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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婚之后(近代现代)——喜上楣梢

时间:2024-10-11 10:06:13  作者:喜上楣梢
  韩城抬起头。
  “没骗您,我真叫陈阿满,跟另一个人是同名。我也是乌青村的,您可以去村里问,村里都知道有两个阿满。”
  “为什么要冒用身份?”
  陈阿满顿了顿,很轻松地说:“骗婚。彩礼很多钱呢,10万,谁见了不眼红。”
  他轻飘飘地说着这句话,手放在腿上,无意识地抓紧了裤子的布料。
  “能抽烟么?”
  他问,神态是那样自若,韩城点头应允。
  白色的烟雾扶摇直上,陈阿满夹着那支廉价烟,非常老练地弹着烟灰。韩城盯着他的微表情——跟自己认识的、街坊口中的陈阿满完全不同,看起来简直顽劣不堪、油盐不进。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韩城继续问,陈阿满却没有马上回答,低头磕着烟灰,几枚艳红的火星落到他脚背上。
  他又穿回了自己之前的旧鞋子。
  “韩警官,我能相信你吗?”
  他答非所问。
  “能。但你为什么这么问?”
  “争取个宽大处理呗,我这样的诈骗金额,会被关多久啊?”
  陈阿满咬着滤嘴,语气含糊不清,唇角勾起,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你还想宽大处理?”
  “我要检举有功的话,能不能判的轻点?”
  韩城记录的笔在纸间停住,抬眸看着陈阿满。
  “我先回答你上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要这么多钱。我欠人高利贷,被逼得没办法了。这帮团伙的头目叫孙三刀……”
  陈阿满把孙三刀这么多年作恶多端的情况,洋洋洒洒全部吐给了韩城,心头毫无负担,打击报复什么的根本不担心——反正他马上要坐牢了,牢里比外面安全。
  他怎么样都不重要,但郑其明绝对不能被连累。韩城是个好警察,虽然未必会借机一鼓作气端掉这个团伙,但郑其明的安全,陈阿满相信他可以保住。
  这样就足够了,他不后悔。
  “韩警官,我最后求您件事。孙三刀因为我才盯上郑其明,要找他麻烦夺他的店,那店是郑其明他爸留下的,绝对不能被夺走。您一定要帮他,只有您能帮他了。别人我都信不过。”
  “您让我作证、指认……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能配合你们把孙三刀抓起来。这人该下十八层地狱。”
  陈阿满掐灭了烟头,看向韩城。
  韩城发现他的眼神又变了,恢复到了他印象中陈阿满的样子,瞳孔漆黑,眼神明亮。但很快又切换回去,露出那些犯了事的人才会有的狡黠、投机。
  他一时间有些看不懂眼前的情况了。
  一切犯罪细节交代的一清二楚,都能对上,但这里面似乎还藏着什么别的。
  “你对阿明真的没感情?”
  韩城合上笔,问了一个与案情没什么直接关系的问题。
  “没有。”
  陈阿满笑起来,神色轻松又无谓,看着韩城:“您不喜欢男的,当然不知道了。说得难听点,被男人走后门挺那什么的……要不是为了钱,谁愿意受这委屈。”
  他眸间闪过一些很微妙的东西,但很快灭了。
  韩城想要探寻什么,最终没能及时捕捉。
  千禧年的第一天,这名破案经验十分丰富的人民警察,遇到了自己从业以来的巨大难题——不是破案层面的,而是真相层面的。
  法理规则再多,也难以正确解读一个“情”字。
  他按照陈阿满说的,早晨9点钟之前带人到了“其明烟酒副食”门口。街道上残留着昨夜喧闹的鞭炮纸屑,扑了一地喜庆的红色,像是欢庆的余热还未完全褪去。
  而陈阿满站在那里,细瘦的手腕上挂着一副沉甸甸的手铐,站在郑其明的对面,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
  任凭已经被警察拿住,拷在一旁的孙三刀如何歇斯底里,陈阿满始终没有否认,而是非常平心静气地望着郑其明的脸,看着对方的神情由震惊到悲恸,再蔓延出一种决绝的恨意。
  这样的眼神,像刀一样,像正在一片片地凌迟自己。陈阿满差点就要忍不住了,两块膝盖骨忍不住地颤抖。
  他好想告诉郑其明哭诉全部真相——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是骗了你,可现在我的心是真的。
  但他不能。
  因为如他所愿,郑其明此刻恨透了他。郑其明也该恨他,早该恨他,而不是等到现在。
  陈阿满,没钱没势没固定工作,如今又成为涉案金额巨大的骗婚犯,满身污点,人生的路已经彻底完了。郑其明那么好,拥有最高尚的品质与闪闪发光的道德,他又怎么舍得去污染它。
  幸好,现在郑其明恨他。
  恨吧,越恨越好,眼下是最好的一刀两断的时机,他要用一种最狠绝的形式放手。
  “明哥,这几个月来你对我真的很好,还是要跟你说声谢谢……我就是一王八蛋,不值得你记挂什么。欠你的,来生再还。”
  陈阿满看着郑其明,两只手铐敲打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郑其明望着他,嘴唇颤抖间,一句极冷峻的话飘了出来。
  “孙三刀,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
  “你……从来都没爱过我?”
  他的语气平静如冰霜,却带着隐忍欲发的愤怒与强烈的不可置信。
  陈阿满抬眸,用一种认命般的眼神看着他,一字一句、词眼铿锵:“没爱过……现在我也不想再骗你了。真的,我从没来就爱过你,全是我装出来的。”
  “我千方百计的讨你喜欢,只是为了要给你结婚,早点拿到钱。其实我早就想跑的,但你爸又生着病,没忍心,后面一直在找机会,拖拖拉拉的,就拖到了今天。也是活该我倒霉,我要早点走,还能有今天么。”
  陈阿满自嘲地轻笑。
  郑其明站在门口,风顺着衣领刮进脖子,非常凉。他抬眸看了一眼阴沉的天色,雪在此刻又落了下来,沾在睫毛上,看人与物都开始有些模糊。
  模糊的视线中,陈阿满被押着走上警车,郑其明的双腿不听使唤地从小卖部内走出来,嘴里叼着烟,牙齿狠狠地磨着滤嘴,看向那个最熟悉、却最陌生的背影。
  走出去很远的陈阿满,克制不住地转过头来,嘴唇张开,喃喃地说着“对不起”三个字。他觉得郑其明离得很远,所以一定没有看到。
 
 
第69章 “你自由了”
  千禧年的第一天,世界万象更新,踩着时代的巨轮滚滚向前。海桐市新的跨河大桥启动通车,护城河澄澈如玉带,慈悲的河水守护着这里的一方水土与居民。
  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幸沐浴在时代的仁慈之下。
  2000年的1月1日,郑其明昨夜口中所说的“百年好合”,变成了彻底破碎的美梦。他有些麻木地坐在柜台后面,周围的街坊站在街道中央,远远地隔着门,七嘴八舌地指指点点。
  “抱歉各位,家里出了点事,店得关门几天。”
  他从屋内走出来,一脸平静地徐徐放下卷帘门,“咔嚓”一声,门像一片铡刀,切入地面。屋内一片幽暗,只有些窗户透进来的残光。
  家里亦一片狼藉,早晨孙三刀来把店里砸的到处都是,货架上一排红豆面包滚了一地,又被踩得稀巴烂,原本蜜一样甜的红豆沙馅儿,血一样红地铺在地上。
  郑其明拿着扫帚跟簸箕,把家里打扫干净,把所有的红豆面包全扔进了后院垃圾桶。
  眼前总是走马灯一样,摇晃着陈阿满第一次来店里的场景。
  鬼鬼祟祟的,被雨淋湿了薄薄的身子,躲在角落狼吞虎咽。他早就看见他了,出于某种怜悯,没有马上拆穿。
  因为陈阿满有一双很亮的眼睛。
  如今却是这双眼睛彻头彻尾骗得他好苦。
  陈阿满已经不在这里了,但家里却依然萦绕着他的气息,厨房的灶火好像还没有熄、床单似乎还有褶皱、沙发上似乎还有一个抱着双腿看电视的身影。
  下一秒,这些影子便没有了。
  屋内因为过分安静而冰冷。
  郑其明拿了一个大麻袋,把厨房的碗盘统统丢进去,叮咣打碎的声音不断传出来,又开始翻箱倒柜,把陈阿满的衣服鞋子全都拣出来,提到楼下院子里,一把火烧掉。
  黑烟裹着火光冒出,喷溅的火舌烫红了郑其明的手臂。那些熟悉的衣物正在逐渐化为灰烬,残留的火星不时往郑其明脚上落,他往后退了退,身形晃动间,脖子中间的银制如意锁露了出来,轻轻拍打在他的锁骨上。
  “明哥,这是用我的长命锁改的……保佑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恍惚中,他眼前浮现出陈阿满弯着一双漂亮的笑眼,把这枚如意锁亲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场景。郑其明无意识地伸手摩挲上去,粗糙却又温润的手感,锁头闪着莹白的光。
  他本来想一把火把这个家中关于陈阿满的一切全部烧掉毁掉,以此自欺欺人对方从未出现过。但若是按照这个逻辑,第一个该躺到火堆中的,不是物品,而是他郑其明。
  他浑身上下哪一块皮肤没有被陈阿满抱过、吻过,双手被陈阿满牵过,掌心亦停留过陈阿满的温度。
  两人曾经那样亲密无间,印记甚至融入骨血。如今还能轻易抹得掉吗?
  烧到一半的时候,郑其明直起身,浇了一桶水把火熄灭,院中留下一片黑色的狼藉,狼藉中还有几件尚好的衣服,一双破烂的胶鞋,陈阿满第一天来家里的时候,就是穿着这双开了口的鞋子,一边走一边往外流雨水的。
  郑其明弯腰把桶“砰”地一声丢到一边,走上阁楼。
  一切都很熟悉,一切却又变得陌生。他一眼望见到床头柜上的一抹红,走近一看,是个红色天鹅绒的盒子,里面装着陈阿满的那枚素圈婚戒,还有郑曙光给的玉吊坠,都擦得非常干净,完好无损地放着。
  那头很大的毛毛熊依然立在床上,陈阿满在垃圾桶边捡的。
  郑其明低头摘下脖子上的如意锁,连同婚戒一起,锁进了柜子里。毛毛熊他没有拿去烧掉。
  这几天他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每天机械地吃饭、睡觉、闷了就抽烟喝酒。烟灰缸一天恨不得就要满一次,餐桌上摆了不少空酒瓶子。
  家里安静地一片死寂。
  某个上午,有人敲响了小卖部的门,拍的震天响。。
  “家里有事,这几天不开门。”
  郑其明对着楼下喊。
  “是我,韩城,我找你有事。”
  郑其明顿了顿,久违地下楼去开门,让韩城进来。
  韩城看着眼前的好友,头发凌乱、眼袋很重,胡子拉碴,浑身都是烟味,哪儿还有往日洁癖的样子。见韩城口袋里露出来半包烟,郑其明直接伸手过去抽出一支,看了看:“外地烟,没抽过。给我来一支。”
  “再抽你就成老烟枪了。”
  郑其明没理会,自顾自地打火点燃,咬紧滤嘴,指尖弹着烟灰。
  “找我有什么事?你那个小徒弟不是来问过话吗?”
  “跟你说点关于陈阿满的事。”
  “……跟我说干什么……”
  “陈阿满”三个字,让郑其明背后的肌肉蓦然绷紧。
  “你不想知道这背后的原因?”
  他抬眸看向韩城,沉默了半晌然后问:“他……怎么被你抓到的?”
  “哦?怎么还对这个骗子牵肠挂肚的。”
  韩城用一种了然的神色看着他。
  “你想多了……只关心骗子怎么落网而已。”
  郑其明把烟头按灭在桌上的玻璃缸,无意识地转着,玻璃缸里落满了破碎的烟叶,散发着焦油的气味。
  “陈阿满用的是他们村里另一个同名的‘陈阿满’的身份证,跟你结的婚。那人前几天已经死了,死亡证明都有,陈阿满昨夜去火车站要逃跑,身份证一刷机器就露馅了。”
  “这样。”
  郑其明蓦然想起乌青村的另外一位陈阿满来,那个怯懦的、瘦弱的、看起来却非常依赖陈阿满的傻子。
  “陈阿满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关于他为什么要找你骗婚,这背后的故事你要听吗?”
  韩城拉了把凳子在他旁边坐下。
  “随便。”
  郑其明淡淡道,目光却看向韩城。
  “陈阿满,今年其实只有19岁。是乌青村的,很小的时候亲妈死了,有个爹是赌鬼,后面又续娶了一个老婆。继母对他很好,但老被家暴,陈阿满也经常挨他爸的打。有一次他爸喝了酒,差点把陈阿满掐死,他继母跑过来,抡起菜刀就冲了上去,砍了条胳膊下来,被抓到牢里。为了弄来保释金,陈阿满就问孙三刀借了高利贷,连本带利的欠了10万。哦对了,高利贷当然是不受法律保护的,等清算完孙三刀的家产,会把钱都还给你。”
  “嗯,挺好的。”
  财产失而复得,本就值得庆幸,郑其明却发现自己不如想象中欣喜若狂。他有些疲劳地靠在椅子上,无意识地看向窗户,窗户上蒙了一层灰尘,上面几个字依稀可辨——是曾经他站在这里,抓着陈阿满的手在玻璃上写下的“地久天长”。
  “所以他为了还这人的钱,才找上我的是吧。”
  “嗯,而且孙三刀是这一带有名的村霸,这几年势力盘旋到市区来了。他给了陈阿满半年期限,还不清就要……你也知道,这些人玩的很重口吧……如果那样,还不如死了。”
  韩城说了很多,也披露了不少细节。
  从这些话语中,郑其明一点点拼凑起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陈阿满。
  诡计多端的、步步为营的,但却又依然是坚韧如野草的,从不放弃任何石头缝中的生机,抓住一切机会用力地活着。
  但此刻,他已经分不清,曾经陈阿满跟自己说过的话,到底哪些是真话,哪些是谎言了。只知道这半年来,他几乎是生活在谎言的世界里,对着一份虚假的爱情掏出了全部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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