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修竹不过走了一会神,等回过神来,一看,他师父竟直接用灵力绑着他的新师弟走了。
闵修竹吓得魂都快要没了,连忙追了上去。
此时,江浪黑着脸看着走在他前面的那个高大身影,而他依旧被灵力控制着跟着沈初雪走,他忍不住出声。
“停下。”
沈初雪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未曾停下。
江浪怒意升起,不耐烦地再度道,“停下,我不喜欢这样。”
沈初雪终于停下,收起灵力,犹豫着朝江浪伸出手,“为何不喜欢,还是要本君牵你?”
江浪都不知道沈初雪的脑回路为什么这么山路十八弯,皱起眉,直截了当拒绝,“不要。”
凭什么沈初雪觉得他想要牵手?
沈初雪怔了半晌,眉心堆起一座小山丘,再度认真地问道,“为何?”
江浪对沈初雪的耐心已经用之殆尽。
他是不恨沈初雪,但不代表他可以忍耐沈初雪。
江浪冷冷地道,“你怎么这么多为何?不寂道君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或许他无礼些,沈初雪就放弃让他当他徒弟的想法了。
可江浪都这样说了,沈初雪也不过是迟疑着将手收回去,眉眼间毫无怒气,他想了想,袖袍垂落遮住微微发颤的指尖,慢慢地道,“本君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知道,只能问。”
江浪气得脑仁疼,刚想说些什么,这时候,闵修竹及时出现,打断了他们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师父,您先回去,徒儿会好好送水生回春山谷去的。”
沈初雪没有理闵修竹,修长而骨节均匀的手掐了个剑诀,“初出茅庐”骤然出鞘,落至江浪脚边。
闵修竹太阳穴突突乱跳,那样子就跟看见亲戚家的熊孩子又在调皮捣蛋一般,无可奈何地道,“师父,您的“初出茅庐”不愿载旁人,水生他没办法同您一块回去。”
沈初雪就跟没听见一样,没收回“初出茅庐”,而是望向江浪。
目光带着些许询问。
江浪往后退了退,站在了闵修竹身旁,“我跟修竹师兄一同回去就行,多谢不寂道君好意。”
沈初雪愣了一会,然后迟疑着把剑收了回去,拂袖踏风离去了。
这个境界,他已经无须御剑飞行。
沈初雪走后,闵修竹歉意地安慰江浪,“抱歉,师父修的是无情道,这百年来又极少与人相处,所以有些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更不明白不应该强迫别人,让你受惊了。”
“他一直这样吗?”江浪忽然问。
闵修竹一愣,抬起头才发现,江浪正望着沈初雪离开的方向。
闵修竹思索片刻,然后道,“也不是,我幼年时曾见过师父,那时候师父比现在有血有肉许多,也更像是个活人,只是后来……”
说到这里,闵修竹似乎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口气,“算了,已经过去很久了,以后有机会我再与你好好说说。”
江浪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闵修竹带着江浪回了春山谷。
春山谷在哀牢山后面,与哀牢山截然不同,明明飞雪依旧,但山谷间却长满了花草,只是不知为何,那些花草如今都蔫蔫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而山谷间,一间简朴的木屋依着悬崖边落下来的一汪清泉而建。
泉水清澈,悬崖上有处裂缝,阳光从那个裂缝处歪歪斜斜地洒进来,落进清泉中,浮光跃金,很是动人。
闵修竹收拾了间空房让江浪搬进去。
安置好江浪,闵修竹站在沈初雪房间门口,深呼吸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沈初雪就站在那,赤着双脚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华发散落在腰间,一动不动,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那修长挺拔的身影上,显得无尽的寂寥。
闵修竹,“……”他就知道。
他师父又陷入消沉了。
闵修竹轻声道,“师父,小师弟已经休息了。”
沈初雪背对着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理闵修竹,语气低沉,幽幽问他,“修竹,本君性格很孤僻吗?”
“额……师父,您还在意小师弟的话吗?”
“无趣、孤僻,本君可真是个令人生厌的人?”
“……”
见自家师父死活听不进去他的话,像个怨妇一般反反复复地絮絮叨叨,闵修竹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提醒沈初雪道,“师父,不要自怨自艾,小师弟恐怕不想要一个爱自怨自艾的师父。”
闻言,沈初雪终于动了,他抬脚朝床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走去,高大的身躯在地板上投落下一个有些发颤的倒影。
“本君困了,你回去歇息吧。”
“夜里冷,多给……他备床被子。”
第141章 我讨厌你
春山谷的夜晚很冷。
许是因为环境陌生的缘故,江浪睡不着,只好从床上爬起来,静悄悄地出门去。
山谷间,漫天飞雪江浪踏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雪花落在他肩头,又很快化去。
江浪走了许久,确定离木屋已经很远了,这才弯身捡了根称手的树枝,他哈了口气,白雾在口鼻间散开。山谷间剑破空声回荡其中一青年在风雪中舞剑,剑气凌人,一剑劈下,剑气竟生生逼退落下的雪。
离近了一看才发现,青年手上的并非剑,而不过是一截枯树枝罢了。
江浪难得地畅快淋漓,于是,越发肆无忌惮,毫无压制,痛痛快快地在这片无人的山谷间挥动起来。
江浪太过入神了,以至于他甚至于没有注意到此时踉踉跄跄出现在他身后的那个修长身影。
月光下,风雪有些大沈初雪呼吸有些乱,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前面舞剑的身影。
青年舞剑的身影那么干脆利落又意气风发,恍惚间,他似乎看见当年在梧桐树下舞剑的那个少年。
两个身影逐渐地重叠在一起,少年探剑刺来,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记忆中少年望向他,朝他笑了笑,眉眼弯弯,眼睛亮晶晶。
直至飞雪钻入衣领,透心的冷骤然让沈初雪回过神来,然后他对上面前青年冷漠的眼神。
冷漠到宛如那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沈初雪心口传来一阵无端的刺疼感。
江浪随手折断手上的半截枯树枝,淡淡道,“不寂道君,你怎么在这里?”
沈初雪停滞了一会,然后轻声道,“你未在房间,雪地上留下了脚印。”
“春山谷有阵法,回时路非来时路,容易迷路,本君来带你回去。”
沈初雪的嗓音是冷清沙哑的,缠绕在风雪间,转瞬又被风所撕碎。
他身形那么高大挺拔,可不知为何,总是透着一种油尽灯枯的味道。
江浪皱眉,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沈初雪话中的漏洞,“所以不寂道君还去了我的房间?”
沈初雪竟然露出了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的无助表情,他垂下眼眸去,不知道在看什么,低声解释,“半夜醒来,总以为是做了梦,所以想去看看……”
“看看故人……”
最后那一句散在了风中,江浪未曾听清楚,但他却隐约猜到了什么。
江浪不动,安静地望着沈初雪。
他们站在山谷间,隔着风雪与夜色相望。
这一场相望,时隔了足足百年。
不知过了多久,沈初雪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询问,“是你吗?”
不过是三个字却似乎用尽了沈初雪的浑身的力气。
可下一秒,沈初雪又仿佛是害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回答,他又垂下眼眸去,“算了,你不必回答。”
沈初雪步伐沉重地转过身去,疲倦地道,“夜里天寒,当心着凉,回去吧。”
望着沈初雪的背影,江浪眼神格外的平静,他微启薄唇,淡淡道,“是我。”
“小雪,我回来了。”
那个声音并不大,不紧不慢地落在这片山谷间,随着风一点一点地落在了沈初雪耳边。
沈初雪脚步一顿,骤然停在了那。
江浪是带着挑衅意味说出自己真实身份的。
他知道,他可以瞒过全世界的人,却唯独骗不过沈初雪。
所以他也就没了任何隐瞒自己身份的理由。
他倒要看看,沈初雪认出他,带他回春山谷,究竟为了什么。
他冷漠地抬眼望去,月光下,沈初雪那高大而修长的背影竟在发颤,就连背后的“初出茅庐”也在发出刺耳的嗡鸣,证明了它主人的痛苦。
江浪有些惊讶。
这是杀人凶手的愧疚?
亦或者是发现他又回来了,所以觉得痛苦?
在江浪的注视下,沈初雪艰难地转过身来,朝江浪望来的时候,眸光发颤,高大的身形竟有些往下沉了沉。
江浪永远猜不透沈初雪,于是,他轻描淡写地问道,“确定是我了,你要怎么做?”
“再杀我一次吗?”
沈初雪身形一僵,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张了张苍白的薄唇,艰涩地解释道,“不会的。”
他的嗓音发着哑,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再杀你一次。”
他怎么会再杀江浪一次?
这一百年来,他总是在梦中见到江浪,每一次,梦中的江浪都是浑身鲜血地问他为什么要杀他。
他怎么会让这种日子再重演?
江浪淡然追问,“为何?我死一次,足以抵消那些罪孽吗?”
“还是说,穆清风已经得救,我生死就不这么重要了?”
“不……”
江浪宛如炮弹一般的问题逼得沈初雪说不出话来,他张了张嘴,喉间发出一个沙哑的音色,下一秒,他又闭上嘴去,抿紧了唇,“……”
得不到回答,江浪也没了继续问下去的意思,他抬脚就要走。
从沈初雪身旁走过的时候,江浪忽然察觉到阻力。
他低头望去,沈初雪的手正紧紧地拽着他的袖角,指节用力,以至发白。
江浪随之抬起头望去,沈初雪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道,“我知我亏欠于你,我会偿还。”
江浪,‘……’穿心之仇,沈初雪能怎么偿还?
很快,沈初雪便对他道,“你回来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你留在春山谷,我护你周全。”
得,莫非这是沈初雪自以为是的偿还方法?
江浪哭笑不得。
江浪把袖角从沈初雪手里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然后一字一句告诉沈初雪,“沈初雪,我不需要你保护我。”
顿了顿,江浪又补充,“能杀死我的,只有你。”
沈初雪愣在那,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良久才似乎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语速缓慢回答,“我明白了。”
只是,过了一会,沈初雪又不依不饶道,“但,春山谷很安全,你留下。”
“不会再有人欺辱你”这句话沈初雪还没有说出口,已被江浪冷冷地打断,“我会暂时留在春山谷,但不是为了你,希望你不要打扰我。”
于是,沈初雪只能将刚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微微眨了眨眼,“你为了什么?”
江浪有些不耐烦,“我如果不想告诉你呢?”
沈初雪再如何也多少品出江浪语气中的不高兴,他垂下眸,睫羽散落在那双阴郁的眼前,“那我便不问了。”
江浪瞥了沈初雪一眼,确定沈初雪没拽着他,这才抬脚大步地离去。
江浪将沈初雪甩得远远地,自己跑回木屋了。
沈初雪在其后才回来,倒也不是追不上,只是他察觉的出来,江浪不想与他同行,所以他才放慢了脚步,故意比江浪晚了点回来。
木屋前,沈初雪望着江浪,江浪模样已经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江浪明朗而俊俏,现在的江浪比以前高、比以前黑,没有以前漂亮。
沈初雪不知道江浪会不会怨他,他有些紧张地蜷缩起指尖,攥着袖角,艰难地扯起嘴角企图露出个笑容,如一百年以前一样,夸赞江浪道,“你能看破春山谷阵法,很厉害。”
他记得,以前他这样夸赞江浪,江浪总会很开心的。
可现如今的江浪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随意地应了一声,“哦”。
紧接着,他又道,“你以后少找我搭话,我讨厌你。”
言罢,江浪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都没看沈初雪一眼便关上了房门。
沈初雪站在紧闭的房门前,嘴角垮了下去,慢慢地低下头去,声音很轻很轻地回应,“嗯。”
“不找你搭话。”
“尽量。”
第142章 沈初雪不需要江浪的喜欢
房门重重关上将风雪隔于门外,江浪摇摇晃晃地朝床走去,把自己整个人丢在床上,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脑袋传来似要山崩地裂的疼痛,疼意直窜入神魂,折磨得江浪浑身冷汗直流,生生将衣服浸湿。他想起来了他曾和沈初雪打了个赌,他输了,赌注是什么来着?
哦,输了得和沈初雪此生不复相见。
那时候他打赌的时候也没想到他还有再见沈初雪的机会啊。
如今不过是刚相认,他就头疼成这样,要是以后继续见面,岂不是更为难受?
于是,江浪当下决定,他果然得离沈初雪远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天说的话起了作用,自那天晚上开始,江浪就再也没见到沈初雪。
沈初雪的房门一直是紧闭的。
听闵修竹说,沈初雪似乎是闭关了。
在哀牢山的生活如江浪百年前见过的一样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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