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亭摆了摆手,又和我解释说那是他同学。
我这才发现他现在所处的背景有操场,有教学楼,但很明显不是我们学校。
“你在哪呢?”我好奇地问。
“手语学校,上次和你说的,”沈一亭叹了口气,趴在栏杆上了,我这儿看去就是一整张他被栏杆挤出一团肉的脸,语气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委屈,“好难学啊,要不一期学完后你来教我得了。”
......这么大的人了,还装什么委屈。
“其实你不用学啊,”我歪了歪头,实话实说,“除了像今天这种特殊情况,和我交流基本不需要用手语的。”
“那还不是就怕出现这种情况嘛,而且,”沈一亭顿了顿,提出另一个听上去更合情合理的理由,“这也算是我更加了解你生活的一种方式吧。”
“......”啊。有点被戳到了。
“不说了,我这儿课还没上完呢,”视频中的沈一亭直起身,正欲挂断电话,突然勾起嘴角来了句,“我没骑车,你要不要过来接我?”
“什么?”我是幻听了吗?
“我今天懒,没骑车,”沈一亭慢条斯理地重复,“你过来接我吗?”
第70章 我男朋友啊
[285]
接,接你个鬼,男子汉大丈夫,成年已达五六年的家伙,以为自己是小学生吗,放个学还要人接!
我骂骂咧咧挂了他的电话。
二十分钟后,我出现在手语机构正对面,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陷入沉思。
我给沈一亭发消息,问他下课没。
他说快了,顺便给了具体的教室位置。
我来过这家手语机构,最开始失去听力时,我也是在这边学习手语,对其内部构造很熟悉,很快,便轻车熟路地找到沈一亭所在的教室。
教室里还算安静,手语老师在讲台讲课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我悄咪咪站在后门看自己的男朋友上课,看他摆出僵硬的、卡壳的手语姿势,莫名还觉得挺好玩。
沈一亭比我大个几岁,之前偶尔会跟我去上本科生的课,但我从来没看过他认真听讲的样子。
他高中时恐怕也莫过于此了吧,穿身校服,没有繁杂的配饰,热爱音乐的清纯男高......
哦不,应该不清纯,高中就想早恋的家伙能清纯到哪去。
应该是骚包男高。
“......”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教室里已经有人注意到我,我也没躲,大大方方立在那儿任人观赏。
好在确实很快就下课了,乌泱泱一群人挤出来后,我终于像家长接儿子一样接到了沈一亭。
这厮今天见到我第一眼,视线就黏在我耳朵上不动了。
“这次新的一副花了多少钱?”沈一亭凑近端详。
“五万多吧。”
“你上次找陆严和谈了吧,他赔钱给你了么?”
当然赔了。我点头如捣蒜。
沈一亭又问:“赔了多少?”
“一万。”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沈一亭那眼睛就斜了过来,明显不太满意这个数字。但在我亮晶晶的视线下,他最终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抬手往我脑袋上一压三揉,没说什么了。
结果走到楼梯口,沈一亭那欲言又止的嘴又张开了。
“你真是——”
“——诶诶诶,不说了啊!”我上手直接捂住,“本来那助听器也用了好几年了,没多久估计也要换了,赔多少钱其实都无所谓。”
“……”沈一亭无语了,我讪讪揭开捂在他嘴上的手,他立马皱起眉,张开嘴讨伐我,“我发现你是不是都不会生气?”
“嗯?没有吧?”我偷摸摸拉住沈一亭的手,轻轻晃了晃,满脸无辜,“可能生活中确实没什么值得我生气的事情。这次应该有一点点。”
“我可没看出来,”沈一亭不太相信,“你一点怨气都没向我撒。”
我没听懂沈一亭这句话,甚至觉得有些荒唐,“为什么要向你撒气?那明明是陆严和干的好事。”
“肯定也有一点我的原因在里面吧,没有我,他怎么会看你不顺眼?”沈一亭回扣住我的手,手指在我手背摩挲,点起一点温度,“而且不提他,我是你男朋友,很乐意当你的情绪回收站。”
哦,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因为这些天没经常和你聊天,冷落你了?”我勾起嘴角,“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乖乖。”
沈一亭:“......?”
我对上沈一亭的眼睛,心里不禁偷笑起来。嘿嘿,瞧那小脸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良家妇女被地痞流氓勾搭了。
“你怎么这么不经逗,以后可怎么办啊?要我说,你就应该多适应……万一以后我会说出更惊天动地的话呢?你不会也这样直接禁音吧?”
我笑话他几句,沈一亭默不吭声全受了,倒真全被我说中。
我们就这样一路快出走手语机构,眼见马上就能吃饭了,却在大厅冷不丁被人喊住。
“小曲?”
“啊?”我立马收起流氓微笑,往声音来源方向看。
这声音来得太过突兀,转头的瞬间我还在疯狂思考是碰到了什么熟人,熟人是不是我爸的朋友,如果是,他看到了刚刚我和沈一亭的举动吗,如果看到了,会猜出来我和沈一亭的关系并且告诉我爸吗?
但那人……
什么情况,居然是袁眉阿姨。
“你们认识?”沈一亭对我说悄悄话,“我上过她的手语课。”
沈一亭估计先入为主,觉得我是因为学手语才和这位手语老师认识,但事实恰巧不是。
“认识,”我抬起手背遮住嘴,压低声音说,“估计是我未来后妈。”
“???”沈一亭头顶划过三个问号。
[286]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没松开沈一亭的手,大摇大摆直接牵了过去。
显然,袁眉阿姨的视线在沈一亭身上停留片刻,她先前不仅叫住我,现在似乎也认出了沈一亭。
“袁阿姨,你在这里教手语吗?”虽然我之前也有猜测,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证实了。
“对啊,”袁眉阿姨很快调整好表情,“我之前还用手语和你打招呼了,小曲。”
我点了点头,其实没有想和袁眉过多寒暄的欲望,这不还没成一家人么,她现在和我只是没有关系的人罢了。
所以我自动静音,袁眉阿姨很快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视线落到沈一亭身上,犹豫再三还是开口浅浅地询问:“......这位是你的?”
“我男朋友啊,上次不是刚说过嘛,你也在场的。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还这么刚好。”
我踢了沈一亭一脚,示意他和袁眉阿姨打声招呼。于是沈一亭微微颔首,公式化地说:“袁老师好。”
“对,你在这里上手语课,”袁眉阿姨上下打量着沈一亭,嘴角勉强地提了提,像是没话找话,“挺好的。”
我插了个嘴:“阿姨站这儿做什么?我爸来接你吗?”
袁眉阿姨点了点头,很快给我放出个惊天炸弹:“对了小曲,你爸还没跟你说,因为我之前的租房要到期了,最近准备搬过去和你们一起住了。”
“......这么突然?”
好家伙,我爸连商量都不和我商量的,先斩后奏玩得比我还6。虽然我家空间大,但怎么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这么神速就定下来了。我难道不算这家里的一份子吗,我没有知情权吗?
还扯什么租房到期的理由,袁眉阿姨看上去经济条件不差啊,年纪似乎也不小,怎么还在租房子。
“对,有些东西不方便现在和你说......”袁眉支吾着,若有若无看了眼沈一亭。
“不方便就改天再说吧。”我也不是很感兴趣,说了“再见”,正准备走,袁眉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你学校马上放假了吧,到时候回家里吃饭吗?”
“放假就回来了。”回来了肯定在家吃饭啊,这不废话么。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确定袁眉终于无话可说,我再一次说了“再见”,拉着沈一亭马上就溜了。
这人当老师久了,身上还是有种隐隐的威严感,虽然袁眉在和我的相处上处于劣势,她既然想融入这个家庭,就必须讨好我。
但对话久了总让人觉得不舒服。她明明不是我亲妈,以后却要撑着一个母亲的名头。
后来回家,趁袁眉还没搬过来,我有意无意提到袁眉的工作这件事,才从我爸嘴里套出话来。
我失去听力的那段时间和我妈去世的日子相吻合,那绝对是我爸最心存愧疚的一段时日。他忙我妈的后事,忙完后也坐立难安,就去报了个手语班学习。
当时我爸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可那确实是我最消沉的时候,我连自己对钢琴的态度和想要的未来都没有摸清,完全没有闲暇去学习手语。
我爸就独自一人去了,说是去学手语,更像是在用新事物麻痹自己。他试图用这个告诉我,他会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今后,从今往后。
而袁眉真是因为手语课和我爸认识的,她教过我爸,但我爸悟性实在太差,学半天还学不会一点,和沈一亭比差多了。
后来,应该是过了三个月左右,就再没听我爸提起过手语的事情,他可能放弃了。当然了,手语可不是一门简单的语言。因为我又能够听见了,他也就失去学习的动力和必要性,早点放弃也是正常的。
这样算来,我爸和袁眉认识的时间也有好几个年头了,他们后来很可能没再联系,否则怎么会时隔六七年,突然说要把袁眉娶回家?
[287]
“你爸要再婚?”离开手语机构后,沈一亭走在路上这样问我。
“对啊,”我忍不住开始吐槽,“太突然了,一点事先导入都没有,一下就把人往我面前领了,就差按着我的头逼我喊妈。”
“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先兆的,”沈一亭对此表示赞同,并顺口列举出诸多例子,“第一次见我那干妹妹时也是,我妈一声不吭就把人带来了。想学声乐也是,小时候去到琴行本来想学架子鼓,听到老师唱歌就一下转不动眼了,跟我妈说想学唱歌。”
但我认为这些例子并不具有代表性,“但是这和我爸突然要再婚没什么关联吧?他明明可以先告诉我几句......”
说着说着,我自己也愣住了,一些记忆片段在脑海中穿插。
不对。
我爸好像确实跟我提过。
“儿子,你想要个妈吗?”——这话似乎就是他说过的吧!
第71章 音乐是这样公平
我突然感觉胃疼,被人揍了一拳似的,全身的肌肉紧紧拧在一起。无语,总不可能是因为我说不介意他给我找个妈,所以他挺直腰板把人就直接送我跟前来了?
“算了......无所谓了。反正我也不会管她叫妈。”
我搀着腰往前挪了几步,沈一亭十分友好纯洁地拍掉我伸过去的手,反而搂过我的腰,笑眯眯地说:“那我再给你举个贴切的例子?”
“什么啊?”我严重怀疑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第一次在gay吧天台上见到你,其实是有点对你一见钟情的意思,”沉默片刻,沈一亭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似乎很不习惯说出这种真情实感的话,“那个时候觉得你很特别,我莫名其妙就被你吸引了。后来第二次见面你就说自己不是gay,搞得我还郁闷了一阵,在想要不要放弃得了。”
我:“......?”
“但是越相处,就越不想放弃。我第一次有这样一种感觉,”沈一亭顿了顿,看向前方的路,他收起眼里所有的笑,说得十分缓慢,也十分认真,“就像唱歌,一旦唱开始,就不想结束,仅仅是这份热爱就能支撑我很久。每次看到你心情都会变得很好,又忍不住想逗你,看你的所有反应都觉得有趣,想你开心,永远快乐,到后来甚至觉得有没有在一起都不重要了......这种微妙又逐渐变得浓烈的感情应该来得也毫无征兆吧,你说对不对?”
“......”
“为什么不说话?”
“......啊。”
沈一亭偏头一看,噗嗤笑出声来,捏着我的脸往两边扯,“哦!脸红的机器人。”
我想挣脱与他赤裸裸的对视,因此极力扭开头,可我扭一次,他就用手转一次,三四个来回之后,已经分不清脸上的红色是本身透出的,还是被他捏出来的了。
[288]
沈一亭在我眼里像自由。
自由到我觉得他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所以没想到能听他说出“一见钟情”这种粗俗又荒唐的词,也没想到他也许为等我一句“我喜欢你”进进退退过无数个日夜。
可能爱情也让他变得不像他了,让他变得陌生,变得犹豫,变得彷徨无措。
还什么想我这样,希望我那样的,在不在一起都无所谓......我才不认为沈一亭会那样伟大。我要是喜欢一个人,肯定会想一直抓住他的手,因为世界上没人比我更爱他了。
我像沈一亭手里任由他揉捏的面团,他单方面打闹出一段距离后不舍地松开手,我终于得以开口:“我要叫车了。”
沈一亭好像不太明白的样子,“叫车?叫什么车?”
“回学校的车啊,”我抬眼看他,“你不回去?”
“回啊,不过应该不用麻烦你叫车,”沈一亭十分欠扁地说,“我骑摩托车了,还带了两个头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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