹栎没有一个人敢过去扶,但谢辞坚持要跪,任竹栎如何劝都没有用。
日出又日落,跪到最后人都开始打晃。
只有竹栎知道谢辞还有重伤在身,焦急万分之余忽然想到一个人,便火急火燎骑上快马往城郊去。
第十一章 执意求娶,旧伤添新伤
城郊,松雪别院中,李徐正坐在廊亭下,借着烛火和月光仔细雕刻灯笼。
谢辞与谢辞的人向来可以随意出入松雪别院,不必禀告,竹栎便在侍卫的带领下走进别院。
内院廊亭下,看到李徐的那一刻,竹栎脚步加快着急地跑上前去。
“殿下!我家将军快没命了!”
刻刀一抖从皮面划过扎进指腹,鲜血瞬间溢出一滴接一滴滴在石桌上
李徐噌地站起来,无暇顾及伤口,冲过去抓住竹栎:“他在哪?”
“在侯府。”
“备马!”
……
嘉良侯,皇城中最显赫的府邸,此刻却阴霾萦绕。
谢安平捂住胸口稍加平复后狠踹了谢辞一脚。
“逆子!先前嫌这嫌那死活不认婚约!现在王芊做出这种寡廉鲜耻之事你反倒上赶着要娶!上赶着辱没我谢氏门楣!”
谢辞艰难地爬起来跪好,缓了好几口气才说出话来:“是太子...强行欺辱,我..亲眼所见,王芊,是...是无辜的...”
“满口胡言!太子是君,你是臣,你怎敢诋毁太子殿下!”
“陛下才是君。”
谢辞抬头看向谢安平,一字一顿。
“太子..欺辱在先,污蔑在后,不配为君,父亲你,甘时愿结亲,落难便不认,实乃...背信弃义..”
“你说什么!”
“我说...”谢辞眼神不躲不避,“太子不配为储君,父亲你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响亮巴掌落在谢辞脸上,嘴角裂出一道细细的血痕,谢辞舔了下伤口,再次从地上爬起来跪直。
“去将本侯的马鞭取来!”
“侯..侯爷,公子他年纪小不懂事您...”
“听不懂本侯的话耳朵便不必要了!”
“是是侯爷,属下立即去取。”
没多会儿马鞭交到谢安平手上,谢安平怒气顶到天灵盖握紧马鞭指向谢辞。
“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再说十遍也一样,太子不配为君,你是背义小人..”
马鞭狠狠抽在谢辞背上,与昨日的伤连在一起,血很快透出外袍。
谢辞双手撑住地,豆大的汗珠砸下去,浑身疼得无法控制地一阵阵抽搐。
“我打死你这个无君无父的混账!”
又一鞭落下,谢辞撑不住趴在了地上,一声不吭强忍着喉咙里充斥的腥甜之气。
“侯爷!不能打了啊!”
“是啊侯爷!公子他知道错了!”
“公子你快说句话服个软吧!”
谢辞身体颤抖握紧双拳死命撑起来:“求...父亲..替我..去王家提亲!”
马鞭再落下,院中的家丁侍卫皆不忍地叹气,一个个干着急。
“我怎么养了你这个忤逆犯上的畜生!”
“住手!”
马鞭高高扬起,却在半空中被截下丢开。
“五殿下?”
李徐双目通红怒瞪谢安平:“谢辞先是朝廷命官,后才是你嘉良侯的儿子,你要动私刑将他打死不成!”
“咳咳!咳咳咳!噗!”一口血吐出来,谢辞倒在地上彻底疼昏了过去。
“阿辞!”
第十二章 终有一天你会只站在我身边
“下官管教自己的儿子,五殿下也要插手?”
“是又如何?嘉良侯若有不满去陛下面前告我便是。”
李徐将谢辞扶起来背到背上,动作只敢小心再小心。
“现在,还请嘉良侯让个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侯爷当真心硬如石。”
谢安平蹙起眉头:“什么旧伤?”
竹栎在一旁这会儿才敢说出来:“昨日将军在宫中为王二小姐辩言惹恼陛下,跪了半日受了二十脊仗。”
“什么!”谢安平脑袋空白一刹,“为何不早说!”
竹栎垂下头:“将军他...不让说..”
“都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
二十脊杖若非习武之人定要丢半条命,身体再稍差些或死或残。
谢安平踉跄到李徐身边握住谢辞的胳膊,一下子慌了。
“你这头倔驴,这也不说那也不说,你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永远死不罢休,不知到底随谁,好,都怪为父,应了你总行了吧..”
李徐躲开谢安平,带着谢辞退开几步。
“刚才没见侯爷多心疼,现在他未必想见到你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吧?”
话音落下,李徐绕过谢安平背着谢辞往照雪堂走。
谢安平也想跟上去,却因李徐的话几度犹豫愧疚,命人将太医请去照雪堂,自己只留在原地来回踱步,脸上苍老不少。
照雪堂卧房内,在太医褪下谢辞上衣的那一刻,李徐的瞳孔也跟着一点一点缩紧。
他压制住情绪走到门口,守在门外的廖宁朝他揖了揖手。
“查,昨日是何人施刑。”
廖宁瞬间理解是什么意思低声道:“殿下放心,那人留不到明日天亮。”
屋内太医处理好伤口上好药,开了内服的方子和外用的药,交代务必要卧床静养。
“都退下吧,我一人守着便可。”
“这...”竹栎面露难色,“殿下身份尊贵,怎能劳烦殿下呀。”
李徐转过身,在面向竹栎的一刹前脸上冰冷褪去,取而代之是温和的笑。
“无妨,我与你家将军是好友,朋友之间不论这些,去吧。”
竹栎不好再拒便点头行礼退出去守着。
两扇门间的最后一丝缝隙合紧,李徐笑容消失拿来药膏走到床榻边坐了下去。
房间寂静,瓷罐打开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
“明明不喜欢她,却肯为她得罪皇帝,阿辞呀阿辞,你的心是广厦千万,容的皆是碍眼之人。”
指腹沾起药膏,轻轻触碰到榻上人嘴角裂出的一道细细血痕。
泛白的唇色额头的薄汗,和脸颊上显现出的巴掌痕,让平时张扬明媚的脸徒增了脆弱之感。
让人....想将这份脆弱紧紧攥在掌心。
李徐俯身慢慢靠近,停在距离颈间长发一寸之处。
淡淡的桂花香气萦绕呼吸之间,是经年累月席坐金桂树下沾染入身的味道。
一如书院中初次相见时,落入他心头的笑。
“阿辞,终有一天你会只站在我身边。”
夜深烛火消减,更声数不清敲响几次,直至东方既白,李徐就这么坐着守了一整夜。
第十三章 我要去王家提亲
初晓入窗,谢辞昏沉中转醒,眼未睁背上的痛先传入神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阿辞?你醒了?”
谢辞睁开眼睛,入目是李徐担忧的神情,他稍点了下头一时没说出话来。
“等我。”李徐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为他送上一杯温水,“我扶你。”
谢辞俯身趴着,借李徐的力慢慢跪起来后,坐好接过水喝了两口。
“不喝了?”
谢辞点点头,喉咙得温水润过好了不少:“知津兄你怎么在这?”
“我不在这,昨夜你就要被你父亲打死了。”
谢辞忍不住抱怨:“你说我是不是他亲生的啊,等娘回来我定要好好告他一状。”
“好,先趴下吧。”李徐放下杯子小心去扶谢辞,“天亮前帮你换过药,太医说需静养,别扯到伤口。”
“静什么养啊,我今天还有事呢。”
谢辞反抓住李徐的手臂,重量压在对方身上撑着下床站了起来,这一下伤口一紧,额头又是一层汗。
“多谢啦..知津兄。”
“谢什么谢,你伤成这样还要去哪?”
“说了有事嘛。”
谢辞轻推李徐,李徐却不肯放手,他只好在对方的搀扶下走到一个一人高柜子边。
柜子打开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药罐子,李徐视线低下去注意到谢辞腹部箭伤留下的疤痕,心头颤动说不出的难受。
“找到了。”谢辞拿起一个瓶子打开倒出两粒丸药含入口中。
“这是什么?”
“止痛的。”
说者云淡风轻,听者却更不好受。
“行了我真没事。”
谢辞推开李徐,一步一晃去穿上衣服,止痛之效没那么快,光是穿上里衣就下了谢辞一头汗。
“这叫没事·?”
李徐走过去用帕子帮谢辞擦汗,心中的怒意再也压制不住,将帕子摔到地上。
“谢辞,为了本不相干的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这不是讲义气,这是愚蠢。”
谢辞取过外袍咬着牙慢慢穿好,脸色愈发惨白:“义气也好,愚蠢也罢,我只知道我没有做到应许之事。”
他走到剑架旁,将角落里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银枪拿了起来。
“你去哪?”李徐快步上前拉住谢辞的胳膊拦在门口,“谢辞,你知不知道自己伤得很重。”
“知道知道,已经不疼了,别担心。”
谢辞抽回手臂,用长枪支撑身体推开了门,门外竹栎在廊下亦守了一夜,见谢辞这般直接懵了。
“将军?您?这是....要去做什么?太医让您卧床休息,你怎么还要到处乱跑呢?”
药效上来背上的伤疼得没那么厉害,谢辞走出门,银枪在日头下闪出光影。
“什么叫乱跑,我是办正事,既然说不动父亲,我便自己去王家提亲。”
此话一出旁边两个人都愣住了。
一个是觉得不合规矩,另一个是真的没有料到谢辞会改变主意要娶王芊。
“快去备马。”
“哦哦,好吧。”竹栎虽觉得离谱,但还是按谢辞的话去牵马了。
廊下只剩谢辞和李徐两个人,各自心里有各自的乱,静默许久。
第十四章 你要和不爱的人过一辈子?
“谢辞,你在同我玩笑吗?”
李徐打破这份平静,根本不知道自己问出这句话时已是何种心态。
“当然是认真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你不是说不喜欢她吗?”
李徐上前攥住谢辞的手腕,不自知地用足了力气。
“你不是说宁愿出家也不娶她吗!”
谢辞懵了一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激动,他抬起被紧攥的手腕晃晃。
“知津兄,你是想把我的骨头捏断?”
李徐一怔慌忙松开手,在将要失控前寻回理智,慢慢冷静了下来。
“抱歉,我只是不想你做后悔之事。”
“为什么会后悔?现在当什么都没发生,做缩头乌龟,那样才会后悔,我是不喜欢她,但我答应她的事没做到,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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