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要拒绝我吗?”岑羡云揉着颤栗不止的耳朵,心底的欲念没有半分削减,反而似有野火助长愈演愈烈。
“……呜。”谢陵游发出小声的呜咽,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在拒绝还是迎合,徒劳无功地抓着素色的衣裳。
上好的锦缎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岑羡云却半点不在意,目光灼灼地盯着谢陵游。
无声的压迫令小猫的双膝软得更厉害了,岑羡云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力气扶住快要软成一滩软泥的谢陵游。
他没有进一步的逼迫谢陵游,就连丹田中不安分的灵蛇都跟着温柔起来,嘶嘶的为小猫清理湿漉漉的毛发。
这种仿若事后的安抚然后丹田中的元婴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它努力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
这当然也是无济于事。
细细地蛇信子舔过元婴的每一寸皮毛,灵蛇慵懒地匍匐着,呈现出餍足又贪婪的矛盾姿态。
四周仍旧一片寂静黑暗,唯有悬在不远处的寒霜之剑散发出微弱的荧光,堪堪将两人照亮。
无声的古怪气氛蔓延开来,岑羡云自认是个优秀的猎手,即便心中的渴求已经到了近乎顶峰的地步,他仍旧能够轻易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假象。
“嗤——”
微不可察的细响藏在交错杂乱的心跳声中,在阴翳中耐心等待的东西终于无法克制内心的渴望,同时它也认定在黑暗中的两人已然忘情。
它与浓稠的黑夜融为一体,成为泥土中的一部分,如同浪潮般用来。
谢陵游咬紧下唇,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丹田中的灵蛇似乎终于平静了下来,盘曲着将他的元婴紧紧包裹着。银白色的眼皮耷拉着,遮住了猩红的竖瞳。但若是细细看去,便会发现眼皮并未完全盖住眼睛,而是留有细细的缝隙观察着外界的东京。
这条狡猾的蛇并没有真的进入休憩状态,而是等待一个伺机而动的机会。
谢陵游慢慢低下头,将脑袋藏进了凌乱的衣襟。
身后的喜服被什么小小的东西顶起个鼓包,长长的黑色尾巴从衣服侧边的缝隙中钻了出来,摇晃着缠上了扶着腰肢的那只手。
毛绒绒的尾巴尖尖讨好地在手腕内侧轻轻摩挲,仿佛在无声的祈求温柔的对待,殊不知对常人而言,这样的姿态不仅不能得到怜惜,还会放纵心中的恶念。
“抓紧。”岑羡云低低地叮嘱了一声,不等小猫有所反应便松开了手。
他掐住了柔顺的小尾巴,大掌不断上移,最终停在尾巴的根部。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了不安,使得尾巴松开了手腕,晃晃悠悠地想要逃离这样的束缚,只是尾巴根尚且落在旁人手中,其余部位再怎么挣扎不过是徒劳无功。
腿,更软了。
谢陵游无法站立,只能抬手搂住师尊的脖子,以完全依附的姿态才能勉强止住下滑的趋势。
藏在黑暗中的东西更加躁动了,它的“嘴”向两边裂开,若是有人能够瞧见便能发现那是个丑陋而拙劣的微笑。
“地面”裂开了。
裂缝不断随着它愉悦的心情而不断扩大并且朝着两人不断移动。
慢一点,小心一点,不要惊到它那美味的珍馐。
岑羡云捏着软软的尾巴,指腹被细小的绒毛擦过,带着黑猫高热的体温,这种温热绵密的触感即便是上界最好的法衣灵绸也没有这般舒适的手感。
“赌局是不是快结束了?”岑羡云抬起左手,食指指尖处不知何时划开了小小的伤口。殷红的血从伤口出慢慢渗出,像是点缀在葱白指尖上的一颗红宝石。
带着血的指尖轻轻点在谢陵游的额头,小小的红印渐渐浮现,模糊不清的痕迹让人无法辨别其中具体的含义,他也不在乎,而是就着指尖的血轻而慢的描绘。
鲜血干涸的很快,岑羡云望着谢陵游白皙的面颊上的痕迹,唇角微勾:“我等你回来。”
话音未落,脚下骤然一空,一条“长舌”从中猛地探出朝二人袭来,看架势竟然是想要将他们直接一口吞掉!
“去。”
与它构想中的慌张失措不同,修士腾空而起,身侧充作光源的寒霜之间在一呼一吸之间划作无数柄灵剑,随着一声敕令,万千灵剑裹挟着寒霜之气直直飞射入地面的“血盆大口”!
“嗷——”
“好痛!!”
伴随着尖利的惨叫声,浓郁的犹如液体的黑色雾气喷涌而出,庞大却并不笨拙的舌头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每一下都带来裂空之音。
岑羡云神色如常,抱着陷入昏厥的小猫飞身避开漫无目的胡乱攻击的长舌。
大概是认清了自己奈何不了对方的事实,长舌终于安分,耷拉在插满寒霜之剑的嘴上。它蠕动着,想要将嘴巴里密密麻麻的剑挤出去,结果它不仅没能得偿所愿,还将更多的黑雾从伤处挤了出去。
刺耳的尖叫慢慢停歇,“嘴巴”抖动着,发出哀哀地抽噎:“呜呜……师尊……呜呜呜……”
“好痛……好痛啊,师尊,师尊,师尊!我好痛啊……”
这是,岑羡云敛眸盯着下方,心中杀意更浓,谢陵游的声音。
“为什么丢下我?师尊?为什么啊……呜呜呜,师尊……”
它仿佛是牙牙学语的稚子,压根不会几句话,只知道翻来覆去地念叨着“疼”、“师尊”、“为什么”这样的措辞。
浓烈的血腥味裹挟着犹如腐尸发臭的味道,岑羡云只觉心中似有万千戾气翻滚,令他想要不顾一切的大开杀戒。
它抿紧唇,屏息凝神,灵力汇聚与双眼,试图穿破眼前的无垠的黑暗,捕捉到无形怪物的弱点。
“砰!砰!”
出乎意料的是,无法看出形体的怪物竟然结出了一颗人类的心脏,拳头大小的肉团在无数黑雾凝结出来的铁索中挣扎搏动,缓慢且沉重,让人不由得担心它会不会在某个瞬间骤然停下。
“师尊——”
怪物知道自己被看穿了最为重要的秘密,爆发出地动山摇地尖叫,恐怖的声压让黑暗也有了片刻的破绽,裂开细细的纹路。
外界的光芒从缝隙中洒了下来,与此同时,岑羡云体内的灵力如同打开闸门的洪水倾斜而出,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此间世界的所有悉数冻结。
对死亡的恐惧使得怪物更加慌乱了,它咀嚼着自己偷来的口粮,用指甲盖大小的脑子开始努力思考求生之路。
不知从那里刮起了猛烈的风,树木摇摆,枝叶摩擦的沙沙声遥远地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黑暗中亮起了绿色的荧光,定睛看去正是他踏入院门之时看到的那颗槐树。
粗壮的槐树疯狂的摇晃着,弥散在空气中的黑雾逐渐想它聚拢,埋藏在黑土中的树根突生异变,成人男子腰肢般粗的树根顶破了“土地”表面,如同活物般蠕动吐息。
通红的树根上密布手腕粗的经脉,随着树根向四处蠕动延申,一鼓一鼓地将表皮撑至透明,向外人展示其中鲜红似血的液体。
“师尊……你又要杀掉我了吗?”
糟了。
岑羡云立即就要闭上眼,但还是迟了!
树根上无数个透明的鼓包同时“睁”开,无数泡在血水中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想要将天边无尘的仙人拖入永无宁日的俗尘中。
“臭婆娘!敢管老子!看我不抽死你!!”
“那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能把她卖到那种地方!”
“呸!没用的赔钱货,能当女表子卖几个钱给老子换酒是她的荣幸!”
——这是丧心病狂的男人痛殴妻子的画面。
岑羡云双眼紧闭,却还是无法阻止眼皮下的眼珠飞快的滚动,他见过这个男人,在白天的幻境中,他躺在草垛里散发出恶臭的气息。
“娘亲娘亲!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打了!我会好好读书!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为什么不用功!为什么考不上秀才!你看看张家那小子!为什么你比不过他?!早知你时这种废物,我就该用脐带累死你!”
——这是白日里热情洋溢主动与他攀谈的大妈。
“爹爹!那骆家的老大是个天生痴呆——”
“他与你自幼定下婚约,你怎可因他身又缺陷就嫌弃他?!”
“阿怀啊,你爹说的没错,我们书香之家,一诺千金,如何能食言而肥?”
“小妹,你不必担心,骆家乃是我淮骆镇数一数二的富家,虽然大公子的确不甚聪慧,但也绝不会叫你吃苦头。”
“你们……你们!你们难道不知道那骆家的大公子生性残暴,每半个月就要从他房中抬出去几具女尸吗?!”
“你们这是要让我死啊!”
“那你就去死!我将你千金万贵的养到今日,也到了你回报的时候!你就算是死!也得给我死在那骆家!”
岑羡云呼吸气促,他被困于无数阴暗又混杂的痛苦中无法自拔,亲眼瞧着一个又一个人以各种惨痛可悲的方式死去。
眼前的画面一闪,便到了女子出嫁的画面,而轿子——所停的地方正是他“迎娶”谢陵游的院子!
没有婚礼,没有高堂,肥头大耳的痴呆抓住新娘的胳膊,当着“宾客”的面撕碎了她的衣裳,将饱读诗书的女子踩入泥中。
可,她并没有死。
夜深人静时,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敛起破碎的衣衫,摇摇晃晃地来到了睡得如死猪一般的“丈夫”面前。
“嗤——”
鲜血四溅,她用不知是谁忘记收拾的柴刀划开了丈夫的肚子,将婢女为她买来的槐树种子埋入丈夫的肚子中。
她神情麻木,嘴里却哼着欢愉的歌曲,扯下耳环与青丝,充作针与线将男人的肚子重新缝合。
数息之后,一点绿意刺破肥大的肚子,慢慢舒展开小小的叶子。
第85章 道侣
巴掌大的幼苗吞噬着人的血肉与怨念与超乎想象的速度飞快地生长,纸条如同藤蔓般向四周不断延申疯长,结成密不透风的茧房,将遍体鳞伤的女人包裹其中。
藏匿在粗壮枝条中的是如同钢刺般扎入女人布满淤青的皮肤,树枝分泌出来的浓稠液体麻痹了神经,让她忽视了身体上的疼痛,她慢慢蜷缩起身子,仿佛回到了还未出生的时候。
她唇边的笑越来越大,仿佛陷入甜美的梦境。
如果人生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槐树的根须扎破了男人的躯体,深深地埋入地底,在人瞧不见的地方疯狂的生长,黑夜成了它的保护,它一边汲取着小镇上的怨念一边钻出屏障吸食着从魔界飘来的噬魔。
它遵从着“母亲”临死前的遗愿,将整个淮骆镇拖入了一场没有痛苦的美梦中。
整个淮骆镇在它散发出的气息中陷入沉寂,在此处居住的人全都成为它的口粮。
被当作食物的人们并没有死去,他们的意识沦陷在美梦中,身体却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岑羡云皱紧眉头,空气中渐渐结出丝丝缕缕的寒霜,这些寒霜看似如薄雾般柔弱实际上十分暴烈,缠绕住无形的丝线,极寒之下,操控意识的丝线竟然被生生冻裂。
琥珀色的眼瞳覆上一层浅浅的霜雪,他从无数的苦痛中苏醒,眼中却没有半分动容。
槐树从未遇到这样的人。
就连恶事做尽的颂隐,也会因为承受不住过分的负面情绪而神智崩殂,毫无抵抗地成为它的口粮。
岑羡云当然不会动容,他去过许多世界,见过无数人性的丑恶,和那些东西比起来杀妻卖女、棍棒斥责之类属实算不了什么。
他抬手,手中并无剑,但无形的剑意却有着催折天地之意。
长剑一挥,呼吸间银白的剑光辉映着破碎黑暗中泄露的光芒,风止树停,万籁俱寂,借助黑暗将自己藏起的牵丝线被根根斩断,发出清脆的,犹如琴筝之弦绷断之音。
盛大的剑意不偏不倚,正是朝着那小小的、艰难鼓动的心脏而去——那是将女子吞噬进去的茧房!
无数盘结的根须结成一堵厚实的木墙层层挡在“心口”,然而着都无济于事,狂烈的风霜催折了木头,锐利的剑光破开层层护盾,眼瞧着就要射入最后的护盾!
“痛啊。”
低低的哀怨响起,时间好似也为之停留了一刹。
“师尊,很痛啊。”
槐树树干上凸起人形,“他”张开嘴发出喑哑的哀嚎,血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流出:“为什么……师尊,为什么啊……”
猩红的液体从树干表皮上白皙脸颊上滚落,他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直到现在,你连——真名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血,无数的血从人形上溢出,他的模样与许久之前的梦境中所见的场景相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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