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阿凰……”梁池抱着猫走到阳台，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哑着声喃喃说，“你说，我是不是永远都好不了啦？”
“喵？”
“那……就咱们两个，一起过一辈子也不错。”
“喵！”
“你要活久一点哦。”
梁池慢慢抚摸着猫咪的脊背，眼前又逐渐模糊起来。
“活久一点，不要离开我……”
“不要像他们一样都丢下我一个人，好吗？”
“阿凰，你不可以离开我哦……”
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却总是会忍不住心存希冀。
明明知道是永远都等不到的结局，却总是会忍不住一遍遍欺骗自己。
大概有些人，有些事，是永远都戒不掉的毒。
深入到了骨髓里，即便不能共生，也终究会一同带进坟墓里去。
不知道是谁家公放的音响，在冷寂的黑夜里悠悠传来几声回音——
“你那永不寂灭的灵魂，穿过幽暗无尽的永恒，来到我身边……”
“你已埋葬的爱情胜过一切……”
“只除了，爱情活着的岁月。”
第34章
“俞炀？看什么呢？”
邵铭泽推了下身旁人的肩膀，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找到什么感兴趣的了？”
俞炀没回答他，只轻皱着眉头，盯着逆光昏黑的街道对面。
“刚才好像有个人影……”很久后，俞炀喃喃说了一句，又收回眼来，“算了，看错了吧。”
邵铭泽也没在意，拉着他继续往前走：“怎么样？没忽悠你吧？中国这些年发展得真的很快，你当年没入籍真是太明智了，赶紧回来吧。”
俞炀今天被他带着逛了一天的商业街，感受了一下北京最人气鼎盛的地方。百姓的生活状态是最能体现一个国家的国力的，看其他什么报告都是浮云，俞炀跟着他转了好一段时间了，一半当作是体察民情，另一半也的确是在认真思考回国的问题。
“你爸当年真的是有远见卓识，房地产最火的时候功成身退，跑去赚老美的钱了，这个预见性真的是这个，”邵铭泽竖了个大拇指，感慨说，“现在泛娱乐概念刚提出来，就让你回国来研究，我都怀疑你当年没入籍是不是也是他故意安排的。”
俞炀的老爹是邵铭泽为数不多打心底里服气的长辈，早先头一批做连锁超市的，之后果断转投房地产，赚得盆满钵满不说，等所有人都瞄准这个市场，快撕成红海的时候，人家干脆不和他们玩了，转换思维跑美国炒房去了。等其他同行意识到这座金库的时候，他们俞家已经在美国房产的格局里站稳了脚跟，早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动摇的了。
中国人走到哪，房价抬到哪，俞辉算是为这句话贡献了不小的力量。
“那倒不是……我自己也没想入，”俞炀也没解释原因，只说道，“他干什么都让我打头阵，我就跟他的前线侦查员似的，出国也让我先出，回国也让我先回，他就在幕后天天跟我妈二人世界，我都懒得跟他计较。”
俞辉和杨丽这对商界伉俪还是蛮令人羡慕的，一起白手起家几十年，从来没有撕逼过，感情还很深，在美国先后又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事业家庭双丰收，唯一有点尴尬的就是，全家五口人只有俞炀一个中国人了，所以打探市场什么的，也只能是他先来了。
“你这侦查员好啊，天天就琢磨往哪儿撒钱，我还跟个老黄牛一样努力赚钱呢，真让人羡慕哦~”
俞炀翻个白眼：“少演了你，回国五年就带出一个行业Top 1的品牌，你还想怎么的？”
“哎呀，那也就是小老板，哪有你这样的投资人舒服。”
“呵呵，一年营收几十亿，真是个‘小’老板呢。”
俩人其实也很久没见面了，可一直没断联系，俞炀本来就没多少朋友，回了国也只有邵铭泽一个人能说说心里话，虽然没事就怼他两句，但对他提出的建议还是很重视的。
“明天就是个私人的小型报告会，你随便听听，大概了解下游戏行业，除了那两个寡头，其他都是机会。”
“嗯，我记得你说……介绍人是清华的？”
“对，叫吴启明，我参访的时候认识的，也不是专门做中介的，就好心牵个线，有四个工作室，老板都是他朋友。”
明天的融资报告会不算正式，主要就是这个叫吴启明的人牵头，介绍四个游戏工作室给俞炀，看看俞炀有没有兴趣投资一下。
“行，你明天去吗？”俞炀问。
“我明儿没空，你自己去吧，跟我说个结果就得了。”
“好吧。”
邵铭泽虽然抽不出太多时间，可该安排的都安排到位了。俞炀一出酒店就有人来接，全程一个小帅哥引导着流程，俞炀心里就忍不住翻白眼：邵铭泽这朋友的确能处，连这么个小细节都给他照顾妥帖了，也不怪人家跨行还能跨出个巨头来。
等到了开会的地方，也不用他说什么，往桌子一边一坐，其余都让那个小帅哥替他说明了。桌子另一边密密麻麻坐了一排人，俞炀这边倒是宽敞得很，就一左一右坐了两个人，一边是那个吴启明，另一边就是cue流程的小帅哥。
“俞总你好，我是吴启明。”
对方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双手拿着名片给他递过去，憨笑着说：“听邵总说您刚回国，所以他们准备得比较详细，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们都是大厂出来自己单干的，基本没有不知道的事儿。”
“好，谢了，”俞炀接过他的名片扣在桌子上，说道，“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弄名片，有想法了我就让……”脑子顿了一下，也忘了这小帅哥叫什么名字了，便指了指旁边的人，继续说，“让他联系你，可以吧？”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那咱们……现在开始？”
“嗯。”
于是接下来就是那四位工作室的老板挨个儿上来陈述自家正在研制的游戏，俞炀虽然面上没什么波动，但听着听着还是挺意外的。本来以为邵铭泽说的“国内这几年发展很迅速”只是个相对概念，可没想到……还真的是挺迅速的。
四个工作室，四种截然不同的游戏风格，还都做得有模有样，除了技术规格之外，其余都是一流水准，不愧是邵铭泽介绍来的，还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确都是人才。
等所有人都介绍完了，俞炀也问得差不多了。午饭时间快到的时候，吴启明便起身说要请俞炀吃饭，俞炀想了想，便看向对面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道：“你一起来吧，我有些事再问问你。”
被叫住的人一脸惊喜，立刻点头答应。于是等出了会议室，俞炀一行四人就去了一家意大利餐厅，小帅哥很知趣地不怎么说话了，就让他们三个人在餐桌上聊正事。
“你们那个概念我挺喜欢的，不过我看了下，也是最烧钱的。”
眼镜男叫周岩，此刻便苦笑着说：“是啊，所以除了我老东家，这种类型的没有哪个工作室做得起，所以才需要俞总您这样的人支持嘛……”
周岩的老东家就是在美国也大名鼎鼎的鹅厂了，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就说过，离职前都已经做到了一个重点项目的主策划，他们这个工作室大部分人也都是他从东家带出来的，差不多就是从体制内搬到了体制外，虽然人不多，但整体实力还是很强的。
周岩在会上主要介绍了大方向，这会儿看俞炀明显有兴趣，就把比较细枝末节、又很拿得出手的优势挨个儿都介绍了一遍：“……除了这些以外，我们的场景设计师也是业内非常知名的大师，他的档期都排到明年去了，从来不和工作室签约，只跟大厂合作的。能和我们合作主要就是因为跟我私交比较好，所以全北京能请得动他出山的团队，我们也是独一份的……”
周岩正打算继续介绍别的，俞炀却打断了他的话，点头说：“的确，你们的场景概念图非常出彩，我最开始也是被那些原画吸引了……是哪位大师？说不定我听过。”
周岩赶紧回答：“Phoenix，我们都叫他菲大……”
“Phoenix？凤凰？”
看俞炀那表情，明显是不认识，周岩便替他打圆场：“场景原画嘛，不像那些做角色的，一般外人都不太了解的，主要还是在业内知名，您应该听说过……”周岩列举了几个如雷贯耳的游戏名字，补充说，“这些项目他都有参与，而且还是主设计，菲大的名头还是很响的，您之后了解得多了，就知道请他出山还是很困难的哈……”
吴启明恐怕俞炀不信，还在旁边搭腔：“这个可真不是胡说的，菲大还是我校友呢，不仅画场景厉害，很多概念插画也是手到擒来的，和很多影视公司也有合作，的确是个大佬。”
“你校友？”俞炀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天赐的直觉似的，莫名对这个人有点在意，“也是清华的？”
“是呀，我们美院的，在学校时候就很厉害了，是他们学院之光啊哈哈……”
清华美院，凤凰……
时隔十一年时间，早已经快要被他尘封到泥土里的记忆，突然间直冲上来，让俞炀忽然就说不出一个字来。
眼前模糊地升腾起一个陈旧的画面。
晨曦的柔软微光里，那人曾靠躺在自己怀里，一笔一笔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画完了还轻轻蹭了下自己的下巴，抬头微微笑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喜欢画这个东西啊？画了一本子了。】
可那个人的答案说了就和没说一样：【因为……喜欢。】
喜欢才会画，那不是废话吗？
可终究到最后，自己也没有追问过，那人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心里那个五彩斑斓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会是……那个样子的吗？
俞炀回想着刚刚在会议上看到的那些色彩深沉又恢弘的画面，迟滞了很久的脑子终于艰难运转起来，哑着声问道：“他的真名……你们知道叫什么吗？”
吴启明还挺得意地说：“这还真没几个人知道，您算是问对人啦，他叫梁池，池水的池，名字都很艺术是吧？哈哈哈。”
俞炀猛地抓紧了手中的刀叉，感觉周围的时间都停止了。
“……叫什么？”
“呃，梁池……”吴启明忽然觉得不对，和周岩面面相觑了一下，才小心问道，“您认识他吗？”
认识他吗？
哈哈……居然有一天，会有一个陌生人来问他——你认识他吗？
俞炀不知道这时间停止了多久，等到他终于找回一点神志的时候，餐桌上其他三人的脸色都有点泛白了。
“你这个项目，我们可以继续谈。”
周岩愣了一下，随即惊喜道：“好，好，谢谢俞总，那后续……”
俞炀却打断了他，目光微沉，语气冷淡地吐出一句话来。
“不过，我有个条件。”
梁池刚刚和原野他们庆祝完新店开张，这会儿喝多了酒，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过去了。原野和谢诗宁只好连拖带抱地把人抬上了车，又费了半天力气拖上楼，总算把人原样儿带回了家。
原野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大口水，无语道：“他这酒量真是比阿凰都差，一口就倒，太丢人了。”
谢诗宁坐在他对面，想的却是别的：“他自己也清楚这事儿啊，今晚怎么就跟自己过不去呢？一个劲儿地喝酒，我拉他好几次都没用。”
原野的表情滞了一下，皱着眉没吱声。谢诗宁都跟他做了十年朋友了，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有问题，便催促道：“他又怎么了？我看他一天都不对劲，是不是又被什么刺激了？”
他们俩这些年也是够尽心尽力的了，最开始梁池时不时闹失踪，他们没有办法，手机上就都存了梁池的定位，不过这几年已经好很多了，谢诗宁本来都要以为他快痊愈了呢。
“到底怎么啦？你说话呀！”
“还能怎么的，又看错人了呗！”原野没好气地说道，“昨晚又在大街上看到谁像那个小崽子了，要不是我赶过去，这家伙肯定又不知道回家了。”
“……”谢诗宁皱紧了眉，难受道，“他不都快好了吗？好多年都没事儿了啊。”
“鬼知道又怎么了啊！我昨天差点又被他吓死。”
俩人垂头丧气了一会儿，谢诗宁忍不住说：“你一点都联系不上他们了吗？那个邵铭泽……之前不还是你朋友吗？”
原野烦躁的表情登时就垮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哪配得上做那个大少爷的朋友，少做梦了。”
“哎……真的就怎么都联系不上吗……”
“都出国了，联系个屁，”说到这儿，原野就忍不住骂道，“美国是不是专门接收渣男的啊？都他妈滚蛋别回来了。”
原野骂归骂，对梁池还是很心疼的，他跟谢诗宁又照顾了一会儿，确保这家伙彻底昏睡过去没什么问题了，最后才放心离开。
所以梁池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虽然疼得厉害，但看到自己躺在床上也没怎么意外，只爬起来有些抱歉地给那两个人各自发消息道谢，然后就自个儿抱着猫坐在阳台上发了半天的呆。
也不知道这么呆了多久，直到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来看了眼屏幕，还有点意外。
“……周哥？有事吗？”
早就结束合作了，这会儿找他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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