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秦道:“为何行刺?”
男子道:“我刚刚都说,哎哟,是有人出钱嘛!”
李秦道:“何人收买你?”
男子道:“这个真不知道……”
李秦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主上,这贼丕死鸭子嘴硬,还是让属下来拷问罢!近年来,属下也在几位名捕老兄那边学了几招,未曾派上用场。”
眼前这刺客除了武功高、暗器毒,别的方面可以说和杀手、死士一点儿都不沾边,怎么看都不像是剑皇楼的杀手。
谁知这人居然委屈上了:“我就只是一个副堂主,接活儿的是堂主,我哪里知道金主是谁?不如我写封信问问我们堂主?”
第22章
李秦冷哼一声, 在他背上点了几下。
晏寒飞倒吸一口凉气:“别别……哎哟痒死我了!哎呀、哎呀,饶命!我真不是戏耍你们!我说的是实话!是我们堂主说的,好死不如赖活着, 不管被谁抓了,缴械投降便是,她会拿钱来换人。若遇拷打,知道的都能说,小命要紧嗷嗷嗷林姑娘林女侠林姑奶奶饶命啊——”
李秦看向林婵, 见她点头了, 这才放过晏寒飞。
晏寒飞见她好似信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谁知林婵问的话,让他一颗心又提起来了。
林婵忽然上前一步, 道:“刚才来的宗师, 是不是你们的人?”
晏寒飞惊道:“宗师?什、什么宗师?我们没有宗师啊!”
林婵站在那里, 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晏寒飞就是能感觉到她身上杀气迸发。
晏寒飞哭道:“我们不过几个剑皇楼的漏网之鱼,哪儿来的宗师?若有宗师,还能沦落到这地步?”
林婵道:“你们堂主,是不是宗师?”
她说话简洁,声如涓涓溪水, 潺潺而流, 不疾不徐, 但每一个字都有山岳一样的分量, 让晏寒飞不敢造次连忙道:“不是啊!她的功夫也就比我好点, 好得不多。”
李秦一脚踹过去, 道:“胡说八道!我听说,张放手下有五个义子义女, 为五大堂主,个个都是一流高手。有三个都被慕挽月宰了,唯独剩下一个活着,就是你们堂主吧?她能和慕挽月匹敌,怎会不是宗师?”
晏寒飞被点了穴道,倒在地上起不来,却仍不忘喊冤道:“这可是天大的误会!我们堂主虽然和慕长老一样,都曾是张放义女,但论功夫,堂主哪里是慕长老的对手?我们堂主之所以没被慕长老杀了,只是因为她俩早就狼狈为奸,不对,是同流合污……咳,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儿。”
“我们堂主,确实是张放的义女之一。但她身在曹营心在汉,早就对张放不满了。张放那狗贼,甘为反贼走狗,残害无辜、杀害忠良,还把良家子弟偷来养作死士。咱们堂主就是被张放偷来的孩子,和张放那是不共戴天之仇。咱那位堂主姑奶奶,三岁便能记事,血海深仇藏于心底,为了杀这贼丕,多年来虚与委蛇,暗中和慕挽月慕长老里应外合,这才一举灭掉剑皇楼,为武林去了一颗毒瘤。”
“总之,咱们堂口的兄弟,也是覆灭剑皇楼的大功臣啊!”
晏寒飞侃侃而言,似在引以为傲。
李秦在林婵身边低声道:“他所说详尽有理,与南园收集的情报相符,且他藏匿功夫顶尖,或许真是剑皇楼的余孽。”
剑皇楼覆灭的具体经过,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各种夸大其词的故事都有。但当时在场参与的武林人众多,林婵这边的情报早就详尽无比。
不论晏寒飞吹得有多天花乱坠,如何标榜自己的正义,都蒙骗不了林婵,春风堂几个杀手为了自由、为了脱离张放的控制和南隐派慕长老里应外合的事林婵早就知道经过。如今只是确认眼前的晏寒飞是不是冒充。
林婵却冷笑一声,道:“你可知今晚我的人被掳走了。”
晏寒飞打了个寒颤,道:“我们堂口穷得都吃不起饭食了,这次我来锦城,就凑够了我一个人的路费,哪里还有别的人?”
李秦一脚踩在他脸上,道:“少装疯卖傻!江姑娘去了哪儿?快说!”
晏寒飞能在张放这个暗杀头子的眼皮子底下和慕挽月暗通款曲,这样厉害的能耐,哪可能会是蠢人?
林婵道:“叫昭节过来。”
林昭节就在附近。李秦陪着林婵找人,她在营地里指挥,并保护营地普通人的安全。
听到李秦的哨声,林昭节立刻施展轻功赶过来。
林婵吩咐李秦把人交给她,道:“此人自称是剑皇楼的余孽,找个地方埋了。”
“诶,好。”
昭节看了她一眼,走出竹林,施展轻功回营地拿了个铁锹,片刻间赶了个来回。拿了铁锹,又回来把人拖走,视线一扫,便在两棵大树之间开始挖坑。
一铲下去,一个深坑,三五铲下去,变成大坑。
晏寒飞:“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眼里可还有律法?”
昭节道:“你是剑皇楼的杀手,竟与我说律法?”
晏寒飞道:“你家主人乃堂堂正泰商号的大东家,怎可以动用私刑?我要去明堂击鼓鸣冤!”
如此境况之下,他仍是插科打诨,不见棺材不掉泪,
昭节笑了一声,道:“大叔,你别担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昭节如今不过十五六岁,这个年纪的人没有太大的是非观念,她性情率真,最敬重林婵,尊长说埋,她根本不问原因,挖坑埋了就是了——人情世故上天真得有几分残忍。
李秦方才恶狠狠地威胁,晏寒飞还有心情打嘴炮,因为不论李秦如何恐吓,也只是为了让他招供,并不是真要用刑。这儿荒郊野岭的,也没有刑具不是?
但这个小姑娘要活埋他,他害怕了。因为她是真要埋!
借着挖坑的心理压力逼供?
没有的事。
小姑娘不但没有恐吓他,反而专心致志地挖坑,一铲子带着内力下去,地下的草根树根都被她铲断,不过十几铲,就挖了一个足以容得下他的浅坑,然后一脚把被点了穴动弹不得的晏寒飞踹进去。紧接着又一刻不耽误地填土。
“哎?别别别……啊呸啊呸……别铲了……咳咳咳……”
林沫不为所动,还反过来安慰他:“我手脚快得很,你放心,比刚才挖地还快。”
晏寒飞:“……”倒也不必这么快。
他知道这位正泰商号的女东家想知道什么。
可偏偏就是——他真的看到了,才会想都没想就说不知道啊!等反应过来,再撒别的谎已经来不及了,说了别人也不信,于是咬死了说自己不知道。
可谁知道这个伪装成商贾的宗师高手竟这么难缠,怎么就笃定自己看见了?
他犹豫的功夫,那小姑娘已经三两铲子把土铲回坑里,真把他给埋在里面了!
他苟了这么多年,就为了熬死张放那贼丕,得到自由之身,今夜怎么能因为这可笑的原因死在这里呢?
他憋住了一口气哇哇大叫。
然而,执着的林昭节还在兢兢业业地铲土。
他这回是真的绝望了。
他在剑皇楼做了这么多年的副堂主,行走黑暗,曾助纣为虐杀人越货,也曾遭受酷刑拷问咬紧牙关,前半生都行走在生死边缘。这些年,慕挽月仗着宗师的实力,又有南隐派和一众正邪高手助拳,和堂主里应外合,咬死了剑皇楼,这才功德圆满,让他不必再担心张放的报复。
他在拉张放下马时,每天都在拼命,可能一觉醒来就被张放发现“清理门户”,所以他从来都无惧生死。
如今脱胎换骨,却反而贪生怕死了。
之前命是别人的,无需惜命。如今命是自己的,自然要好好活着。
如今他已舍不得死了。
在他逐渐被窒息淹没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把他从土堆里拖了出来,还点开了他的穴道。
是李秦。
他趴在地上吐了嘴里的泥巴,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喷出的也全是泥沙。
李秦道:“主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不招,留你也无用了。”
晏寒飞也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的“江姑娘”被人掳走,必须尽快找回,若是晚了,极有可能遭遇了不测。
可在此以龟息功埋伏数个时辰的晏寒飞却有苦说不出。
他藏在暗处,不敢动弹,虽然没有看清楚,却很清楚的知道,那个从营地里出来的女人、他们口中的“江姑娘”,根本就不是被掳走的,是撵着桑邑追杀过去的啊!
那等神出鬼没的高手,说不定还是宗师。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何藏头露尾,隐瞒身份,不惜欺骗面前这些人,但必然是为了某种隐秘的图谋。
可不管她为什么隐瞒,想达成什么目的,总之不能被自己拆穿啊!
他根本不想惹上这种狠角色。这种邪道高手,往往比正道中人狠毒得多,若是结了仇,必定往死里整。
而正道中人就不一样了,心慈手软,杀人必定要有十分□□的理由。
两害相较选其轻……什么从商行营地里走出来的女性高手,他根本就不知道!
对!
他什么都没看到,也根本就没见到过她。
他之前不小心看见的,就只有被掳走的“江姑娘”。
可怜见的柔弱姑娘,被一淫贼掳走,幸好出现了一个不知名的宗师,追得桑邑狼狈出逃,这才让她没有遇害。
晏寒飞打定主意,便半真半假的编造道:“招了招了,我都招了。我确实看到一个穿红衣的姑娘被桑邑掳走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蒙面高手,好像是要救她。”
说完还交代了之前看到三人经过的地点。
李秦心道,还是主上的手段快,这人滑不留手,哪怕严刑拷打也没有这样快招的。
林婵却在听到“桑邑”二字时,杀机顿生。
内力激荡之下,裙摆无风而动。
晏寒飞吓得忙道:“林女侠,我可都说了,你们不能说我看到了今晚发生的事。”
若是那高手知道自己看破了她潜伏正泰商行的密事,找他麻烦、想杀他灭口怎么办?
总之能瞒一时是一时,等过几天找机会赶紧溜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姓林的小商贾,竟然是一位宗师级高手,之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糟了,他撞破了她的隐秘,是不是走不了了?
啊!麻烦啊麻烦!不做邪道就是麻烦!如果不是母老虎管着,他早就“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去了。
找活儿干真难。
……
林婵听了他所言,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信。只让林昭节带着他回营地。
李秦道:“主人,虽然此人油腔滑调,但言之凿凿,不像是假的。”人是被掳走的,比起只杀人的剑皇楼余孽,显然凶手是桑邑的可能性更大。只要不是晏寒飞的人干的,他说的话便可信了几分。
林婵声音冷若寒冰:“先找人。”
听到有宗师尾随桑邑救人,她没有丝毫宽慰。桑邑的名声,天下谁人不知?
李秦跟随林婵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林婵对一个人如此在意,今夜江姑娘若无事还好,若真出了事……这桑邑,真是又恶心又难缠,正邪两道和官方通缉都弄不死他,作案十年了,如今仍活得好好的。
根据晏寒飞所说,桑邑掳走江姑娘之后,是从北坡靠东的位置,径直朝着峡谷那边去了。
去了林中,来到晏寒飞说的位置,李秦仔细看了一圈儿,果然发现了痕迹。却见两丈高的树干上有树皮被踩破的地方,灰色的树皮表面没了,露出草绿色的树皮和象白色的木质。
看颜色还很新鲜,带着树皮的香气。
“主上,树干被踩秃了皮,看脚型大小,应是桑邑留下。没有看到另一人留下的痕迹。脚印步伐凌乱,朝北方偏西一点的方向去了。”
步伐凌乱,那就是真有宗师杀来了。
桑邑轻功绝伦,堪比顶尖一流高手,也只有宗师能胜一筹。
二人正要往北追过去,忽然一道狂风刮过。
起风了。
月光忽然被遮住。
几息之间,已是乌云密布。
开始下雨了。
雨水能掩盖许多痕迹,而乌云又会遮挡住深夜唯一的光亮。
没有了月光,雨水冲刷,找人的难度一下就增加了数倍。
——这是对李秦这样的正常人来说。
至于对于林婵……
风雨之夜,反而让她的世界变得清晰了起来。
第23章
山上稀稀拉拉的、护卫们呼喊寻人的声音似乎变得遥远了, 雨滴敲打树叶、雨水游过叶片落在地面的声音,风拂过叶片的巨大碰撞声,地面草叶窸窸窣窣的摇摆声……好似近在咫尺。
这时, 昭节匆匆赶来,手中还拿着两柄油纸伞,其中一柄夹在腋下,另一柄撑好,举在林婵上方, 道:“主上, 伞。”
林婵望了望天空,感受着天地间的气息和声音,道:“下雨了。”
昭节道:“是啊, 下雨啦。”
转眼间, 雨越来越大。
天空电闪雷鸣。
林婵道:“风大, 拿伞不便。你和李秦守好营地,我去去就回。”
她步出伞下,正要提气施展轻功,却忽然感觉到竹林方向有异。
她顿下脚步,仔细聆听。
风声很大。
雨声也很大。
李秦和昭节并没有听到声音。
不过下一刻,那边却传来清晰的喊声:“我在这儿!”
昭节惊讶道:“是江姑娘?江姑娘回来了。主——”
昭节话未落音, 林婵已经接过伞柄, 朝竹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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