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深也在研究着团队成员私发过来的项目书,是一家主营大数据分析和营销科技服务的公司,这块业务不是他所熟悉的,所以得多费些时间了解。
另外还有万青酒业的投资项目书,这次过去考察看上去基本没什么大问题,难道收购万青真的只是为了拓展酒业领域?
……
腕表显示夜晚十一点了。
周延深抬头往书桌的方向一瞥。
书桌旁一盏暖色调的落地灯灯光铺泄而下,谢时舟俯身,脑袋枕在在书桌,显然已经睡着了。
灯光在他身上仿佛被笼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周延深一瘸一拐走到谢时舟身前。
谢时舟累了一天,此时睡得很安静,眉眼松缓,呼吸匀长,乌黑的碎发软软地搭在额前。
周延深看得内心暖乎乎的,他不由得伸手在他的发梢轻轻一顺,结果不经意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对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皮,一双浅色的眸子像是揉了层水雾,谢时舟茫然地望着他,他直起身,声音也哑哑的,对比以往多了些懒怠:“周延深……”
周延深目光放软,他一手搭着椅背,一手压在书桌桌面,随即忍不住地顶着他怔忪的眼,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谢时舟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仿若呆滞。
周延深眸光轻闪,两人鼻尖相抵,他问:“我这算是骚扰吗?”
心意相通又怎么算得上是骚扰?
谢时舟估计也是睡得有些迷糊,一不留神就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是。”
于是这一句话就如同火上浇油,将空气中本就暧昧的因子瞬间点燃。
周延深更加欺身而来。
……
谢时舟半梦半醒着,梦境似乎光怪陆离,等他彻底醒来时,天已大亮。
他下意识去摸手机,但没够到。
起身才发现卧室是如此陌生,意识也瞬间清醒,他昨晚居然没回家?
谢时舟仔细回想了下昨晚发生的事情。
吃完饭便回家将手提笔记本拿了过来,然后和周延深在书房办公……中途他似乎睡着了。
记忆中,他和周延深在书桌上亲吻……
谢时舟懊悔地按了按太阳穴,深深叹着气。
怎么就这么把持不住?
谢时舟高估了自己,他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做到无欲无求,现在看来,只是因为他没有遇到正确的人。
其实昨晚,原本是要干柴烈火的,谢时舟依稀记得对方身体的滚烫,烫得他心都有点发慌。
饶是如此,周延深依旧没有更进一步。
只是贴着他的身体,极尽缠绵。
门被拧开,周延深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出现在门口,脖颈上还挂着一条围裙:“醒了?刚好来吃午饭,昨晚你下厨,刚好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谢时舟乍然有些面热,但神色已经沉稳,他淡然地“哦”了一声,又问:“现在是中午了吗?”
“已经十二点四十了,我见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周延深说。
谢时舟生物钟一直都很准,鲜少出现睡过头的情况,他当下就爬起床问:“我手机在哪?”
周延深好整以暇地半开玩笑说:“你半天没回消息,万青总不至于就运作不下去了。”
谢时舟说:“的确,但是文樊估计会炸。”
文樊性格温厚,怕是压不住江其帧。
周延深将手机递给他:“放心吧,早上文助理就来过电话,我帮你请了半天假。”
谢时舟表情不自然起来,不太肯定地问:“……你是怎么说的?”
“昨天累着了,在我这睡了一晚,还没醒。”周延深义正词严。
谢时舟:“……”
谢时舟捂了下脸,深觉这话落在文樊耳里,或许是另一层含义了。
算了算了……
他也不是特别在意旁人的目光。
比起谢时舟清淡的口味,周延深显然更喜欢偏辣的菜式,谢时舟没有忌口,也无所谓。
不过他在饭桌上还是严格控制了周延深的饮食,谁叫他刚做了手术。
临走前,周延深还眼神充满期待地望着谢时舟,似乎在问,你真的忍心将我一个伤患丢在家里吗?
这招用了两遍,谢时舟已经免疫了。
谢时舟:“你在家好好养伤。”
周延深依依不舍:“那你晚上会来看我吗?”
谢时舟毫无迟疑道:“要加班。”
“好吧。”周延深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得寸进尺。
谢时舟回到公司。
文樊的桌面摆着两摞文件,都快把他这人都遮挡住了。
谢时舟随手拿起一份文件夹翻看两页,文樊从厚重的纸张中抬起头,见到谢时舟,苦哈哈地打了声招呼:“特助。”
谢时舟眉间轻蹙:“这些是小江总吩咐你做的?”
文樊点点头:“他说开会要用。”
“都是好几年前的数据了,你先放着做其他的,我和他讲。”谢时舟知道江其帧昨天为难自己不成,开始出招为难他底下的人了,“他人在总裁办?”
“不是。”文樊视线朝谢时舟的办公室望了一下,“小江总觉得你的办公室挺好的,就……”
“我知道了,你先忙。”谢时舟放下文件,迈步走向办公室。
文樊叹了口气。
这小江总一来,整个万青真是水深火热。
办公室内一片狼藉。
谢时舟一向简约低调,办公室也没有过多繁复奢靡的装饰,只留了墙边的几幅简约画,身后书架也整齐陈列着一些平时空闲时候才会看的书籍和摆件。不过窗台边专门放置了一处四排的小花架,谢时舟养了几株金钱木和镜面草。
此时这些植物物件全部被扫在地上。
而始作俑者正双腿叠着搭在他的办公桌上,手中玩着游戏,见到谢时舟来了,他从屏幕上移开视线,满不在乎地对谢时舟说:“谢特助,你旷工了。要不是你旷工,我也不会没吃早餐,到现在都有些低血糖。”
谢时舟目光沉静地在办公室内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那几株可怜的多肉植物上。
江其帧对怎么惹怒他的确了若指掌。
谢时舟走到花架,俯身将那几株盆栽拾起,看样子还是能救的。
“小江总。我希望你能明确一点,我是你的特助,不是你的生活助理。”谢时舟说,“另外,我和你的恩怨你没有必要牵扯到别人身上。”
江其帧眼睛微眯,双腿也从办公桌上放了下来。
他嗤笑一声,仍旧抓着谢时舟没有来上班这个点不放:“昨天你和那个野男人一起走的……”他神色意犹未尽道,“该不会是因为昨晚一夜鬼混,睡过头了?”
谢时舟并未露出江其帧想看到的那副被惹怒的神情,他语气淡淡道:“没别的事我回去工作了。”
谢时舟刚转身走了一步,就被身后的江其帧喊住。
“谢时舟!”江其帧积攒在胸腔的怒气迅速发酵,隐约有喷薄而出的趋势,他质问道,“你这么做对得起我爸吗!”
谢时舟侧身,那张五官温和的脸上,目光中的冷漠一点点透出来:“从高中开始,你一直都这么捕风捉影的揣测,快十年了,还没闹够吗?”
江其帧站了起来,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为自己多年的揣测添几分底气。
“到底是不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你会不清楚?江震那么疼惜你,你这么八面玲珑,会察觉不到?别开玩笑了谢时舟,你明明也很得意,那可是我爸啊,是明正的CEO,你敢说,你有半分不清楚?”
谢时舟垂下眼皮,神色不明:“江其帧,如果你来万青只是拿这件事来质问我,来无理取闹,那我建议你回明正。在万青,我不会惯着你。”
江其帧从喉咙挤出一声冷笑,原本想挑衅谢时舟的,此时却被谢时舟所激怒,他双眼中掺着红血丝:“笑话!我,明正医药未来的主人,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敢和我这么讲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开了你!”
谢时舟唇角噙着一抹笑意,不以为意地点头:“好啊。只要你有本事,你最好就让江震来开除我。”
说完,谢时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如果江其帧真的能逼江震开除自己,从明正医药的核心圈层踢出去,他还求之不得。
方才他和江其帧的这番对峙,只会让江其帧认为他谢时舟就是在恃宠而骄,也笃定江其帧拿他束手无策。
不过江其帧在江震面前到底没有话语权。
否则这么多年江其帧也不会一直拿他毫无办法。
但总归来说,多一个助力助他脱身自然是好的。
谢时舟刚走出办公室,里边就传来茶杯砸碎的响声,带着冲天的怒气。
文樊连忙站起身,目光越过谢时舟的肩膀望向办公室内,谨小慎微道:“特助,我另外给你收拾了一间新的办公室。”
谢时舟颔首:“多谢,你待会叫生产、销售以及财务这三个部门的部门经理过来开个临时会议。”
“好的。”文樊又问,“那……要知会小江总吗?”
谢时舟思索一两秒道:“我会给他发邮件,你先准备吧。”
开会内容是针对近期海市暴雨导致各经销商、代理商酒库受损情况的汇报分析。
销售部表示只有一家经销商的仓库需要他们来返厂一部分,返厂费用由他们来承担;生产部也统计了万青自身酒库除去订单数外剩余的红酒数量足以支撑得起返厂的部分。
“昨晚我看过生产计划表,万青剩余的瓶数应该只能返厂一部分,这多余的数量你们是从哪儿来的?”谢时舟重新核对了下资料上边的数字,确认今天交上来的比昨天发过来的多了将近三千的数量。
生产部经理说:“库存统计数据我们都核实过,没有问题,这批酒应该是季度清算时多出来的。”
谢时舟内心隐约有了个不好的猜测,他下令道:“不行,这一批酒不能外流。”
生产部经理顿时面露难色:“可是这批酒一早就装箱进库了,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在经销商那边了,就是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开始对外销售。”
谢时舟沉声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这批酒一定都必须全数追回来。”
散会后。
谢时舟又问生产部经理后台系统多出的三千瓶是谁填写进去的。这批酒当时他问过生产部经理,他表示不知情,而且这还是私人订单,当初是没有填写入库的,公司内部几乎无人知晓,但偏偏在这种时候这笔订单在系统中显示了。
生产部经理说了个人名:“但是他才用了一个星期的年假,从昨天开始就没有来上班。”
谢时舟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跑路的这人大概率是江震的眼线,受了江震的指示才这么做的。
当时他问过江震,那批酒该怎么处理,江震可是一句话都没说,现下却将这箱酒抛了出来。而且谢时舟已经知道江震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雪之玫瑰的是他,不想伤他的也是他。
谢时舟暂时还不知道江震这么做的意图,这批酒虽然是属于江震的私人订单,他完全可以决定该如何处理,但绝不能是以这种方式。
谢时舟开完一个会又接了一个会,还要出门见客户,江其帧倒还真的是太子爷,基本只签字也不管事。虽然嘴上叫嚣着要开除谢时舟,但他心里也清楚他在江震心中的地位甚至不如谢时舟。
江其帧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目光下垂地看着谢时舟和文樊坐上车,商务车缓缓驶离。
他心烦意乱地按下遥控器,窗帘自动合上。
江其帧直接瘫倒在沙发上,沉沉地呼了口气。
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明明最讨厌一个人待着,可是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他多想要身边的热闹,这些人、这些事,都会离他远去。
手臂搭在额头,江其帧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顶灯。
或许是因为周遭环境太过寂静,又或许是因为这是他和谢时舟自高考后,时隔四年再度重逢。
他想起了更为遥远的记忆……
那是他和谢时舟第一次见面。
……
“哎,真是可怜……”
“你说好好的,那直升机怎么出的事?”
“可怜这孩子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还是江先生心地善良……”
那时江其帧刚结束了小学一天的学业,他被司机接回家时,便听到几个佣人在客厅边擦拭着摆件边小声讨论着什么。那时他听不太懂,只知道自己接下来还要上补习课,他不是很情愿,但也不得不屈服于江震的威严下。
直到某天,江震牵着一个小男孩回家,他才明白过来——他以后会有一个新玩伴了。
谢时舟刚到江宅的时候不过七岁,很乖巧,也很安静。
他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穿着黑色衣服,眼睛望过来时也如河底的小石粒,沉默却发亮。
江其帧躲在二楼的走廊,隔着护栏打量着楼下的谢时舟。
江震发现了他,便叫他下来。
江其帧很怕江震,怯怯地下了一楼,不过下楼前他将自己的四驱车玩具带上,塞到了谢时舟怀里。
谢时舟小小一个,眼眶微红,似乎才哭过,此刻正怔怔地看着他。
江其帧说:“你好呀,我叫江其帧!你叫什么名字啊?”
谢时舟盯着江其帧半晌,盯到江其帧都有些发毛了,他才忽然开口。
声音很小地问:“硬币……在你那儿吗?”
江其帧记得以前他和谢时舟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差。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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