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
“那要拉钩才算。”
陈阿满伸出小指,很执拗地勾住了郑其明的小指,嘴里喃喃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才一百年吗?到明年就是2000年了,21世纪。现在还是20世纪呢,这一下子就过去一百年了。”
郑其明一本正经的说法把陈阿满逗笑了,于是陈阿满清了清嗓子,很大声地道:“那就一千年,一万年吧!等到郑其明变成老妖怪,陈阿满变成小妖怪……”
话音未落,他忽然哽咽,强忍着跟郑其明说:“到时候我们也不会分开。”
假话让人心虚,说出来语气也发虚。撒谎精陈阿满,在真的爱上郑其明了以后,便再也无法很容易地对郑其明撒谎了。
“我们不会分开。”
他小声重复了一遍,泪水已经夺眶而出。这时候郑其明正好调亮了床头灯,被满面泪痕的陈阿满吓到,赶紧抱着他的脸,不停地亲那些源源不断流出来的泪水,唉声叹气道:“哎,你今晚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们早点睡?”
他摩挲着陈阿满的后背,一会儿就陈阿满就慢慢地拽掉了他的睡裤,还有内裤。
“明哥……今天……让我来……”
陈阿满红润的嘴唇微张,俯身下去亲吻郑其明的脸和唇。
郑其明被撩拨地燥起来,难耐地伸手越过他,去床头柜上够东西,是套跟油。陈阿满从郑其明手里拿过来那个装油的精巧玻璃瓶,倒了满手,很熟练地给自己撑和张。
郑其明把陈阿满抱进怀里,急躁地扯开透明的塑料薄膜给自己戴。陈阿满却一把把东西扯掉,自顾自地对准位置。
“今晚……就这样吧……在里面没关系的……”
陈阿满低着头,脸红的像血。
“傻子……这样容易生病……”
郑其明想出来,又被陈阿满制止。
“可是我想这样。因为这是你的……”
陈阿满不管三七二十一,搂住他深吻,很快,温热的水流“哧”地一下冒出来,泉眼样的。
陈阿满蓦然想到了自己还是婴儿的时候,躺在母亲子宫的一大堆水状物里面,那个东西叫什么来着?他一边荡一边走神,在郑其明第二次飞瀑的时候终于有些头晕地想起来,原来叫做羊水。
羊水是提供爱、养分跟温暖的液体。中学生物课上学过,他不爱学习,但因为那个很负责的城里支教的女老师,每堂课都认真听。
此刻郑其明的液体也像母亲的羊水一样包裹过来,严密地暖着他。
然后陈阿满又被翻过来,掌着后腰。
母亲的羊水越来越多,多到陈阿满真的像小婴儿一样蜷缩起来——脖子、腿部、还有脚趾。
好温暖。
原来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存在。
陈阿满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懂了爱情,爱情是一点点升温,直到沸腾。到了后半夜他精疲力竭地在床上昏了过去,郑其明连忙过去摸他的额头,发现滚烫的厉害。
当晚陈阿满发烧了。这场名为爱情的高热,极难痊愈。
第47章 你是宝贝
这场高烧来的猛烈,陈阿满的体温一度逼近40度,足足躺了三天才下床。
高烧把他的脑子弄的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的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沉的梦境,手伸出去就会摸到另一个人的手,那只手紧紧地抓住自己。
“妈妈。”
陈阿满在梦里喊着娘,又很快想到自己的两个妈妈,生母葬在一座孤独的草头坟包里,继母躲去外乡,都不在自己身边。
没有亲人了。没有亲人了。
可是黑暗中这只手一直在,跟自己十指紧握,好温暖。
不对。现在他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明哥。”
陈阿满在梦中大声哭出来。因为梦里的郑其明扔下自己走了。他急的一路跑一路追,明明是一步之遥,可怎么都追不上。郑其明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那样消失了。
陈阿满醒来的时候依然挂着残泪,发现脸颊被一只温厚的大掌托住了,郑其明正用过了凉水的毛巾替自己降温,眼白全是红血丝。
梦是反的。郑其明怎么可能扔下自己,是他要把郑其明扔下了。
“明哥。”
陈阿满坐起来,用力抱住了他的脊背。
剧烈的高烧过后,陈阿满原本浑浊的大脑如今一片清明。原来发烧还有令人清醒的作用,让他举棋不定的脑袋先升温,再骤降,回到理性与平静。
他是拿了彩礼钱就要走人的骗子。骗子如今还在的原因, 不过是大发慈悲,要陪着受害者一起为家中的病重老父送终。郑曙光的日子所剩无几了,他的唯一任务就是:在剩下的时间,竭尽所能地演好一个天衣无缝的完美妻子,不露任何蛛丝马迹。
只要帮郑其明料理完郑曙光的后事,他就可以走了。到时候他一定走,绝不拖延。这已经是一个骗子所能给予的最大良心。
陈阿满反复自我强调后,便开始自欺欺人地卸下心防,亲昵地用脸蛋蹭着郑其明淡青的胡茬。
“好扎啊,你都不刮胡子。我老公真邋遢。”
他嘟囔着。
郑其明翻箱倒柜找了个水银温度计让陈阿满夹着,直到上面的数字显示“36.8”才放心。
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随即又开始不太正经,凑近对着陈阿满的眼睛看:“这么多眼屎,脏死了。到底谁邋遢啊。”
嘴上嫌弃,但手里还是拿着一张卫生纸,不住地把那些粘连在一起的淡黄分泌物帮陈阿满清理掉,一边擦一边念叨:“哭多了才会这样,积这么多……做了什么梦,哭成这样?”
“没有,都是美梦。”
陈阿满乖乖的说。
郑其明根本不信,瞪他一眼,把陈阿满吓得缩起脖子条件反射说实话:“好吧,我梦到你不要我了,怎么追你都追不上,所以才哭的。”
“傻瓜。”
郑其明拍了下他脑袋,从床头柜上拿过来那杯早凉着的水,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才举到陈阿满嘴边喂他喝。
陈阿满小猫一样双手捧着杯子呼哧呼哧,好像喝下去的是什么琼浆玉液。喝完后又把空杯子倒着晃好几下,天真的扬起脸。
“我都喝完了,一滴都没有剩下,你快表扬我。”
“行行,满满是个好宝宝,珍惜水资源。”
郑其明懒懒地看着他,十分敷衍地说着甜言蜜语。
“好宝宝还想再喝一杯。”
陈阿满调皮地眨眨眼,睫毛颤巍巍的像蝴蝶一样。这一眼看的郑其明心都要化了,站起来的时候左脚打右脚,右脚打左脚的。
郑其明又端了一杯水过来,看着陈阿满喝完,又问他想要什么吃的。
“你做的葱花蛋炒饭。”
陈阿满舔舔嘴唇说,拍了拍早已经瘪瘪的小肚子。这三天他顿顿都被郑其明喂稀粥,早想吃好吃的了。
他的认知里,郑其明亲自下厨做的葱花蛋炒饭属于“好吃的”范畴,还是第一梯队。
但很可惜,郑其明对这个结论一点都不认可。
“……就这点出息?”
郑其明有点无语地扶着额头,看着他催促:“能不能想点真正的美食啊陈阿满。”
他伸出手按着陈阿满的头摇来晃去,陈阿满觉得舒服极了,嘟囔着非要吃郑其明做的饭。
“那你加三个鸡蛋,这次我要一个人吃。”
陈阿满笑嘻嘻地举起手指,比了个“三”。
郑其明实在没辙,午饭的时候只好满足陈阿满的微小愿望。
不过这愿望被郑其明直接升级成了“奢华版”。做饭的时候他大手一挥,又切了一堆胡萝卜丁、香菇丁、辣椒丁放进去,让饭看起来桃红柳绿的。为了这碗饭,还专门跑菜市场买了几只虾、二两牛肉,虾仁丁跟牛肉末剁碎往锅里一丢,那个香味就溢了满屋。
“吃吧,都是你的。”
郑其明把堆得山高的一海碗饭推到陈阿满面前,指着他鼻子勒令他吃完,又在旁边给他洗葡萄、剥葡萄。因为陈阿满坐在椅子上高兴地扭来扭去,撒娇撒泼,非要一口饭一口葡萄的吃,说咸一口甜一口吃的更香。郑其明没办法,只好由得他去。
“吃饱了没啊。”
一顿风卷残云后,他指着陈阿满那只粒米不剩的空碗,还有桌前一大堆吐出来的葡萄籽问道。
“没有。”
陈阿满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还没饱?那我去隔壁给你买个纸杯蛋糕。”
郑其明说一声就要起身下楼,又被陈阿满一把拉住手臂,然后他那张漂亮脸蛋就笑嘻嘻地凑过来,咬住了郑其明的嘴巴。
哼哼唧唧地吮吸了半天,才擦着口水放开。
“这下饱了。”
郑其明倒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三魂七窍被勾走了。
“对了,中药熬了吗?叔叔……爸吃了觉得怎么样?”
陈阿满问。
“很好,主治医生说这个偏方配合现在的治疗方案效果翻倍了。”
郑其明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又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都是我们满满的功劳。”
陈阿满特别开心,骄傲地昂起了薄薄的胸脯。
太好了,有点用就好,什么偏方这么灵验?那个老中医果然有点东西。
下午他陪着郑其明去了趟医院,果然见郑曙光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了些。主治医生何医生正在戴听诊器给郑曙光检查,不住地夸赞他身体好、生命力顽强。
“您真的了不起……跟时间赛跑,已经跑赢不少了。医学可以创造奇迹,人心也可以。”
医生很快离开,走之前对陈阿满使了个眼色。陈阿满会意,立刻借口上厕所为由,偷偷跟医生去到了办公室。
“何医生……”
聪敏过人的陈阿满仅凭察言观色就全知道了实情,静静地说:“那个偏方是不是也没什么用。”
“嗯,不过病人跟你爱人现在不知道。但真实情况,家里得有人知道。”
陈阿满有些烦恼地抓了抓头发,笑了一下。
“我就说……这种病怎么可能一个偏方就有效。不过我不会告诉他们的,现在这样就很好,我会帮忙保守这个秘密。”
“善意的谎言很可贵。”
何医生对他友好的笑了。
“谎言”而字却戳中了陈阿满的心脏。
谎言就是谎言,怎么可能存在善意跟非善意之分呢,世界上所有说谎的骗子,都是不可原谅的。
他也是那不可原谅之一,但他没办法。
陈阿满心事重重地从走廊尽头往病房赶,远远地看见郑其明急促地朝他跑过来。
“明哥,怎么了?”
他以为出了什么事,紧了几步立刻过去,扑到郑其明怀里。
“没什么……我看你半天没回来,去厕所找了一圈也没有,有点担心。”
郑其明摸着他的头发。
“我又不是小朋友,就是离开一会儿,有什么可担心的。”
陈阿满松了口气,怪郑其明小题大做。
“可你是我的宝贝,宝贝要是丢了,我要天天哭的。”
郑其明亲了亲他的脸,一本正经的说。
陈阿满忍不住笑出声,嗔怪地对着郑其明当胸一锤。
“恶不恶心啊郑其明!”
他对着郑其明大呼小叫:“宝贝怎么可能丢呢?”
笑着的话音刚落,心脏就条件反射猛然揪紧了。
他陈阿满哪里是什么宝贝,而是最卑贱的草芥骗子,风吹吹就要飘走的。
医生说郑曙光活不过一个月,这短暂的时间,也是他跟郑其明可以厮守的最后时光。
因为短暂,所以陈阿满下定决心要千倍、万倍的珍惜。
郑其明被他的珍惜包围住,恍然陷入某种炽热的甜蜜之中。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温顺可爱的完美妻子,勤劳、善良、体贴。在父亲得了绝症,将要不久于人世的艰难时刻,郑其明有很多个瞬间都觉得自己的情绪要撑不下去了,是陈阿满张开瘦弱的双臂,牢牢接住了他;是陈阿满千方百计地用好饭、热菜还有全部温存,托住了摇摇欲坠的自己。
其实郑其明早就知道,那个所谓的“偏方生效”,只是医生的善意谎言,只是他选择不动声色地扮演。
希望就像一颗微弱的火种,传到了郑曙光这里,郑曙光守着残灯一样快要燃尽的生命,却奇迹般地一天又一天地熬了过来。
他每天可以按时吃饭、会陪郑其明说一会儿话、会听陈阿满磕磕巴巴地念半个小时的报纸。有时候陈阿满会给他讲些街坊邻居的趣事。比如许丹心那个常年戍守边关的军人老公终于休了探亲假啦,帅的不得了;比如张姐饺子馆又买了一间门面,还开发了新菜单“鲅鱼水饺”,送了一份给他们吃,好吃得不得了;比如昨天有个上门买糖的年轻姑娘一眼相中郑其明啦,给郑其明吓得,直接把结婚证掏出来给姑娘看了,结果姑娘盯着结婚证上的照片感叹道:你俩真般配啊。
陈阿满叽叽喳喳跟个小鸟一样多话,郑曙光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认真听,神态安然。他对这个儿媳妇满意极了,嘴乖惹人疼,怪不得把郑其明迷得神魂颠倒的。
郑曙光虽然病着,心里明白的很,他早清楚自己大限将至,医生联合全家人“骗”他,他比谁都清楚,但他也甘愿装出“被骗”的样子来,高高兴兴吃饭、高高兴兴听儿子媳妇陪自己说话。他的心中本来蠢蠢欲动着对死亡的恐惧,但最近好像不那么怕了,反而无比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郑曙光亲眼看见并确定,郑其明与陈阿满组成家庭,是真正意义上获得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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