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
盛星河和医生在外面正说着话,准备清创的东西,突然听见屋里闻亦发出一声惨叫。
他丢下医生往屋里冲,一推开门就愣住了。
雪白的病床上都是扎眼的血,闻亦手里握着一根玻璃,他竟然自己把玻璃拔出来了!
“你疯了?”盛星河上前,从他手里把那根玻璃拿出来扔掉,说:“你不等着医生来给你处理,你自己乱动什么?”
闻亦转了转眼珠,满手的血,看着盛星河,那眼神有些奇异,几秒后他才说:“我以为你没有帮我叫医生。”
盛星河被他噎了一下。
闻亦把自己摔回床上,脸上都是汗,刘海都濡湿了,闭上眼不再说一句话。
医生对盛星河说:“少爷,你先出去吧,我这边得给他清创,要是有碎玻璃流到血管里就麻烦了。”
盛星河脸色很不好看,特别阴沉。
闻亦听医生这么说也有点害怕,他下意识地朝盛星河看了一眼,看到他阴沉的表情后又收回了视线。他好的那只手上都是血,握得紧紧的。
盛星河看了眼他的手,知道他也是在害怕,张了张嘴,说:“让你医生给你弄吧,不会有事的。”
盛星河出去了,闻亦看着他的背影在门后消失。
“闻先生,我来先给你打麻药。”医生转身去准备麻醉剂。
清创清了两个小时,盛星河一直在外面等着。
尽管打了破伤风,可是闻亦的伤口还是感染了。到了半夜,他开始发烧。
盛星河在病房外寸步不离,但是因为不敢表现得太在意,都是在闻亦熟睡的时候才偷偷看他一眼。
他打定主意,要等到闻亦叫他,他才进去。可两天下来,闻亦一直没有问过他。
半夜,盛星河听到他在里面哭,立刻起身去叫医生过来。
医生赶到进去看了一下,出来后,盛星河一脸期待地问:“他叫我了吗?”
医生摇了摇头,盛星河的眼睛立刻就熄灭般暗淡了下去。他坐回去,抱住头,也忍不住哭起来。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狠心?都这样了还不叫自己进去。
两天后,闻亦的烧终于退了。
盛星河进去时,他半靠在病床上,颜色苍白。医生拿出一支笔放在他眼前,让他跟着看。
闻亦睁着双眼,用视线笨拙却努力地追着他的笔,衬得医生手里的笔活像逗猫棒。
盛星河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医生收起笔,对盛星河说:“可能因为刚醒,闻先生的反应还有点没恢复,我建议两天后再出院。”
那天事后,盛星河去调了闻亦受伤时的监控。工人确实提前很久就开始喊人躲开了,离得更远的人都散开了,就闻亦一个人傻站着不动。
于是他皱眉道:“他反应本来就不快。”
他说的时候是正常叙述的语气,没有掺杂任何恶意。
可闻亦听见这话之后,低下了头。他的手在被子上抓了抓,又松开,然后看着自己抓出来的褶皱发呆。
盛星河不放心,又问医生:“他脑子真的没事吗?为什么反应这么慢?”
医生是盛星河从竖琴岛带上船的私人医生,知道两人的情况。他欲言又止:“盛少爷,人总被着对大脑是会有伤害的。”
盛星河没说话。
第64章 我订婚了
两天后,盛星河带闻亦下船回到岛上,从这以后,他就不再把闻亦关在屋子里,铁链也让人收了起来。
遇到天气好的时候,盛星河会带着闻亦在房子周围散步。
闻亦还是不爱跟他说话,变得更沉默。
盛星河想,慢慢来吧。
屋子周围种了很多榕树,长得纵横霸道,生命力极强。连丘喜欢这种树,早年间让人种了很多。
一棵棵老榕树,像一个个不死的老灵魂。
他牵着闻亦的手走在其中,根须悬在半空,垂在他们四周,像一根根远古时期人们用的记事绳结。
盛星河也有他们的记事绳结,全部在心里,疙疙瘩瘩打着结,梳理不通。可是没关系,他愿意用余生一点一点去解。
盛星河抬手帮闻亦拨开那些根,脸上却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柔情。
他胆战心惊又无望地爱着闻亦,那么怕他察觉。
闻亦的手臂足足养了一个夏天才完全恢复正常,他的精神也慢慢好了一些,只是还是怕盛星河。
盛星河每天和他同床共枕,什么都不做,只在他睡熟了之后才抱一会儿,天亮前又放开。
每天都像一个趁黑偷窃的贼。
这天盛星河从外面回来,闻亦刚洗完澡,躺在阳台的摇椅上吹着夏末的晚风。岛上的月光那么亮,照在他身上像撒了一层银绒。
闻亦独处的时候似乎自在得多,调皮地晃着摇椅摇了两下。
盛星河看着他,心也跟着摇椅晃了两下。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蹲到闻亦身边,摸上他的手臂,问:“手现在还疼吗?”
闻亦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不疼了。”
盛星河又摩挲了两下他的手臂,起身弯腰,把他从摇椅上抱起,转身回了卧室。
又过了些日子,盛星河开始带着他去连丘那里。
闻亦养伤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他本来就没有盛星河高和壮。连丘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频频皱眉。
不过他又是个最会爱屋及乌的人,因为盛星河的缘故,对闻亦态度很好。并且他还让盛星河以后每隔几天,就带闻亦来吃饭。
回去的时候闻亦看起来心情不错,胃口也好了,还想要吃宵夜。
盛星河让厨房煮了小馄饨,看着他在那里舀汤玩,寻宝一样找混在虾米里的小生物。
时间仿佛静止。
过了几天,两人下午去了连丘那里。
连丘精神不好,没说几句话就想睡午觉。盛星河就让他先睡,等他睡醒,然后自己走到屋前廊下蹲着抽烟。
昨天晚上在床上,途中他没忍住低头亲了闻亦。闻亦当时好像也挺诧异的,一开始没反应,过了一会儿才开始回应。
他的手臂和双腿很快就像藤蔓一样缠到盛星河身上,呼吸也变得很急促,整个人激动得几乎颤抖。
盛星河也很温柔。
相比平时来说,昨天晚上简直可以算得上温情。
闻亦今天看着有些放松,没有平时那么怕他了。盛星河狠狠抽了口烟,想着闻亦是不是察觉出什么了?
闻亦这个人最会蹬鼻子上脸,顺杆爬是他的拿手好戏。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又会跟以前一样,故态萌发。
闻亦甚至主动开口跟他说话:“你在想什么呢?”
盛星河做出对闻亦爱搭不理的样子,没说话,心里还在焦灼着。他不能让闻亦发现自己还喜欢他。
他蛮不讲理地爱着这个人,却不能让他知道。他不准,不允许,这件事不能发生。否则会天塌地陷。
人永远不敢表达不被需要的感情。
他爱闻亦,罪有应得。
闻亦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开着窗,和盛星河静静地待着。一直到天边暮色渐起,能听见海浪的声音。
盛星河甚至看到他的手搭在窗台上,手指弹琴似的,欢快地点着不知名的节拍。
盛星河看着他的手,认出那是故态萌发的节奏。
一片暮色中,金夜白从车道方向走了过来,她看见盛星河,跟往常一样故意膈应他:“哟,未婚夫。”
话音刚落,她就看盛星河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两秒后,一张很好看的脸从盛星河身后的窗里探出头,朝她看了过来。
金夜白愣了下,抬了抬眉毛:“我先过去。”
说完她就走了,留下盛星河和闻亦两两沉默。
闻亦的表情像受了很大的打击,声音也有点颤:“她叫你未婚夫,你订婚了?”
盛星河本来想否认的,可是闻亦的表情让他一怔,心里冒出一丝犹犹豫豫的狂喜,要证实什么似的,他张口就是一句:“是啊。”
闻亦眼睛颤了一下,看着他愣在那里。
那个表情怎么说呢?有点意料之外,又有点像早就想到了的。
但是伤心是确凿的。
盛星河心里突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那种等鼠出洞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在他脸上,他故意问:“怎么了?”
闻亦又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订婚的?”
盛星河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年前就订了。”
接下来闻亦就不再说话了。
金夜白坐在屋子廊下的椅子上,盛星河大步走过来,语气很不好地问:“你来干什么?”
金夜白:“怎么跟客人说话的?”
盛星河坐下来,深吸口气:“我对你没兴趣,你还是跟老爷子说清楚吧。”
金夜白撇撇嘴,没说话。
盛星河:“我都说了我喜欢男的,还不举!”
金夜白满脸黑线:“知道知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也说了,正好。”
盛星河:“什么正好?”
金夜白翘着二郎腿,用食指压住墨镜中间往下扒,问:“你知道四爱吗?”
盛星河:“那是什么?”
金夜白看着他笑得很微妙,没说话。
这时,连成壁从远处走过来。金夜白看到了,放下二郎腿起身朝他走去,嘴里喊道:”娘娘腔。“
连成壁一转头,看到她脸顿时就黑了,回怼:“男人婆,你来这里干什么?“
金夜白一点没有女人的羞涩,直视他的眼睛,说:“我来看我的未婚夫。”
连成壁闻言,看向不远处的盛星河,扯了扯嘴角,往旁边走去。
金夜白跟着他,嘴里不停地一句又一句地跟他扯个没完,气得连成壁眼睛都红了。
盛星河坐在原处,看着两人争执着远去的身影,莫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片刻后,他拿出手机搜四爱是什么东西。
两分钟后,他盯着手机,呵了一声。
盛星河放下手机,也放下这个刚get到的新知识,又开始想闻亦。刚才闻亦那个反应,是伤心了吧?
是吧?
盛星河啃着指甲,有点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他调动所有脑细胞回忆刚才闻亦的反应,在脑海中一帧一帧地慢速回放那个画面,想要找出闻亦伤心的证据。
是伤心了。
错不了,他就是伤心了。
风水轮流转啊。
盛星河啃着指甲,在心里歹毒地想,闻亦确实应该体会一下他曾经的感受。
他现在的防御系统已经全面升级了,才不会因为一个闻亦的伤心小病毒就系统崩溃。
谁不喜欢看自己爱的人为自己吃醋?盛星河不知道别人,反正他很喜欢。
让他高兴的当然不是闻亦的痛苦,而是那种痛苦背后隐藏的在乎。
想到这,盛星河心里又黯淡了下来,以前他吃醋的时候,闻亦可一点不觉得高兴,他只觉得自己烦。
连丘从屋里出来,看到他的样子,叹了口气。
夕阳斜照进廊下,洒金泼银,连丘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他,说:“你和你妈真像,心烦的时候就啃指甲。”
盛星河没接话,而是抬眼看向远处,金夜白和连成壁去了马场,一人骑了一匹马在暮色中慢慢走着。
他转头对连丘说:“我看连成壁跟金小姐挺配的。”
连丘看了他一会儿,问:“你不喜欢她”
盛星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男的。”
连丘:“正好啊,她瞧着也不像个女的。”
“……”盛星河看向他,那眼神似乎在让他别胡闹。
连丘是真不明白,还是充满激情地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解释:“我喜欢的是真男人,不是假小子。”
连丘似懂非懂的,琢磨了一会儿,下定论:“她们家看不上成壁。”
盛星河:“看不看得上他,取决于你以后准备分多少遗产给他。”
也就是他,敢在连丘面前直戳戳地提遗产两个字。
连丘:“这个家的东西,以后都是你的。”
盛星河:“我管不了这么大一摊子。”
连丘:“有家族办公室帮你,一点都累不着你。”
盛星河:“我把好处都占了,你想想得有多少人恨我。”
连丘:“所以我才让你娶她啊,有金家帮衬,你吃不了亏。”
顿了顿他又问:“是因为那个男人?”
盛星河轻轻嗯了一声。
连丘:“那更没事了,你该结婚就结婚,这又不影响。”
他自己就是小老婆遍地的实践者,这么劝盛星河也不奇怪。
盛星河:“我不。”
连丘表情突然变得很微妙,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感觉想的不是什么正经事。
盛星河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连丘压低声音,偷偷摸摸的语气:“你们俩,到底谁是老公,谁是老婆啊?”
这话问得简直愚蠢,可连丘也不知道怎么问合适。
“……”
好在盛星河听懂了,他猛地站起来,看着这个老不正经的,怒道:“你琢磨什么呢?”
连丘忙拉着他坐下,说:“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吗?”
主要是前段时间见了闻亦,连丘发现跟自己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盛星河坐回去。
连丘又问:“你喜欢他什么呢?”
盛星河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他想起闻亦站在玻璃门后,笑眯眯看着自己的样子,他说我来看看我的小孩儿在干什么。
闻亦在那个时间出现,填补了他所有感情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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