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夜晚喧闹不止,车流行进,灯光闪烁。
江城大学地处市中心,不远处就是一整条小吃街,更是热闹非凡。正值周六日,本地学生大部分都回了家,留下的都是外省学生。
校园里随处可见或结伴而行,或行色匆匆的学生。
“学长,还不走吗?”
已经收拾好画板,背上书包的男生探头询问。
“你先去休息吧。”
清亮的嗓音响起,李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面前画架上一副快要上完色的作品,颜料堆的乱七八糟,他身上套着件白短袖,沾染着些颜料,五颜六色很是精彩。
大概是不小心弄脏了,干脆就肆意了。
当成自己画画的专用短袖。
“好吧。”
学弟摆摆手,他的声音渐渐远去:“记得锁门啊学长。”
为了准备这幅作品,李珀花了整整一个半月的时间,如今终于要完成了,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最后落下一笔颜料。
这幅前世被众人称为天才之作的《盲林》就这样创作了出来。
他把画笔搁下,今天忙了一整天,连饭都没吃一口。
按了一下有些抽搐的胃,李珀拿起钥匙,影子在月色下拉的很长,他把门锁好,朝着楼下不远处的超市走去。
“岑厌。”
连栖静静站在树下,他转过身来,唇很轻地扬了一下。
“我这算不算带你走过了我走的路。”
这条小路很僻静,江城大学校园面积很大,画室外种着一株高大的柳树,柳树下一条幽静的小路蜿蜒,直通向不远处的食堂和超市。
连栖这条路走了不知道多少次,每天晚上他一个人抱着画板,一遍又一遍。
连栖参加比赛的时候,也常常一个人在画室待到深夜。
这个时候宿舍都快关门了,路上更是安安静静没有什么人。
大概是周六日,江城大学门禁并不严格,连栖带着岑厌就这样溜了进来,不知不觉他们就走到了画室外。
晚风拂过,连栖眼眸缀着些许亮光。
他语速不算快,带着些絮絮叨叨的意味:“我还记得,这里有好几只流浪猫。”
带在身上的火腿肠,连栖吃一根,剩下一根给猫。
生活在大学里的流浪猫一般都不会瘦,其中有一只橘猫格外胖,一屁股蹲下去,连栖哇了一声,悄悄把给他的火腿肠掐小了一点。
然后再悄悄掐多一点,给那个最瘦小的小白猫。
看到白猫他总是想格外关照一些,大概想起了高中的那只小白猫。
这条路一般没什么人,连栖不自觉放松了些,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连栖身子一僵。
他攥紧牵着岑厌的手,借着月光,一张熟悉的面容猝不及防映入眼前。
连栖瞬间楞在了原地。
李珀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条向来没人的路突然窜出来两个大活人,看不太真切,他往前凑了凑。
中间那个少年好像傻了似的,直直站在原地,眼珠都不会转了。
这里路不算宽,要走过去只能和他们擦肩而过,李珀喊了声抱歉稍微让一下,手中提着画板和连栖擦肩而过。
但不知道为什么……
李珀在路过旁边时,没忍住偏了一下头。
直直对上一双漂亮的,泛着些许水光的眼眸。
却又总感觉,这双眸里含着他看不懂的哀伤。
看着李珀远去的身影,连栖垂下眸,但搅动着的手指暴露了他此时的不安。
岑厌毫不费力就猜到了少年的想法,他揉了揉连栖的耳垂:“宝宝来这里,是为了找他吗?”
连栖点点头。
半晌,又摇了下头。
他是抱着可能会碰到李珀的心思来的,但也想带着岑厌逛一逛他曾经的学校。
说不出为什么,连栖带着一种隐秘的期待。
他想让岑厌存在的痕迹更多一些,更广一些。
那些不存拥有过他的时间,连栖想带着他重新一一来过。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当作从前岑厌陪他度过了很久很久。
“宝宝,换个地方。”
岑厌牵住连栖的手,这里虽然安静,但周围都是灌木丛,难免夏天会有飞虫。
显然连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点点头,跟着岑厌往外走去。
再见到李珀,心情颇为复杂。
连栖手不自觉收紧了些,他们两个走着走着才发现已经走到了湖中央。
江大的鸳鸯湖素负美名,湖中央由一道蜿蜒的木桥隔开,从高处往下看,像两只交颈缠绵的鸳鸯,有不少小情侣约会许愿都站在桥中央,听说许下的愿望会更加灵验,有情人永不分离。
连栖在这里生活了四年多,当然清楚这个传说。
晚风拂过,湖面一阵波光粼粼,在灯光下愈发的漂亮。
他悄悄去够岑厌的小拇指。
听说拉着小拇指许愿,会更加灵验。
他这点小动作很快被发现了。
岑厌轻笑一声。
“宝宝。”
连栖装作无辜的仰起头来。
手悄悄收了回去。
“岑厌,你知道这个湖的传说吗?”
连栖板着小脸,一字一顿开口。
“不知道。”
岑厌虚心受教。
连栖一听到他不知道,便又来了兴致,轻轻咳了一声。他眼眸倒映着面前平静的湖面,手扒在不算高大的栏杆上,开始认认真真跟岑厌讲。
当讲到“只要在桥中央一起牵手接吻,再投下硬币许愿,便会永不分离”时,连栖悄悄抬起眼去看岑厌的反应。
却看到对方只是眸里藏着笑意,就这样看着他。
连栖抿了下唇,试图示意:“岑厌,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好。”
岑厌语调也含着笑,他似乎没听明白连栖的暗示似的,只是简单回应了连栖的话。
听到他好像没有下文,连栖也有一些着急了。
但是他又不能直接问,能不能和他亲个嘴。
许个愿,让他们永远永远都在一起。
永不分离。
连栖抿了下唇,唇分分合合,最后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岑厌好笨啊。
怎么这都不懂。
第58章 鸳鸯
树叶沙沙作响,月色似薄纱,沾在眼皮,低垂下眼眸的时候,流淌到脸庞,以至于岑厌凑近的时候,连栖能清晰看到他黑眸缀的微光。
鸳鸯湖的传说,或许该说,是幸福时最美好的期盼。
在桥上的壁人带着希冀,落下一吻。
连栖下意识颤了下眼睫。
欲落不落的距离。
连栖却感觉胸腔里心跳的那样快,他从前在岑厌身边,大多时候都习惯逆来顺受。
一开始他把自己当作岑厌随时可抛弃的玩偶。
到后来习惯了岑厌在身边,他像淋久了雨的发霉稻草,得到微乎其微的光芒,却依旧阻挡不了他生芽,腐烂,融入地底。
他喜欢岑厌在身边。
但好像两个人,从没有过一次真正的恋爱经历。
连栖手微微攥紧了岑厌的衣衫,他想起自己在电视剧中看到的恋爱情节,想起女同学讲述自己和男朋友的约会,带着青涩的情书,夜色中牵紧双手的散步,月色下虔诚的亲吻。
从来没体验过恋爱的感觉,连栖有些恍惚地想......他们现在算是一场匆忙的约会吗?
还是短暂的私奔。
就像大多数普通的情侣那样,他们在夜深人静的校园里,牵手,许愿,亲吻。
这个念头落下的瞬间。
唇上一凉,盈着带着些许花香的晚风,岑厌覆了上去。
很轻的一个吻。
就像蝴蝶煽动翅膀,轻轻立在花尖上。
漂亮似小猫的眼眸猝然睁大些,很快他放任自己沉沦下去,乖巧闭上眼睫,仰起头来顺应岑厌手上的力道。
月色微凉,唯有一对交颈缠绵的壁人,身影拉的很长,落到湖面上,印出浅淡的光影。
什么都感觉不到,仿佛只有眼前这个人才能给自己带来触感。
恍惚间,他只有一个念头。
让他和岑厌溺死在这月光下吧。
——
“校庆?”
连栖整理好笔记,他疑惑问了一声。
两个多月的适应和相处,连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少年的头发更长了些,额前碎发柔软垂落,琉璃色的眼眸清澈透亮,奶黄色的薄毛衣,显得他整个人暖洋洋的。
于蓝蕊托着脸,她笑起来漾起两个漂亮的小酒窝。
“对啊,咱们班要出个节目。”
“需要我帮忙吗?”
连栖噢噢一声,随即本能的问了句,紧接着就看到女生们猝然亮起的眼眸,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果然女生们就等着他这句话,七嘴八舌凑了上来。
“栖宝你皮肤好白。”
“你这眼睛不用带美瞳,比我的还大还漂亮,还亮晶晶的。”
“又那么可爱。”
“这个体型也特别漂亮。”
“脸蛋子把我一个女生都迷的神魂颠倒。”
最后一句由李鲤落下,她一拍桌子:“合适,太合适了!”
连栖吓了一大跳,他楞楞抬起头,就见一群人目光灼灼盯着他,好像要把人看出个窟窿似的。
他还不明白自己到底适合什么,就挺听李鲤接着说:“我们打算出个话剧,反串灰姑娘。”
连栖:“啊?”
李鲤大手一挥,指点江山:“那个,演恶毒继母。这个还有这个,一个演大姐一个演二姐。”
看着那几个浑身壮硕一米八一米九的男生,连栖受了震惊还没回过神,他就感觉肩膀一重,李鲤两手往他肩膀一按,神情严肃认真:“现在,只能将这个灰姑娘的重任委于你了。”
连栖:“啊?”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在舞会开始的时候换上最漂亮的裙子,在台上给大家亮个相,露个面。”
她呲牙一笑:“至于烧火丫头我自有人选。”
就这样呆愣愣的,连栖站在试衣间,看着面前繁复花边点缀,细细密密的银丝和珍珠,如梦似幻的公主裙时,他还没缓过神。
面对女生们一句又一句的拜托拜托,连栖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答应后的第一件事,李鲤领着他来看看已经定制好的演出服。
“这个尺寸应该可以穿的上,你这么瘦。”
李鲤一边手隔空比划了下连栖的腰,一边嘀嘀咕咕:“栖宝你先去试试吧,看看合不合适。”
捧着冰凉的裙摆,珍珠落到皮肤上清晰的触感,连栖这才发现女生们说的确实很对,他没怎么用力就轻易套上了裙子,丝绸冰凉柔软,绑带缠绕在手上,他背过手过,努力想把身后的绑带扎紧。
腰封猝然收紧,勾勒出极为纤细的腰肢。
柔软黑发下,漂亮的浅色眼眸蕴着水光。
出试衣间的瞬间,本来还在嘻嘻哈哈的女生们瞬间呆在了原地,不仅是他们,抱着某种青春期隐秘期待的几个男生也闹着跟了过来,看到比他们预想之中还要漂亮百倍的辛德瑞拉,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
唇张了张,甚至有个男生直接脸泛起了红,衬得整张脸又黑又红。
“……我就说合适吧。”
不知道谁先打破了沉默,一句话如石入水潭,瞬间溅起无数水花。
“这个时候好想默默拍几张照悄悄发到论坛……但是又抱着一种,现在只我们看到,简直是赚大发的感觉。”
“不敢想象,到时候人一露面,该有多疯狂。”
啧啧声响起,他接着感慨:“到时候只给他们看看掉的水晶鞋得了。”
“不是,谁演王子啊这么幸福。”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一顿,然后投向了在场的每一位女性成员,毕竟说好的反转,只反一个人当然是不算的。
果不其然,李鲤嘻嘻一笑。
“当然是我啦。”
她这句话落下,其他人也跟着打趣。
唯有倚靠在一旁货架上的尚予咬了一下没点燃的烟蒂,眯了下眼睛。
自从那天知道连栖和岑厌的关系后 ,他彻底安分了一个多月,都没再主动和连栖搭过一句话。
他面容隐于昏暗中,看着围在人群中央的少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尚予和岑易见了一面。
那天是他姑姑的祭日,也就是岑易的母亲。
他对这个姑姑其实没太多记忆,唯一那点记忆无非就是家里人常念叨的,父亲蹙起眉说的白眼狼,保姆唏嘘说没那个享福命的傻姑娘,母亲提起来就会叹气的存在。
尚予从记事起,他从没见过这个只在照片里出现的姑姑。
反正后来人也去世了,就更不可能见到了。
他对这个姑姑没什么好感,对岑易的感官也是勉勉强强。
又可怜又愚蠢的,直到那天岑易回家,尚予还是没忍住,主动提起了自己遇到了岑厌和连栖。
岑易却没像以前那样,一提起岑厌就拧眉冷脸,表现极其夸张,反倒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给自己母亲的牌位上好香,侧过头来看向尚予:“岑厌搞黄了我好几个项目。”
当然,他也没提。
在那之前,自己是如何幼稚的,又可恶的去报复岑厌的。
切断资金链,故意泄露错误信息,拉拢岑厌的投资人,看着对方忙的焦头烂额,他好像才觉得舒心似的,而如今岑厌不过是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来。
岑家主病重,家中几个人虎视眈眈,岑易更是首当其冲。
更别提如今他是唯一一个入驻岑家主公司的岑家少爷。
哪怕岑厌不主动出手,岑易也要想办法除去一切他继承岑家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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