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叹了口气:“这半年盛星河一直没来找我,也没别的动作,我估计再过段时间你就能回去了。这种地方待久了,我觉得人都容易抑郁。”
就是因为觉得盛星河消停了,他才敢来看望闻亦。
闻亦嗯了一声,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过他倒是认同白景的说法,盛星河现在看起来像是已经接受他已经葬身大海的事实了。
所有偏执都会随着时间淡去,更何况这个人现在都结婚了,估计已经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酒化了之后,两人尝了尝,口感味道没受影响。
被冻过的酒一样能醉人,白景喝醉了,忍不住骂:“我他妈还是想不通,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变得这么混蛋?”
闻亦看着手里的酒杯,沉默片刻:“可能伤害了年轻人的自尊心真的是死罪吧。”
白景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醉酒,还是因为气愤,通红着,说:“操,我以前以为你是渣男体质,现在才发现,你是吸渣体质。”
闻亦:“……”
白景又灌了一大口酒, 上头了,继续道:“其实你也没有很渣,跟过你的那些人,现在都过得挺好的。”
这话倒是不假,跟过闻亦的人,凡是稍微有点脑子能抓住闻亦给的机遇,现在过的都不算差。
这样看起来,闻亦好像有点石成金的能力。他的行动能看出来,他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希望“每一个”小宝贝都能幸福。
真的东西会因为被分成了很多份就变成了假的吗?
闻亦不知道,更不敢说自己对宝贝们是“真心”。真要说的话,那甚至可以算得上“讨好”。
空心人,缺乏自我肯定的逻辑,没有底气,渴望又排斥……
果然,白景在旁边说:“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你有点讨好型人格,可是看到盛星河这样……”
他用力拍了下桌子:“你这分明是吃力不讨好型人格啊。”
闻亦:“……”
白景突然停住,愣了一下,然后看向闻亦:“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该不会不知道你那时候都为了他做了什么吧?”
闻亦摇摇头。
白景坐直了,扒着头在脑子里理了半天,下结论:“就算不知道,他也不应该。“
盛星河依然是个王八蛋。
闻亦也喝醉了,转头看窗外路灯下的雪景。
不是没想过要把两年前的事告诉盛星河。
可是自己的那些纠结和心动没有任何证据,它只存在于闻亦百转千回的心结里,闻亦甚至没办法证明它确实发生过。
他更接受不了说了之后却被质疑的可能,还有,盛星河会有什么反应
那天他对那条领带的态度已经能说明一切。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我走了之后你突然又发现自己喜欢上我了?”
这句话成为闻亦不能造次的禁令,原来迟来的深情这么让人厌恶。
同时他也发现,证明自己的深情不是迟来的那么困难,像杀人犯要提供的“不在场证明“。
白景倒是可以给他作证,可是那样太刻意,反而显得像在作伪证。
闻亦也可以找到当年联系过的医院,向盛星河证明自己有打算安排他去实习的打算。
可是那又能证明什么?说这种行为是甩了盛星河之后的“补偿”也可以说得通,就像对覃月那样给他找一个去处。
毕竟,闻总对小情人一向大方体贴。
毕竟,他曾经对盛星河说,真心希望“每一个”小宝贝都幸福。
闻亦如果愿意,他可以像沙中淘金一样,从回忆里抠出很多旁枝末节的证据,来支撑自己的说法。
可是,如果一份感情需要自证到这个地步才能让对方看见,那就太没意思了。
原来感情中也适用疑罪从无的标准。
闻亦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喝了口酒。他怀疑酒里混进了玻璃渣,割破了他的喉咙,游进了血管里,全身都是冷碎碎的痛。
那两年里,他一直在努力掩饰脑损伤后遗症带来的异样。
闻勤生临终前的担忧也不是杞人忧天,如果让人知道他的脑子坏掉了,很难讲会不会有人为了庞大的利益对他下手。
掩饰得很辛苦,宁愿让人觉得自己是傲慢,也不能让人发觉那是迟钝。
而在盛星河面前掩饰这一点,原因就很不光彩了。
他承认自己很自私,就像那种婚前故意隐瞒病情的自私男人一样。他害怕盛星河发现他的异样,发现他变得迟钝、不伶俐。
那样的话,被盛星河重新爱上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是的,在刚重逢的那段时间,他还做过这个奢望的梦。
所以在那时候,他努力做出和以前没什么差别的样子,像他们刚认识时候那样,同样的笑容,同样的语气。对盛星河表现亲切,跟他开玩笑。
没有用。
“你的声音怎么这样?“
“我得了流感。“
我受了星星的不良影响。
Influenza,流行性感冒,最开始的意思是“我受了星星的不良影响“。
盛星河已经不记得了。
“你变化也挺大的。“
当时盛星河这句话让他心里一缩,还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不正常。
还好没有,盛星河只是说他老。
“你那时候一声不吭就走了,要不是知道你不可能怀孕,我都怀疑你是要上演霸总带球跑的小娇妻了哈哈哈哈哈。”
他看着盛星河的眼睛,你当时一声不吭就走了……
盛星河的反应在他看来就是默认。
从重逢开始,盛星河的表现就一直很疏离,他才意识到现在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因为还不起二十万就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小穷狗了。
于是又想别的办法。
系着那根领带去见他,确实是希望他手下留情,但更希望他能想起曾经。
画满了小花的石膏在那场意外中遗失了,两年里,他身边就只剩那根领带了。
还是被抢走了。
想抢回来,抢不过。
他坚信盛星河对他的爱是从性开始的,于是刻舟求剑,想找回当初的感觉,尝试着复刻一遍他们曾经走过的路。
然而事实证明,刻舟求剑真的很蠢。
三十多岁的人,穿得那么不体面,勾引人,没成功,还被嘲讽。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在那个房间丢尽了。
为什么现在不行呢?因为他老了吗?
白景待了两天就回南州了。
闻亦第二天出了趟门,去超市采购,天太冷了得开车。好在路程很近,不用担心遇到交警,不然被查驾照就麻烦了。
采购完回来,他把车在车库停好,绕到前门进屋,突然看着地上愣住了。
前面的窗户下面有一串脚印,还没来得及被雪盖住。那脚印是直接奔着窗边来的,看起来像是在原地踱了两步,又径直往屋后去了。
闻亦手里拎着购物袋,偏头看着那一串脚印。
会是什么人呢?小偷踩点?
这个城市人口稀少,工作机会也很少,年轻人留不住,老龄化严重,所以治安一直很好。
会有大白天就来踩点的小偷吗?
大雪飘到了门口的台阶上,太冷了,闻亦打了个哆嗦,摁下疑惑开门进屋了。
屋里很暖和,让人心安。闻亦先去了厨房,准备把买回来的东西归置一下。
他现在能做一点简单的吃的,煮个面条,炒个青菜什么的。做得不好,勉强能吃。
这边点外卖不方便,经常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冷了,还得自己再开火加热,还不如自己煮。
闻亦把一板鸡蛋从购物袋里拿出来,又开始忍不住想刚才看到的那串脚印。
而且回忆一下,刚才他开车回来的时候,好像在街上看到了好几个人。
街上有人很正常,可是在这边就不太正常。天寒地冻,还下大雪的时候,这边路上几乎是没什么行人的。
人本来就少,大家要么不出门,要么就都开车,所以街上哪怕只有几个人也够显眼的。
那几个人很脸生,身上的气质也和这里没有一点融合的感觉。
会是什么人呢?
白景刚走没两天,为什么偏偏就……
闻亦把鸡蛋放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过了大概一分钟他突然转身进了卧室,大概收拾了些要紧的东西,用行李箱装了,直接从后面的小门进了车库。
半个小时后,一辆越野车呼啸而来,在闻亦房子前的路边停了下来。后车门打开,盛星河从车里跨了出来。
他身上穿了一件很厚实的黑色羽绒衣,脸色很难看,大步冲向站在路边的人,暴躁地怒声喝问:“你跟我说人跑了?”
那人被冻得哆哆嗦嗦的,回答:“是啊,我估计闻先生是发现我们的脚印了,没想到他会这么警惕。”
盛星河燥得眼睛都红了,怒道:“谁让你们留下脚印的?”
那人:“……”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眼看盛星河要发火,那人忙说:“我已经让人去追了,跟着他那个车留下来的印子,应该能追到,我们等消息吧。”
盛星河看了看飘在空中的大雪,很焦躁:“雪这么大,那车印能留多久?”
那人:“那就看他们速度有多快了,您别急。”
盛星河又交代:“现在打电话跟他们说,不准追得太紧,别让他发现。”
那人困惑不解道:“啊?这是为什么啊?我们现在已经暴露了,再不追紧一点很容易跟丢。”
盛星河被他蠢得直接怒吼道:“雪这么大!追得太急,他心里一慌,万一路上出事怎么办?”
那人被吼得耳朵发麻,连忙去一旁打电话去了。
盛星河深吸口气,看向路边的房子,安静了下来。这几个月,闻亦就是住在这里吗?
他让人想办法把房门打开,自己走了进去。屋里暖气还开着,他这才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桌上还放着闻亦从超市拎回来的购物袋,盛星河看到有一板已经拿出来的鸡蛋,袋子里还有西红柿,青菜,西兰花,和几朵香菇。
全是素的,他估计闻亦是不会做比较复杂的肉菜。
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子,瘦了没有。他转头走到门外,问那人:“有没有拍到他的照片?”
那人:“没有,怕被发现,而且他出门都开车。”
盛星河转身又回了屋。
盛星河一直在闻亦这里待到了晚上,帮他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往冰箱放好,屋子也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
然后他就进了卧室,躺在闻亦的床上,感受着上面他残留的气息。
到了晚上,追着闻亦的人终于传来了消息,说是往南追了一百多公里,在一个小城里看到了闻亦的车。
盛星河一秒钟都没有停留,拎起厚重的羽绒服,一边穿一边顶着寒风出门。
车开了过来,车灯照亮了沸沸扬扬的大雪,在盛星河面前停下,他没上后排,而是直接进了副驾驶,开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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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见面。
第74章 雪林重逢
闻亦会往南边跑是意料之中的事,再往北就要到边境了,局势不安全。
盛星河看着眼前被车灯撕出一小片亮光的道路,心里懊悔不已,只要早半个小时就能见到闻亦了。
总是差一点,他和闻亦之间总是只差一点。
当时他发现海岸线上的“灯塔“,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被白景骗了。
他让人去确认,也是像今天这样晚了一步,白景已经将闻亦偷偷送走了。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一边按捺住焦躁的心情,一边偷偷关注着白景的动向。
终于前几天听说白景订了往这边来的机票,而且只身一人,连个助理都没带,这种不寻常的举动让他立刻就警觉了起来,然后跟着白景的踪迹找到了这里。
冒着大雪行了一夜,到地方找到闻亦住的旅馆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闻亦半个小时前就离开了,再一次扑空。
盛星河越来越焦躁。
闻亦警惕性很高,也不知道他那变得迟钝了的脑子为什么对盛星河来临的气息那么敏锐。
接下来一个多礼拜,盛星河总是扑空。
因为闻亦要避交警的盘查,所以选的都是些很僻静的小道。
这片地界偏僻,发展滞后,很多规章制度没有落实。许多小旅馆都没有和公安的外管系统连接,还是那种拿个大本子,手写登记身份证信息的模式。
这种情况给闻亦提供了便利,但是让盛星河找起人来就如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只有一次,他赶到闻亦离开前找到了他的那个小旅馆。
到了房门口之后,他没出声,让保镖去敲门,时隔数月后,盛星河终于又听见了闻亦的声音。
“谁啊?“
保镖:“楼下车是你的吗?挡道了,下来挪下。“
闻亦在里面隔了两秒才哦了一声。
接着,他们在外面听到了家具移动的声音,反应过来这是闻亦在后面用东西挡门。
盛星河怕他跑,又怕吓着他,迟疑了一会儿,才让保镖踹门。
小旅馆的门板很薄,两脚就踹开了。
房间的门窗形成对流,门被踹开的那一刻,冬日森冷的寒风汹涌灌入,窗帘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飞舞。
闻亦已经从二楼跳窗离开了。
接下来追寻闻亦的路上,盛星河根据他留下的零星痕迹,推断出他从二楼跳下来的时候应该扭伤了脚,因为在他离开后的旅馆房间发现了药品的包装。
闻亦买了红花油和膏药。
这让盛星河更加焦躁了,不敢追得太急,又怕彻底失去他的踪迹。
可还是跟丢了。
是在山脚下的一个小镇上跟丢的,出镇只有一条路,闻亦没有开车离开,可是把小镇翻了几遍还是没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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