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中的小猫才不知道旁人在想些什么,他感受到手掌的温度,这点温热的触感对本就觉得寒冷的小猫格外的珍贵。他嘴唇微微嘟起,发出无意义的小声呢喃,脑袋轻轻转动,自顾自的寻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沉沉睡去。
小猫绵长温热的吐息洒在手掌中,岑羡云正准备收回的手顿住原地,他凝视着闭目深眠的小猫,好半响,才幽幽吐出一口浊气。
事已至此,岑羡云闭了闭眼,妥协般将小猫抱起,反正谢陵游现在睡的更死猪似的,绝不会发现端倪。
只是他一回头,就瞧见站在山门口的众人正以一种惊奇的眼光注视着他。
岑羡云面不改色,眸光淡淡扫过在场的诸位,无人敢于声名在外的凌蘅仙尊对视,纷纷垂下脑袋,移开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
唯有离得稍近些的柳良瑜胆子颇大,虽然也跟着垂下头,但眼睛却不安分的乱动,用余光偷看仙尊抱着少年离去的背影。
直到凌蘅仙尊彻底离去,这场不知所以然的闹剧才拉下帷幕。
柳良瑜直起身,摸了摸下巴,不知为何想起了前几日从师妹手中收来的画本子,犹记得其中有场戏叫做——
“君若真无情,何必行不衷?”
还不等他联想更多,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冷声:“今日之事,不可胡乱传之,他日,若我从旁听得,必亲自造访诸位。”
夹杂着灵力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入每一人耳中,柳良瑜想起自己方才的联想,不由得后背发凉,若是叫凌蘅仙尊晓得,他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对于自己用威胁封口的行为,岑羡云没觉得有半分不妥,修真界向来以强者为尊,凌蘅既然有这样的实力,他自然要好好利用。
外界的风言风语并不重要,他只不过是不想小猫会因此误会,毕竟他最终需要达成的结局,是被谢陵游凌迟而死。
这么想着,岑羡云不由得苦笑,他低眸瞟了一眼熟睡中的小猫,恕他实在无法想想,这样天真的近乎愚笨的小猫究竟要如何,才会恨得要将人凌迟致死。
“唉。”
岑羡云幽幽叹息,木已成舟,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一步,总不能任由小猫自生自灭吧?
“你这是……”
岑羡云刚踏入院内,就听见迟疑的话语,他抬头望去,只见竹林边的石桌上正坐着一人,他不知来了多久,桌边的小炉将水烧得沸腾,咕噜噜地往外冒着热气。
“在哪捡了个……”男修微微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得打量了一边藏在凌蘅怀中的少年,逐渐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情,“好苗子?”
男修散漫的坐在石凳上,支起左手将自己的脑袋枕了上去,歪着脑袋瞧着门口的二人。
明明此处是再简朴清雅不过的位置,偏他坐的实在是不甚端正,硬生生破坏了院中幽深清居的氛围。
他身着薄薄的墨色单衣,交叠的领口略有些散乱,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与细细的银链,本就修长白皙的脖颈在银链的衬托下更加瞩目,右耳耳垂处悬挂着一缕红色的流苏耳环,因着脑袋的倾斜的方向垂在下颌处,平添了几分不似仙人的邪魅妖冶感。
竹叶遮去了大半日头,落下斑驳的菱形影子,映在男人明艳的容貌上:“这不会就是你要收的徒弟吧?”
岑羡云认出了此人,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出口的声音犹如浸了寒冰,冷的刺骨:“与你无关。”
“怎么就无关呢?”男人微微睁大眼睛,狐狸似的眼睛轻轻一转,脸上挂起似真似假的抱怨,“我家少阁主对你可是敬仰有加,听说你要收弟子,当即什么都……”
“戚百风,不要用那孩子做借口。”岑羡云将面前的人和剧情对上号,语气中添了几分不耐,“他心中有道,我不适合教他。”
被阻断了话语,戚百风眨眨眼,遗憾地耸了耸肩:“你这样说,我那小阁主可是要哭鼻子的。”
话音刚落,似奶猫呜咽般的泣声从岑羡云怀中传出:“呜……”
第45章 意乱
小猫的脸上不知何时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意,他呼吸急促,喷洒出来的气息滚烫,干裂的唇瓣微微张开,泄露出若隐若现的闷哼。
抓着外衫的手逐渐收紧,在光滑的绸缎上留下长短不一的褶皱。
“唔……难受……”
岑羡云眉头微皱,不明白路上还好好的小猫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他抬眸环视四周,冷冽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戚百风的脸上。
易臻阁阁主戚百风,在原世界设定中,他对凌蘅仙尊情根深种,多年痴缠,不过因为谢陵游不得凌蘅喜爱的缘故,在面子上他并不吝与给谢陵游一些好脸色和无关紧要的帮助。
然而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他可没少折腾谢陵游,甚至谢陵游会在人前暴露猫妖血脉,也都是他的手笔,活脱脱的一个面善心恶的笑面虎。
虽然可能性不太大,但岑羡云还是选择将这个也许有可能的源头赶出去,他侧身微抬起下巴,冷声道:“出去。”
戚百风眨眨眼,这两个字每一笔每一画他都认识,怎么组合再一次,从凌蘅的嘴里吐出来就成了他无法理解的词语了呢?
他所认识的凌蘅面上冷漠,实际上却是个再宽厚不过的人,虽然在他眼中,与其说凌蘅宽厚,不如说他懒得计较,因为万般不曾放在心间,所以万般亦无所谓。
数百年来,这还是头一次。戚百风想,头一次瞧见凌蘅真正动怒的样子。
小猫的呼吸越发急促,眼尾通红,为昳丽出众的容貌平添几分妖冶。浅浅的水液从眼皮的缝隙中流出,积蓄在眼窝处,晕染出微红的色泽。
岑羡云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无视戚百风投来的疑惑眼神,抱着小猫朝小院内走去。
戚百风八百年难见一次凌蘅,如何甘心就这样被丢在身后,起身就要追上去。只是他方才迈出半步,已经行至圆弧拱门处的凌蘅侧目,凌冽的眼神宛若杀人的刀刃,戚百风背后发凉,行不由衷地后退半步,眼睁睁地瞧着凌蘅抱着那少年离去。
直到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雕花拱门内,戚百风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些许庆幸。
他早在许多年前便已经看不透凌蘅的修为了,可凭借方才的那一眼,他敏锐的察觉到凌蘅的修为,似乎更精进了。
小炉上的茶水咕咕地冒着泡,清风虚虚,竹叶飘零,好巧不巧地落进了小炉中,不过片刻,竹叶的清香弥散开来,戚百风低头,瞧了一眼隐隐透出几分绿意的茶水,最终还是放弃了挑战凌蘅的忍耐力的打算。
他能够在凌蘅身边纠缠那么久,其中可不乏他知情知趣,晓得什么时候的凌蘅是能招惹的,什么时候是不能招惹的。
很明显,眼下,正是不能招惹的时候。
他挥手熄灭了炉火,昆仑仙山寒意甚浓,不过十息功夫,沸腾的水便已冷却。他倒出一杯清茶,不紧不慢地品尝,直到一盏茶饮尽方才离去。
被热水煮沸后的竹叶微微泛黄黏在杯底,脉络清晰,为瓷白的杯盏增添了几分色彩。
……
岑羡云本想先将小猫放在床榻中,随后再找药修来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事与愿违。
小猫牢牢地抓着他的衣襟,饶是在昏睡中手上的力道也丝毫不减。岑羡云还没碰到小猫脏兮兮的爪子,就听见了“呜噜呜噜”的闷响。
一垂眸,便瞧见满面潮红的小猫呲着牙威胁,他就像只饿了许久的流浪猫,将他人施舍的丁点食物视作珍宝,牢牢地圈入怀中,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只是那小小的虎牙瞧着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岑羡云的手停在半空中,再三犹豫,还是没有动手从小猫手中夺回自己的衣襟。
当然不是因为他心软,只是谢陵游若是在此时醒了,这样的姿势实在是不好解释。
他这般想着,干脆坐在床边,垂眸瞧着满脸痛苦的小猫,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出意料的是一片滚烫。
然而神奇的是,他的手刚贴上去,小猫痛苦的神情瞬间舒展了不少,紧紧皱起的眉头稍稍松开些许多。岑羡云略挑眉,心想,果然是戚百风的问题。
他毫无心理负担的将问题推卸给戚百风,不愿去考虑极大可能是上山的试炼导致了小猫此时的不适。
“山今……小少爷……妖蛇……妖蛇大人……”
烧糊涂的小猫感受到冰冰凉凉的触感,凭着本能地扬起脸,努力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凉凉的手掌中,微红的鼻尖正好卡在虎口处,滚烫的气息从喷洒在手背上,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岑羡云听着小猫断断续续的念叨,沉稳如枯井的眼神终于有了波澜,干涩的唇瓣随着主人的絮语时而擦过掌心,灼热的高温宛如一团火,飞快的在手心撩过,速度快的没能甚至没能引起神经的警惕,只余下残存的温度证明其确实却在过。
他抬手摁在小猫的脑袋上,五指没入已被烘干的柔软黑发中,种种复杂的情愫堆积在一起,缠绕成一团乱麻,叫他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要将小猫从手掌中拔出来,还是想要将他摁进去,好叫掌心在感受一次那样的温度。
“咕——”
窗外的脆响惊醒了失神中的人,岑羡云在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的瞬间,如同被电了一般猛地站起身甩开手,他神色愕然,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荒谬的想法。
床上此刻躺着的——
是一只猫啊!
岑羡云闭了闭眼,平复惊诧之下引起的急促呼吸,然而不等他缓和完全自己的情绪,暖暖的温度又一次蹭上他的指尖。
抬眸看去,谢陵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碧绿色的眼瞳盛着一汪盈盈欲坠的泪水,宛若小小的湖泊折射出波光粼粼的光晕,他已经被烧糊涂了,虽然人是醒着的,意识却混沌着,迷瞪瞪瞧着岑羡云,半响,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耶耶!”
清脆的叫唤从嘴中蹦出,他扯着皱巴巴的衣领,摇头晃脑地坐起来,跪坐在床榻上,满脸欢喜:“耶耶!”
没说……
发烧还会退化啊。
岑羡云望着笑靥如花的小猫,一时忘了如何动作,他此刻很想将系统敲出来问个明白,然而被主神收走了几乎所有宿主权限的他,根本无权强行将躲在意识空间里的系统叫出来。
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乌黑蓬松的发顶慢慢探出一对毛茸茸的小猫耳朵。
小猫对自己的现状一无所觉,见岑羡云不搭理他,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粉嫩的尖尖耳朵轻轻折了折,脸上的神情像是在问“你怎么不搭理我呀?”
岑羡云盯着谢陵游头顶的尖尖耳朵,喉头不自觉的轻轻滚动,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垂下眼皮遮挡住自己的视线,却在无意间瞥见小猫仍旧牢牢抓着他衣襟的双手。
或许是一句有一句的“耶耶”勾起了往事,令他想起许久之前,刚刚被捡回家的瘦弱小猫,也总是这样,用皮包骨的十指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角,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弄丢了他。
“耶耶。”
灼热的气息唤回了岑羡云的神智,他一抬眸,眼中便映出小猫放大的面容,他们贴的太近,只要稍稍动一下,鼻尖就能碰到一起去。
小猫滚烫的呼吸悉数洒在肌肤上,连带着他的脸颊似乎也跟着烧了起来。
“耶耶?”
岑羡云想,他大概是被这样的气息烫昏了头,所以才迟迟没有退开一脸委屈的小猫,仍由他抓着自己的衣领,膝行着爬上他的大腿。
他一动不动,纵容小猫歪歪扭扭地从床上攀爬上他的大腿。记忆中小小的瘦弱孩子长成了少年也没添多少重量,就算整个人都压在他腿上,也没感觉到任何疼痛。
谢陵游终于松开了皱皱巴巴的白色衣领,抬手以一种更为亲密的姿态环住了岑羡云的脖颈,随后如同奶猫钻进母猫的怀抱中一般将自己的脑袋跟着埋了进去。
柔软温热的耳朵尖尖轻轻划过岑羡云的面颊,他清晰的感受到那对小耳朵因为挤压的力道弯折,最终停留在他的下颌处。
小猫此时被不退的高烧烧的浑身滚烫,他不时抽泣着,小心翼翼地在岑羡云怀中胡乱拱,想用这种手段获得更多清凉。
然而事与愿违,他就像一团旺盛的火苗,落进了看似一汪沉寂的泉眼中,殊不知那不是清热灭火的冰泉,而是随时将要爆发的熔岩口。
岑羡云闭上眼,后背绷紧,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滚落,砸进小猫泼墨般散乱的长发中,没留下丁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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