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钟后,鼻青脸肿奄奄一息的连成壁被捞上来带回了偏厅。金夜白也过来了,她身上衣服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健美匀称的身材。
初夏的海水冰凉,她被冻得脸色惨白,旁边人赶紧拿了一件大衣给她披上。
连丘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双手交叠压着拐杖手柄的虎头,对金夜白道了谢。
金夜白微微点头,知道接下来他们要谈的是家事,自己不便在场,便说回房洗个热水澡。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连成壁一眼,只见他浑身湿漉漉地半躺在沙发上,水淌了一地,头发贴在脸上,像一只艳丽的水鬼。
看到他那样,金夜白十分无奈地啧了一声,走了。
连丘看了眼连成壁,又转头看向一脸阴沉煞气的盛星河。
突然感觉头好疼。
二房哭哭啼啼,对着连丘说:“这事怎么说?到底是多大的仇能直接把人扔到海里!”
连丘皱了皱眉,问盛星河:“小星,怎么回事?”
盛星河:“他对我的人动手动脚,我早就警告过他。”
二房夫人抢了话,冲他劈头盖脸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你这样?”
她这话一出口,盛星河和连丘同时朝她看去,两道锐利的目光同时戳来,让她顿时就失语了。
大厅沉默了片刻,连丘先开口:“他得罪了你,你好好跟他说,不要用暴力,他好歹是你叔叔。”
盛星河面无表情,懒懒地嗯了一声,毫无诚意。
然后连丘就表示,这件事到此为止。
二房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连丘,他岂止是偏心,他连肝脾肺肾都一起偏给盛星河了!
她忍不住大叫:“就这样?他可是你儿子!”
连丘蹙眉看向她,对她今晚接二连三的失态很不满,缓缓开口:“他也可以不是我儿子。”
连成壁听见了,手动了一下,依旧低着头。
二房夫人一哽,彻底说不出话了。她跟了连丘快三十年,知道他的脾气,说得出做得到。
心里委屈气愤,又低头哭了起来。
连丘不耐烦道:“好了,别哭了。快带他回去洗个澡,找医生看一看。”
没人敢忤逆连丘,众人都听令离开了,大厅只剩下连丘和盛星河两个人。
连丘蹙眉看着盛星河,那眼神倒不是怪罪,是有点不知道该拿这人怎么办似的。片刻后,他问:“你今天太冲动,你不怕他真出什么事?”
出事最好,死了最好。
然而盛星河嘴上说:“那么多人都在,肯定会有人救他。”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第一个跳下去救连成壁的人会是金夜白。
金夜白为什么……
盛星河刚要就着这一点深入地想,就被连丘打断了思路。
连丘问:“为了你屋里那个男人呀?”
语气有点好奇,听起来挺八卦的。
盛星河也不瞒着,嗯了一声。
连丘又蹙眉,突然问:“你为什么喜欢男的?”
盛星河往后靠了靠,回答:“这种事哪有为什么,喜欢就喜欢了,没道理可讲。”
连丘不赞成:“咦……男的硬邦邦的,哪里好?”
盛星河把脸撇向一边,不想跟他讨论这个。
连丘慈爱地看了他一会儿,问:“手疼不疼?”
他对盛星河的偏爱已经到了昏聩的地步,盛星河打了连成壁,他却只关心盛星河的手疼不疼。
盛星河抬手活动了一下,还真有点疼,这会儿才察觉到。他揍连成壁的时候,足足用了十成力。
连丘不放心,找人给盛星河看了手,确定没伤到,就放他回去了。
宴会因这个变故提前结束,客人都回房休息了,有不想那么早睡的,则去了顶楼的酒吧。
盛星河回到自己的卧室门口,手刚握到门把手上,就听见门后有动静,很警惕的。
他推开门,看到一个身影嗖地从眼前闪过。
在盛星河进门的瞬间,闻亦窜到了洗手间,并且反锁了门。
盛星河走到洗手间门口,敲了敲:“出来。”
闻亦不说话。
盛星河转身从柜子里取了钥匙,开了锁后拧门,拉不动,闻亦在里面抓着不放。
他吓唬闻亦:“松手,不开我踹门了。”
闻亦崩溃地大吼:“我不出去!”
盛星河被他爆发式的情绪吓了一跳。
闻亦蹲坐在在门后,把自己坠在门把手上,脚抵着墙,死死抓着门把不松手,侧脸在袖子上擦掉眼泪,小声说:“你会打我……”
盛星河沉默片刻:“我不打你。”
闻亦很委屈地说:“我没有勾引他。我都不想跟他说话,是他欺负我,他非要看我身上的字。”
“又不是我的错,你为什么不去找他的麻烦?”
刚把人丢到海里的盛星河站在门外,低声说:“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闻亦抽噎两下。
盛星河:“你先冷静下来,先出来好不好?”
闻亦:“我不出去。”
盛星河:“我不打你。”
闻亦:“你是骗子。”
盛星河:“我不骗你。”
闻亦听见这句哭得更厉害了,嘴里一直在说你骗我你骗我。
盛星河:“你开门。”
闻亦:“我不开。”
“开门。”
“不开。”
“开门。”
“不开。”
盛星河不敢再逼迫他,只好坐在门外地上,倚着墙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僵持到后半夜。
直到闻亦熬不住昏睡了过去,他才进去把人抱了出来。
躺下后,盛星河抱着头,想起连丘说的:男的硬梆梆的,哪里好
盛星河不知道,他又没抱过女人,也无从对比有什么区别。
他只抱过闻亦。
过去两年多,他都感觉自己的怀抱是空荡荡的,正好空出一个闻亦的形状。
盛星河深吸一口气,很委屈的,又把人搂紧了一点。
第63章 伤
闻亦睡得很熟,盛星河可以放心地抱着他,不用担心被发现。
他眼睛有点潮湿,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只认一个主的狗。
他只抱过闻亦,只睡过闻亦,只爱闻亦。
他和闻亦有那么多“只”。
只有他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有铅笔和橡皮的意思就是有些错误可以修正。
只有他看到自己一身伤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了心疼。
只有他在自己开会的时候站在玻璃门外看着自己,还说我来看看我的小孩儿在干什么。
他还说,那个海洋馆只带自己去过,家也只带自己回过。
可问题就是,自己只跟闻亦有“只”,闻亦却他妈的跟那么多人有“只“。他不是只跟自己有”只”,那这个“只“就他妈的一点都不招人稀罕了。
可问题就是,他还是稀罕啊!
盛星河越想越难过,把脸埋在闻亦的脖子上吸了吸鼻子,又想咬他了。
忍住了。
继续自怨自艾。
他只是想一个完完整整的爱人是贪心吗?
他要感情中的排他性和专一性这难道是错的吗?
闻亦总给他一种他是特别的错觉所以他妄想改变对方就真的蠢到不可救药吗?
改变是一个中性词,因为它有好和坏两个端点。
他又不是想让闻亦改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这个人之前还说:真的东西又不会因为分成了很多份就变成假的。
这是人话吗?
谁稀罕闻亦那种分成好多份,人手一块,像披萨一样的真心。
他可以给闻亦做一张全世界最大的饼,大到可以让他躺在上面呼呼大睡,可这个饼上不能躺别人啊!!!
第二天早上起来,盛星河才发现闻亦的指甲不对劲,赶紧找人来给他上了药,包起来。
闻亦正好伤到的是中指,包得支棱起来,一整天都冲着盛星河。
盛星河推了所有能推的交际,陪着闻亦,有时候在船上四处走走闲逛。
这边离南州远,圈子里的人不重合,没有人认识闻亦。盛星河偷偷观察,好几次闻亦有跟人求助的机会,可他什么都没做。
这让盛星河安心了不少。
连成壁足足两天没出门,第三天才出现在观景台上,避开人群看着海面。
“娘娘腔,好点没?”
连成壁回头,看着金夜白直皱眉,没说话。
金夜白倜傥地在旁边坐下:“就这种态度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连成壁绷不住了,忍不住开口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啊?救人就救人,你他妈抓我屁股干什么?”
金夜白仰头大笑起来,说:“原来你那会儿有意识啊。”
连成壁蹙眉撇开脸。
金夜白解释:“你那会儿溺水状态,勒着我脖子不放,我不想办法让你松手,咱俩都得交代了。”
连成壁还是一脸沉郁,一言不发起身走了。
金夜白忍不住勾着头看他的背影,含笑的眼神太风流,不像女人看男人。
直到连成壁的身影消失,她才收回视线,看向广阔的海面。
金夜白比连成壁大两岁,女孩儿早期发育又比男孩儿早,小时候有段时间,连成壁只到她腰那。
连成壁从小就漂亮。那时候她看着连成壁,就觉得他哭起来肯定很可爱。
她这么想着,然后忍不住动手给了他一巴掌。
果然哭得很可爱。
盛星河和闻亦坐在不远处的平台上的躺椅上吹海风,他弄了椰子给闻亦抱着喝,看他挺喜欢的,就又叫人多送了两个。
突然看到观景台上金夜白,盛星河起身,对闻亦说:“我离开一会儿,你有事就叫我。”
闻亦点了点头。
然后闻亦就看到盛星河往观景台方向走,那天和他一起跳舞的女人在那里,盛星河走过去坐下跟她说话。
闻亦抱着椰子,远远地看着两人。
观景台上。
盛星河深吸口气,语气极不耐烦:“你怎么回事?”
金夜白:“嗯?”
盛星河:“老爷子跟你家想撮合我们,你不拒绝也就算了,我们冷处理一段时间,差不多就能不了了之了,你为什么还要跟我们老爷子说你很愿意跟我们家联姻?”
金夜白:“因为我确实很愿意啊。”
盛星河:“……“
他很无语,看不懂金夜白为什么要这么干。
本来冷处理是最好的办法,现在想拒绝,只能自己出面做这个恶人。
连家和金家交往密切,又有利益往来,搞好关系很重要。如果他真这么干了,翻脸是不至于,但多少会有隔阂,毕竟对方是女方,被拒绝脸上不好看。
而且关键是金夜白又不喜欢他,搞这一出干什么?凭什么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要做恶人?
金夜白:“不乐意啊?自己说去,未婚夫~”
盛星河:“你别乱叫,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暗恋我?”
金夜白戴上墨镜,说:“你没发现的事还多呢,我等你自己悟。未婚夫~”
这事还是得怪连丘,把家产全给盛星河,连成壁什么都分不到,如此的话,她家里必然不能同意自己和连成壁的事。
跟家里硬顶也行,但是没必要,逼盛星河是性价比最高的办法。
海风轻拂,吹得人眼睛痒痒的,闻亦抬手挠了挠胳膊,那个伤口愈合的地方总是时不时就痒。
他怀里还抱着那个椰子,看着远处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闪开!”
闻亦突然听到有人喊,他无措地左顾右盼了一下,才找到声源发出的方向,在上面。
“快闪开!”
闻亦这才意识到那人是冲着自己,是让自己闪开。闪什么?往哪里闪?
他茫然地四下看了看,然后又抬头看上面,一块玻璃从上面掉了下来。
“快闪开啊!”那人又在喊了。
闻亦眼睁睁看着那块玻璃朝自己砸了过来,想躲开,可是反应却怎么也跟不上。
嘭——
刹那间,数不清的耀眼银光炸开,飞星闪银般迸裂。
闻亦从地上爬起来,发现所有人都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这时他还没反应过来。
等了大概两三秒左右,手臂上的剧痛才汹涌传来。他低头一看,自己胳膊上扎满了碎玻璃,有两根细长尖锐的玻璃从侧边扎进了肉里,直接贯穿了过去。
血顺着手臂往下滴,越来越急。闻亦脑袋还是懵的,心里委屈又害怕,眼睛通红地看向盛星河,忍不住朝他走了过去。
他跌跌撞撞刚走了两步,就看到盛星河身边的金夜白,于是他又停下了,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
像一个无处可投递的包裹。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盛星河听见动静转头,只一眼,肝胆俱裂。
他迅速起身冲过去,看到闻亦一身血地躺在碎玻璃里,手臂上全是血,还骇人地穿进去两根。
“怎么回事???”他怒问旁边的人,一边把闻亦抱起来,往医务室的方向去。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吓傻了,跟着一起过去,解释道:”有块玻璃松了,工人换的时候不小心割了手,死活快要抓不住了。可是……我们提前好大一会儿就喊了,正常应该能避开的啊。”
盛星河没说话,脸色铁青地抱着闻亦,大步走着,手心里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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