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交战,不杀使臣。更何况在下此番前来实为与将军交好,将军可要恪守成规。”
“你心怀不轨,我杀之合情合理,何人敢拦我?”刀已出鞘,寒光毕现。
“将军,大敌当前,您须得斟酌再三,失了谢氏和王氏的支持,您的讨伐之路将会变得举步维艰。”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窦云缓缓逼近他,手中刀刃只差半寸便可直逼墨书咽喉。
“明人不说暗话,没有地方州牧的支持,将军您便如江中孤舟,独木难支,届时谢氏和宦官里应外合,难保不会给将军造成诸多困扰。再者,将军以勤王之名义出征,勤王若只有窦氏军队,没有地方军队,百姓们该怎么想啊。”墨书临危不乱,他将双手高高举起,作出投降姿态。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古皇室为正统,若是名不正言不顺,会不会是假借勤王之名的......”
“谋反呢?”
清脆的刀剑铮鸣之声,窦云归刀入鞘。
墨书紧绷着的脊背放松了下来,他赔笑道:“让将军动了怒,真是对不住。”
接着,他话锋一转:“只是付将军让我传话给您。”
“过去种种,既往不咎,也请将军高抬贵手,事成之后放谢氏一马,不要赶尽杀绝。”
窦云“哼”了一声,他重新坐下,语气却没了先前的客套:“这点小事,还至于如此兴师动众,故弄玄虚。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那个姓付的,我会给她三年的喘息时间,届时她还没有万全之策,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墨书微微一笑:“自然,沧州和未洲也会全力协助将军剿灭奸臣,匡扶正道。”
......
出了营帐,墨书长舒了口气,他辞别了窦云一干人,独自翻身上马,远行而去。
“大将军,就这么放他跑了?”骠骑将军掀开帘帐,看着墨书远去的背影。
窦云眼神阴鸷,也没心情再商讨事宜,他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面目狰狞的头颅,喊人清理了之后,方道:“还能怎么办?万事俱备,只欠一个正统讨伐的名号,沧州谢氏又是地方军队实力最强之流,沧州若肯出兵勤王,其他各州自不在话下。”
他屏退了众人,将案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咬牙切齿道:“今日之耻,来日必报。”
昔日边宁十二镇为付祂所镇守,他买通副将,暗中设伏袭击付祂,又命保辉龟缩城内,不战而降,为的就是一举扳倒魏思道。
谁承想,付祂没死,魏思道也蹦跶地欢,最后这帮人骑到了他头上,一个以匈奴单于头颅威胁他,一个囚禁了他的亲妹。
他暴喝一声,营外的将士听着营帐内窦云接连的怒吼声,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次日清晨,刘煜刚从屋里出来,就撞上了沧海和桑田。
沧海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桑田却蔫头耷脑,像是没什么精神。
他拢了拢衣衫,问:“怎么了。”
“回禀主子,昨日王氏带着亲笔信,秘密投靠了大将军。”
意料之中,刘煜笑而不言。
“还有一事,听闻王氏的人还带了匈奴素有威名的阿满拉将军的头颅作礼物,震惊四座,连大将军都受了惊,不知意在何处。”
刘煜微微惊愕,片刻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出声:“啊......吾妻当真决断,她这是在给窦云下马威呢,以报杀身和十二镇失守之仇。”
第18章 朵颜
黄沙漫天,积雪成霜。
远在沧州边境的边宁十二镇,便如这寒霜过境,凄凉异常。
“翠公子,今儿的又来秀芳楼,可是看上哪位女倌了?”秀芳楼的老鸨站在门口,她姿态雍容,身披狐裘大氅,对着付祂一阵抛眉弄眼,轻轻地靠了上来。
付祂伸手挡于前,将腰间钱袋解下扔给了老鸨,道:“有劳。”
老鸨喜笑颜开,接了银子,招呼着身旁的莺莺燕燕,女倌们的脂粉香水扑面而来,似要将人溺醉在里面。
“将这位女公子带上楼上雅间,好生招待。”
付祂被簇拥着上了楼,身旁是女倌们清脆的笑声,闹作一团。
“好久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女公子了,诶,红杏,你说这位女公子和那位朵颜公子,谁更俊俏一些呢?”
被唤作红杏的女倌抬头瞧了一眼坐怀不乱的付祂,掩面娇羞道:“翠公子儒雅有度,风度翩翩。朵颜公子英气十分,不拘小节。不可一概而论。”
付祂微微一笑,她对那名唤作红杏的女子一拱手,道:“姑娘谬赞了。”
“哎呀呀,女公子就是比那些臭男人有涵养,那些男人只会动手动脚,满脑子都是不正经的东西。哪像翠公子,坐怀不乱,面对我们这些胭脂俗粉也不为所动,可真是伤了人家的心呢。”有个女倌顺势攀上了付祂的肩臂,她吐气如兰,轻轻对付祂道。
付祂强忍住了把随意靠近的人掀翻的冲动,
她面色不变,道:“听说你们这有个叫翠花的女倌,能文善武,我倒想见见。”
那名女倌闻言,顿时失了调情的兴致,她兴致缺缺道:“又是来找翠花的,那个整日刀剑不离身的女倌有什么好的,独得朵颜公子的青睐也就罢了,这新来的女公子也欢喜她。”
她泫然欲泣,颇有梨花带雨之相。
付祂有些手足无措,女孩子家家的,一哭她便心疼,实在不知如何应对这番场面,只得致歉:“是我唐突了,姑娘别见怪。”
谁知那女倌听了,哭的更厉害了。
付祂呆坐在原地,不知如何安慰。
索性付英在旁人的叫唤声中很快就上来了,她一推开雅间门,便见到这番场景。
付祂闻声抬头看她,眼中颇有些无奈之意。
付英见状,捂唇轻笑出声,她行了个礼,道:“这位女公子是找翠花吗?”
那名呜呜哭泣的女倌见了付英,识趣地止住了泪,她忿忿不平地看了一眼付英,拂袖而去。
付祂向她招了招手,道:“我的翠花,可让我好找。”
付英坐了过去。
付祂取来了笔墨,对她道:“听闻翠花武艺了得,又长于舞文弄墨,今日想见识见识。”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付英了然,她提起笔,落墨纸上。
朵颜公子今夜至秀芳楼,点我作陪,将军可以此激她。朵颜生性爱才,犹爱女才,见到将军这番英姿,定会折服不已,将将军收入麾下。
她们此番乔装易容,为的便是借机打入匈奴内部,一举歼之。
朵颜是匈奴此番征讨边宁十二镇的主将,骁勇善战,勇猛无匹,唯一的缺点就是......好女色,时长流连风月之地。
她麾下有一支女子兵,都是四处收拢来的有才女子。
她爱才,更爱将才,犹爱女才,付英三点全占,若是借付英在她面前一展身手,定能得朵颜赏识,打入此处匈奴的大本营。
故事前付祂便让付英化名翠花,扮成无家可归的女子,投靠当地最大的风月场所——秀芳楼,借机接近朵颜。朵颜生性蛮横,不会让人觊觎她的东西。再等付祂上演一出抢人戏码,引起朵颜注意,朵颜慧眼识珠,定不会让两个女将才白白流失。
付祂心领神会,她装模作样地举起那张纸,赞叹道:“娇若惊鸿,翩若游龙。果然是文武全才,难怪朵颜公子这么赏识你,我也想把你抢过来了。”
躲在外面偷听的女倌相视一眼,红杏小声道:“她是要跟朵颜公子抢人吗?”
“不会吧,朵颜公子性格骄傲,怎会允许有人染指她看上的人?”
“这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傍晚时分,朵颜踏着暮色进了秀芳楼,楼里的老鸨笑得合不拢嘴,她对身边的女倌道:“翠花呢,快叫翠花来,朵颜公子来找她了。”
朵颜将手中的刀平放在梨木桌上,刀未收归入鞘,寒光凛冽,那些个女倌害怕的紧,不敢上前。
“今日又斩获了几个叛军,昭朝无人,那付祂倒是养了不少好苗子,朝廷官兵撤走了,竟然还留下了一批亲兵据守城内,连攻了一个半月都没攻下来。”朵颜端起酒盅,痛饮一口,她笑道:“那些都是有骨气的女子,我欲招降她们,她们还不肯,真不知道怎么想的,跟着一个行将就木的王朝,还不如跟着我们纵马草原,开拓疆土,吃香的喝辣的!”
付祂于楼上雅间,冷冷地看着楼下畅所欲言的朵兰。
“可惜了,真想跟她们的主将痛痛快快地打一场!能培养出如此勇猛的女子兵,这名主将也是个非凡人物。”
一旁的女倌娇嗔道:“朵颜公子就喜欢打打杀杀,可怜的咱们这些姐妹,只会弹些曲儿,哼些歌儿,讨不了公子的欢心。”
“时人都喜爱舞刀弄剑的女子了么,今日也来了一位女公子,点名道姓要翠花作陪,直到现在也没出来呢。”
朵颜正饮着酒,闻言放下了酒盅,眉心微蹙:“没人跟她说翠花是我要的人吗?”
女倌见她眉眼染了怒气,不敢吱声,早先在付祂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小声道:“说了呀,可是人家强要翠花,我们也没办法。”
朵颜勃然大怒,她站起身,环顾四方,老鸨见状,忙迎了上来,和和气气道:“哎呀,这是怎么了,公子消消气,我这就帮您把翠花喊来。”
她仰头,对着楼上的雅间唤道:“翠花,翠花!”
付祂看了付英一眼,见付英点了点头,心下方定,推门下了楼。
朵颜面色不善地打量着她。
付祂一拱手,道:“久闻朵颜将军大名,不胜钦羡。”
“就是你抢了我的人?”朵颜看着眼前风度翩翩气质卓然的女子,疑道。
付祂轻笑应声:“来者皆客,我未听闻翠花卖身于什么人,朵颜将军可以,在下怎么不可以呢?”
朵兰盯着她看了良久,忽地朗声一笑:“有胆识,我们部落向来以武力定尊卑,胜者拥有土地和女人,败者卷铺盖走人,要不要来比试一场,输了我甘拜下风,将翠花让给你,你若输了......”
朵颜桀骜的眉眼染了些嗜血之色,她轻轻握了握桌上的饮血刀,森然道:“你的头颅,连同翠花,一同让给我。”
付英在付祂身后,微微拽紧了她的衣袖。
付祂直直迎向朵颜兴奋的目光,她坦然道:“荣幸之至。”
秀芳楼的后院成了二人拟定的决斗之处。
比试双方不能用兵器,近战相搏,率先被打倒者输。
女倌们团团围簇后院,迫不及待地想看这场争夺之战究竟花落谁家。
朵颜伸展肩臂,她看着对面身形瘦削的付祂,嘲声道:“你们中原人,瘦胳膊瘦腿儿的,打得了架么?”
她印象中的中原人弱不禁风,只能玩些计谋,要真上战场了,她能一拳揍十个。
付祂道:“战场上见分晓。”
朵颜闻言,哈哈大笑,她恣意地瞧着付祂,道:“好!好一个战场上见分晓,砍头的时候别求着我就行了!”
付祂回以一笑,她活动着筋骨,腰腹紧绷,暗暗使力。
拼蛮劲她肯定是打不过朵颜的,不过若是使点巧计,应当有一战之力。
老鸨的声音于这时响起。
“两位公子可都准备好了?”
二人点头。
“那就开始吧,二位公子可要全力以赴哦,翠花在这里等两位的好消息。”
两位公子为了秀芳楼女倌大打出手,这事明日传出去,又能招揽不少客人。
老鸨喜不自胜地想着,抹了大红口脂的嘴唇也扬了起来。
付英站在一旁,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手心渗着汗,她的眼底藏着些许慌乱。
“翠花,看我将此人头颅斩下送给你!”朵颜看向她,大声道。
付祂也回过了头,她目色柔和,安抚着紧绷着的付英。
“朵颜公子可真会说笑,哪有送人送头颅的?莫要把人吓坏了!”一旁的老鸨嗔怪道。
“翠花性情中人,怎会害怕——”
朵颜摩拳擦掌,她死死盯着临风不动的付祂,微微弓起身子。
那是进攻的势态。
付祂绷紧后背,作出防守姿态。
朵颜怒喝一声,后脚一蹬,便带着千钧之势迸发而来。
付祂抬起双臂,格挡于前,生生承受住了这一击,连连后退了几步。
“不错嘛,能挡住我这一拳。”朵兰赞赏道,旋即语气却凶狠了起来:“只是不知道这下一拳,你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陡然变换了进攻的姿态,一手直击付祂面门,另一拳却攻向付祂下盘。
付祂右臂挡住了面上的那一击,朵颜的另一拳却离她的腰腹不到毫厘。
一旁围观的女倌们止住了叽叽喳喳的议论之声,纷纷屏息。
千钧一发之际,付祂翻身,滚向一旁。
朵颜这一拳堪堪碰到了她的衣角。
密集如雨点般的拳头砸了下来。
面对如此强势的进攻,付祂毫无还手之力。
她只能以守为攻,留待转机。
胳膊承受了太多势如破竹的拳势,已经微微有些发麻,其下定然青紫一片。
付英在一旁看付祂被打的狼狈至极,眉眼间隐隐浮上了些忧心。
“怎么,中原人,只敢防守,不敢反击吗?”朵颜扭动着拳头,她的虎口也被震得微微有些发麻,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付祂,嘲笑道:“不堪一击。”
付祂微微咬牙,她强忍去身上的痛楚,展颜笑道:“胜负未定。”
忽地,一道破风之势直逼朵兰胸口。
趁着朵颜洋洋自得之时,予她致命一击。
朵颜毕竟是在战场中摸爬滚打起来的,反应惊人,只见她猛的转身,以后背生生承受住了付祂这一击。
她猛的向前跌了一步,怒吼道:“卑鄙!你们中原人果然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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