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倒成了他们走在一起,陈岁里落在了后面。
之所以会这样,主要是陆良总拉着殷惟州问东问西,而且问题可能涉及家中私事,所以他眼神总也瞟过来,陈岁里索性就不同他们一道走了。
张雩热情接纳了后退一步的陈岁里,“陈教授,欢迎回归。”
他睁大眼唉声叹气,“可恶,队长被拐跑了,这弟弟也忒黏人了。”
楼溪清问:“陈教授,你也没听队长提过他吗?”
“没有”,陈岁里说:“他没和我说过。”
不过从殷惟州之前说过的内容,陈岁里大致能够猜到。
“竟然连你都不知道”,张雩又换了个人问,“柳姐姐,你和队长认识最早,你知道吗?”
刚才人多还都聚在一块,张雩不方便问,现在人都散开了,张雩便又打开了话匣子。
柳长映只能摆手道:“我可能都还没陈教授知道的多,我和队长私事聊的很少。”
陈岁里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心上就是一阵淡淡的忧伤,于是遮掩道:“我和队长住得近,提起过两句。”
“对了,柳柳姐”,陈岁里突然问:“你有口白吗?”
柳长映脑袋上仿佛顶了巨大的三个问号,“口什么?”
但又不仅是她,剩下几个人也是一脸纳闷,陈岁里只能继续解释说:“就是口红的那个口白,类似于口黑、口紫。”
游九于默默对他的解释说了一声“牛逼。”
陈岁里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楼溪清强忍住笑意:“陈教授,你要这个做什么,唇色太深一般都是用粉扑上粉底的余粉拍一拍。”
陈岁里笑,“我还以为有口黑、口紫,就也有口白呢。”
说完,他指了指殷惟州的方向,说:“看看,照这样下去不得提前想个办法到时候才好把人捞回来。”
张雩对陈岁里的脑回路服气了,一直在笑,仿佛都忘了殷惟州还在前面。
好在殷惟州并不是真的被拐跑,他回来的时候自己脸上也没有多好看,由此可见他和他那个弟弟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只是一时脱不开身,所以也用不上陈岁里开玩笑的主意。
正主回来了,张雩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知晓答案,他问:“队长,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是什么弟弟?”
殷惟州看了陈岁里一眼,后解释说:“我爸妈离婚后各自又有了家庭,陆良和陆可|是我妈结婚对象的子女,所以也算是和我带点关系。”
“我也没想过会在照片世界遇上他们。”
楼溪清问:“那队长你之前是一直和他们住在一起吗?”
她其实是想问这个副本是不是一直就要两个队伍一起行动了。
殷惟州利落的摇头,说:“我之前跟着我爸,后面十六岁就一个人搬出来住,和那两人也没有很熟。所以之后还是我们一起,别多想。”
其他人听完之后都默默松了一口气,只有陈岁里脸上一直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但偏生看起来就是没有温度。
七个人也不好走成一排,所以殷惟州和陈岁里渐渐就到了队伍的最后。
张雩回头,殷惟州就说:“我和陈教授给你们看着点后面。”
楼溪清和柳长映一道走着,闻言回头笑说:“那队长,你和陈教授可千万别掉队!”
陈岁里对着前面人扬了扬下巴,几人便都转回去头。
殷惟州先开口道:“陈教授。”
“嗯”,陈岁里应了一声,偏头去看殷惟州。
“我和陆良没你想的那么好”,他记起来陈岁里那抹没什么温度的笑,不想让他误会什么。
陈岁里说:“我知道,队长。”
殷惟州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又听陈岁里道:“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刚才陆良和殷惟州说话时看着他的眼神,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那其中有些东西陈岁里很熟悉。
再加上陆良向陈岁里瞥过来的那几眼,陈岁里才更加确信。
这句话像一声闷雷,在殷惟州心中炸开无数的水花,他怎么也不敢想会有这种可能。
但陈岁里语气又实在认真,倒让他又说不出来怀疑的话。
陈岁里看着殷惟州的眼神,说:“队长,你是不想让我误会,所以来和我说这些的吗?”
“那你又为什么不想让我误会呢?”
问完这句,他便没再说话,只一动不动的观察着殷惟州细微的表情。
雪山和岩石仿佛都成为泡影,化为两人身后微不足道的装饰物,苍茫茫一片,旷远的土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殷惟州似乎是还在和自己较劲,依旧迈不出去心中那道坎儿。
陈岁里便松了口,试探性的去牵殷惟州的手,虽然戴着手套,但心上的距离是在靠近。
他说:“队长,不喜欢他的话,就多和我呆在一起。”
这一次殷惟州没再挣脱,任由陈岁里就这样牵着,只是手套中的手指微微收紧。
就在陈岁里以为最多只能到这样时,出乎陈岁里意料的,殷惟州说了一声,“好。”
像有无数烟花在心中炸开。
陈岁里震惊抬眼,殷惟州就又再说了一遍,“我说,好。”
第078章 雪川(2)
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下走,渐渐能够看出有村庄的雏形,殷惟州不知什么时候也同陈岁里一起到了队伍前面。
“进了村庄,少说话”,殷惟州异常凝重的叮嘱道。
游九于等人一开始只能被动的点头,不清楚为什么殷惟州要这样说,可一进到村庄里面,他立马就明白过来。
柳长映看着这里的房屋,同外婆的房子一样,大部分是由泥土夯起来,还有些木头建造的,在一众土房之中很惹眼。
但与外婆的泥土房子不同,这整个村庄都有一种昏黄、暗沉的色调,不论是道路两旁的枯枝,还是每家门口都挂着的光怪陆离的油彩画。
放在一起,透出一股古老的,仿佛从远古时代延续下来的信仰一类的东西,让来到这里的人,从空气中就能发现这种味道。
村庄里的人好似对他们这些外来人并不关心,都各自飞快的来回,手里拿着东西,行色匆匆,像是有什么很急的事。
张雩的心脏就像是骑自行车压过一颗颗石子,一抖再一抖。
不为别的,就为村庄里这些人的装束,就让张雩感觉他们像是误入了什么不该来的地方。
这里人的衣裳以黑色为主,兼有其他五花八门的颜色做装饰,比起现代装,与古人的装束更相像。零散的布条被特意撕成一长条一长条,走起来五颜六色的飘在身后。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都不以真面目示人,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戴着一张面具。
明快的刀法雕刻出面具细腻流畅的线条,但形状和着色却处处都透出雄浑、粗犷。
通过精细的色彩和五官变化,刻画出彪悍、凶猛、狰狞、反常的面部表情。
村里的人仿佛都没有自己的脸,只能通过面具来辨认。
纵然心口有一千个问题要问,张雩现在也只能吞吞口水,埋头跟着队伍往前走。
殷惟州在门口同陆良他们道过别,因为两个队伍不住在同一户人家。
临走的时候陆良特地看了陈岁里一眼,被陈岁里抬了抬下巴,迎面看了回去。
他们住的这户人家是这村子里少有的由木头造的房子之一。
从外面进来,屋子里的光线直接堪比没有月亮的黑夜。
察觉到有人,昏黄的烛火无准备的倏然亮起,跳动,勉强为他们照亮前路。
突然,张雩倒吸一口凉气,没忍住向后退了一步,被姜亦扶住肩膀。
不怪张雩会这样,陈岁里他们在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后也被吓得停下来脚步。
几人前后左右都挂满了花花绿绿的面具,还有些稻草人样式的木头制品就放在楼梯口排成两排,脸上戴了刚做好的面具,在昏暗的烛火下,用惊悚、诡异的笑容就这样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从进屋,到上楼,无时无刻。
这样的距离,他们一转脸就能和这些戴着面具的木头制品额头碰额头。
楼溪清捂捂自己心口,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白脸的、黄脸的、黑脸的…
这间屋子好似被脸填充的满满当当,那些静止的面具,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大眼睛,张大嘴巴,再和着诡异的笑容,像怪物一样将他们拆吞入腹。
墙壁上,只有暗黄光线留连的角落挂着独属于这里有年代感的挂历,复古神秘的色调,很长一条。
过了这半天,这些面具、木头制品之类的,都只是没有生命般的停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发生变化,只用如影随形般粘腻的视线,盯得人心底发毛。
殷惟州沉了声音,打破这片无底的宁静,说:“别停,继续走。”
还有面具从房梁上吊下来,青面獠牙,红脸长毛,夸张的神情,超脱现实的长相,带着五官失调的诡秘。
陈岁里本来老实的走着,却突然一个踉跄,眼神慌忙的赶紧去看头顶的三张面具。
故意被拉长的脸,上了白色和红色的颜料,视觉冲击好比灵堂里的纸人,三张面具表情呈现出一种过渡的趋势。
从左往右,第一张面具收着血红的大嘴一本正经的望着前方;第二张面具眼尾上挑,两颗眼珠子都斜到了眼角,眼神生动的仿佛有了生命;最后的那张面具陈岁里抬头就刚好能和他对上眼,木然却灵动咧开的嘴角,仿佛在同陈岁里打招呼。
陈岁里刚才猛然抬头,就是被这玩意儿吓到,三张面具不知道是看见了哪一张,总觉得那玩意儿下一秒就会变成真的。
怕其他人担心,陈岁里连忙说了一句:“没事。”
姜亦和张雩揣着怀里震颤的心脏,快步跟着几人上楼。
进门,关门,以及自动亮起的烛火,仿佛都是在预示着这里的诡异和不正常。
张雩直接腿软,靠着门便滑落下来,嘴里嘟囔着:“得亏之前和姜亦去电影院练过胆子,不然刚才我怕是直接就喊出声来了。”
他长出一口大气,用背将门死死顶住,仿佛这样就能同外面的东西隔绝。
柳长映进来以后,到可能的地方去推推敲敲,回来后摇头道:“整间屋子根本就没有窗户。”
二楼应该是给他们每两人准备了一间房,殷惟州他们只是随便进了其中一间,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不会只是这一间房没有窗户。
没有风,没有自然光线,一抬头,只能看见头顶黝黑的房梁和银白的蛛网,和着被一楼东西渲染出来的神秘和诡谲,
他们就好像是进了盘丝洞,被危机来回侵扰。逼仄、没有窗户而无端压抑的心境,仿佛时刻都在把人往崩溃上逼。
陈岁里发现姜亦面色有些难受,便说:“有什么不对的一定要立马说出来,同一间屋子的人相互照应,如果有一天碰上出不去的情况,无论如何,一定要维持心境,千万不能多想,不要往坏处想!”
“这个地方,很诡异。”
可他们又不得不在这里过夜。
“姜亦,要出去吗?”,陈岁里问。
姜亦深吸一口气后摇头道:“不用,我能适应。”
柳长映提醒说:“感觉不对了一定要说出来。”
“我知道了,长映姐。”
游九于率先问道:“队长,你们刚进照片世界难道不在这里吗?”
因为张雩一直是和殷惟州他们待在一起的,可刚才进门,看见满屋的面具之后,张雩的惊惧又不像是知情。
殷惟州说:“我们刚进来是在村子里,但没进来过这间屋子。最开始,村子里根本没有人搭理我们,后面一个戴着面具的小孩儿跑走了又跑回来,然后和我们说话,他把我们带到这木屋门口,说族长说让我们住在这里。”
“我和长映她们商量之后,先没进来,打算到外面找到你们再说,后面在路上才碰见陆良他们。”
楼溪清也说:“才开始听见有人从背后喊队长名字,我还以为是你呢陈教授,后面发现不是,我还失落了好一阵。”
陈岁里笑着说:“好溪清。”
“那你们见过族长了吗?”,姜亦站在角落里问。
“还没”,楼溪清说,“就那小孩儿把我们带过来之后我们就出去了,中间也没碰上什么村里人,更别提和他们说话了。”
陈岁里回想着刚才见过的面具,很显然这些面具都不是随心所欲随便的雕刻上色,而是有他们自己的门道。
而且,因着环境渲染,所以带给他们的第一感觉是夸张惊恐。但仔细回想,又能品出来粗犷朴拙、庄典华丽的意味深长。
张雩撑着下巴,嘴里嘟囔:“怎么感觉这些面具的画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真的有些熟悉啊啊啊。”
张雩这话给陈岁里提了醒,他下意识的开口,“是有些像,但又不一样。”
“这些面具,和傩面具很像。”
听见这话,张雩神色也不纠结了,一下子跳起来,说:“我就是想说这个。”
“之前和我妈出去玩,我见过这种的,就是一下子没记起来。”
陈岁里接着说:“某些地方的傩面具|有大致的分类,按照神的属性可以分为三种类型。正神类通常塑造成慈眉善目、宽脸长耳、面带微笑的形象;凶神类往往头上长角、嘴吐獠牙、爆珠竖眉;剩下的一类世俗人物则是按照正面人物和丑角人物根据他们各自的特点突出细节。这些东西都会在面具上表现出来。”
“但和我们刚才一路过来看见的不同,不论是在进村路上村民们脸上戴的,还是刚才一楼堆放的,这些所有的面具里面都没有正神类亦或是世俗人物类的面具。”
说到这里,陈岁里缓了口气,“不是让大家往不好的方面想,刚才提到的傩面具只是一种可能,照片世界和现实毕竟还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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