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阳门中,他的武功算中等偏下。但或许是在寺庙待那十年的养生效果好,也或许是他本身意志力超越常人,让他的寿命超越常人。比他年纪大和与他同龄的教徒,一个个都仙逝了,只有他还精神奕奕。
几十年的积累,哪怕他武学资质确实不佳,也靠着坚持成了魔教高手,最终靠长寿打败了其他高层,继承了阴阳门门主之位。
在江秋洵看来,习武本就是为了强身,常年习武锻炼,只要别成天打打杀杀,寿命能比前世的普通人长很多。但大多数武林人都死在了江湖仇杀。邓全能活得最久吗,不过是因为他能忍,少与人生死相搏罢了。毕竟一个能在南灵福寺隐忍十年,又在道观装了十年的人,忍功必定非比寻常。
不过邓全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比较迷信,且执拗。
这个门派为了掩盖盗墓的痕迹,常年在黑夜中行走,且编造了许多神神叨叨的故事,久而久之,连他们自己都相信了,常年奉行各种鬼神之说,在民间搞出种种怪诞传闻。
邓全更是奇葩,会收集经血炼丹,常年服用,认为可以长寿。也不知道他的丹药里都加了什么东西,居然还没把自己吃死。
江秋洵年纪轻轻,在铺天盖地的追杀之中望月顿悟,突破宗师之境,是武林人公开的秘密。邓全因此认为,月圆之夜有神秘的力量,能给人顿悟的契机。从此以后,他便将焚香沐浴、服用丹药之日改在月圆之夜。
第85章
因为阴阳门擅长用鬼神之说坑蒙拐骗, 邓全本人又极会养身,是以南方很多邪魔外道都觉得邓全有几分仙法在身。
邓全的名号,别说江湖人, 就连市井的贩夫走卒都多有耳闻。正泰商号上下更不必说。
林婵道:“阴阳门门主邓全?此人善于蛊惑,防不胜防。现在小妹在何处?”
周氏听出她话语中的意味,激动得眼中泛泪道:“在倚晴园,不远,马车半个时辰就能到!”
林婵道:“你能否把小妹带来我处?”
周氏落泪道:“老族长猜疑心重, 最近两个月以来, 以祭祀先祖为名,家中上下未得他允许禁止出园。我这次出来也是为了戚掌柜之事来拉拢你。就这一趟,都派了心腹婆子来监视我。可怜媛儿和章儿都困在园中, 我已几日未曾见过, 也不知道他们是否遭遇不测……”
林婵沉默半晌, 缓缓道:“你且先回去。你说的事,我会尽快查验,若是真的,定会保小妹无恙。”
周氏没得准话,哪里肯走?
“林商主,林老板, 之前少族长拿你的生辰八字作妖, 我真的毫不知情。我不过一妇人, 在宅院里受制于人……”
林婵打断她的话, 道:“我知道了。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周氏见状, 仍不罢休, 又道:“那老道士荤腥不禁,每月月圆之夜都叫一个丫鬟去他的院中。但第二日起便不再现于人前。老族长说是在院中服侍, 可也不至于关在院子里不出门吧?我看必是遭遇了不测,被老道士练了邪功……我真怕我的媛儿也……”
林婵点头道:“好,我会派人去查。不必担心。若你所言属实,我必协助宋大人除魔卫道。你且回去,明日我再去倚晴园拜访。昭节!”
林昭节很快出现,道:“我送夫人回去。”
周氏见那婆子也跟来了,只得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
江秋洵被这一波三折的剧情弄糊涂了,问道:“阿婵,她说的是真的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江秋洵的直觉是对的。
林婵说:“她说话三分真、七分假,不必太过探究,徒伤神耳。”
江秋洵皱眉,不解道:“既然她撒谎了,你明天为何还要去林家?”
林婵道:“我说她言语不诚,是说她这人自私又要脸面,为了达成目的,可能会把事情说得更严重,或者加以粉饰,把事情描述得对她有利。但她说的事不会是凭空捏造。我让人去查一查,不用担心。”
江秋洵这回明白了。
前世她也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有些人,在转述某件事的时候,把前后因果、先后顺序稍微调换一点顺序,便可让事实完全变样。有些人在转述对话的时候,把语气、用词稍微改一改,便可把一个礼貌的人描述成无理取闹的疯子。
江秋洵道:“我就说哪里不对。还好你没被她骗了。”
林婵道:“周氏当年年纪更小一些,不像如今这样会演戏。她贪婪却又胆小,自私却更要脸面。当年她一直以为我父亲才高八斗,能高中进士,担心自己成了官太太后被人笑话,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我,再加上店铺和现银大多掌握在母亲留给我的忠仆手中,拿捏不了我。她不过周举人的侄女,仗着伯父有几分底气,却不懂商贾事,不如与我交好,还能得些实惠。可惜我父到死连举人都没中。”
江秋洵幸灾乐祸道:“那她岂不是很失望?”
林婵给她捧场:“正是。她很是失望。”
入夜,两人在院子里用了便饭。江秋洵很是心疼林婵年幼时的经历,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阿婵,可恨我不能在你小时候去护着你。”
林婵听见她这夸张的声调,不动声色地微微后仰,道:“那么久远的事,我早已忘却了。”
戏精上身的江秋洵身体前倾,补足二人之间拉开的距离,道:“不行呀,人家压不下满腔的愧疚,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哪怕隔着一层白绸,林婵也感觉得到她灼热的视线。
江秋洵越凑越近,语气诱惑:“阿婵姐姐,事到如今,只有惩罚我为你做牛做马,才能弥补我的亏欠。”
林婵:“慢着……”
江秋洵才不管,早就忍耐多时的她低头含住了近在咫尺的唇瓣。
柔软的触感在夜晚尤其的清晰。没等她加深这个吻,林婵就咬了一下她刚伸过去的舌尖。
江秋洵毫不气馁,愈战愈勇,道:“今天晚上,就让我服侍姐姐沐浴如何?你这几天身子不方便,我帮你擦洗。”
林婵偏头避开她灼热的呼吸,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用的用的。”江秋洵语调一波三折,像是带着看不见的钩子。“你这几天特殊,身子乏力,举步维艰,自己沐浴多危险呀?不如就让妹妹为你代劳。”
林婵的手放在她的肩上,阻止她靠得越来越近,道:“阿洵,不可以……”
“没事的,试一试,我保证不做别的,你就把我当成银杏使唤?”江秋洵靠近她耳边,“阿婵,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的两个丫鬟。这么多年,她们可以靠你这么近,可以每天见到你,听你吩咐的声音,和你同处一地……我却连远远看你一眼也不能。如今我也不求别的,你就让我帮你搓搓背、按按肩,不好吗?”
林婵抿了抿唇,道:“你的手在何处?”
江秋洵的右手,不知何时已贴住了她的左腰,烫烫的温度正从她的掌心传来腰间。
林婵知道,那里是腰带的结。只需轻轻一拉,就能除去外衫。
江秋洵喊冤道:“人家还什么都没做。”
江秋洵很有分寸,没有直接拉开腰带;却也很没有分寸,步步紧逼。
林婵轻声道:“还未成亲,不可如此……”
在江秋洵的耳中,林婵拒绝的声音就像无力反抗的小鹿一样清冽香甜。简直是引人犯罪。
可惜江秋洵一向尊重她,从不在她面前展露武功,认定了自个儿就是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并没有强行拉开腰带,而是软语相求:“就一次嘛,好不好?我保证只是搓背,不轻薄于你。”
听听这话,像极了浪荡子的调戏之语。
在江秋洵这个现代人的眼中,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和坦诚相见有多大区别?她还没开窍的时候没少和闺蜜在学校的澡堂子里相互搓背,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江秋洵脑海想象了一下林婵不着寸缕的画面,忽觉鼻头一热,连忙运功止住,才没有血洒当场丢人到家。
只是林婵言语温和但态度坚定,不论她如何恳求,都摇头拒绝。
江秋洵就像一只没偷到腥的馋猫,恹恹地:“噫。”
直到她把林婵送到耳房门口的时候,仍不死心地追问着:“真不要我帮忙?我还可以帮你换带子……”
“阿洵!”
林婵罕见地抬高了音量。
江秋洵这才发觉自己太过得意忘形。对于古代女子来说,大姨妈的事儿是不能挂在嘴上的,用这个开玩笑类似于羞辱。哪怕林婵心胸宽广异于常人,也不可能任由她这般胡说八道。
江秋洵连忙道:“我错了我错了。我是说,新换的带子不是银杏做的,是我缝的,你不要介意。”
林婵偏头向一边,不语。
江秋洵看她真不高兴了,心虚道:“我年幼时和同窗玩笑,口无遮拦惯了,积习难改,以后一定注意。”
林婵蹙眉道:“以此事玩笑?”
江秋洵涂着粉紫色的指甲轻轻刮了刮自己的下巴,老老实实道:“是啊,还不止呢。”
她虽然暂时没有机会对林婵坦白两世为人的秘密,可却也不想对她撒谎。想要在她面前真诚用心,展示真实的自己,包括前世的自己。
江秋洵作死道:“我十几岁念书的时候,和三个同窗同住一屋,因晨课太早,又只有一个厕、耳房,我们挤在一起,刷牙、洗脸、小解都互不避讳,没事摸胸摸屁股比比大小都——”
“江秋洵!”林婵连名带姓地呵斥她,掩饰不住咬牙切齿的声音。
江秋洵被林婵的怒气吓得后退了两步,堂堂宗师高手,腿都有些发软,差点勾在鼓凳上摔一跤。
重逢以来,涵养极好,从来不曾像普通人那样发脾气的林婵,第一次怒形于色,比当年她说要离开的时候还要更生气。
能把林婵气得恼羞成怒……也只有江秋洵有这能耐了。
林婵深吸一口气,道:“等晚些,你再与我详说,你和同窗玩乐之旧事。”
江秋洵咽了咽口水,夹子音都有些发抖:“啊,那么,久了,人家都,那个忘记了……”
林婵道:“旁的勿论,只需将你言及之事,再详而论之即可。”
林婵给了她一个轻柔的微笑,转身进了耳房。
“哐。”
房门不轻不重地打在门框上,像是打在江秋洵心上,吓得她一抖。
江秋洵情不自禁喃喃道:“阿婵生气好可怕。”
她摸了摸心脏,又捧住了自己脸,道:“可她生气的样子也好让人心动啊。”
听力极好的林婵:“……”
原本冷着脸的林婵失笑,继而叹气一声,无奈地捂住了微红的脸。
训这只狐狸,可比调.教五个徒弟难多了。
虽令人心生欢喜,却也为难。
难在何处?
——情难自禁。
第86章
……
林婵沐浴时, 江秋洵走出房来到屋檐外。
她看了一眼林婵沐浴的耳房,垂眸掩去眼中的缠绵,转头望向庭院。
屋檐下的两个灯笼还亮着, 她借着烛光,朝着那丛小竹林走去。
一株翠竹和一座假山之间,有一个倒扣的竹筒。竹筒被周围灰色枯叶掩埋,显得毫不起眼。
她踩住竹筒边缘,使了个巧劲儿, 脚跟向后发力, 脚尖一挑,就把竹筒勾在了脚背上,再轻轻抖了抖脚背, 让竹筒落在旁边枯叶中。
原本被竹筒遮住的地方, 露出两寸长的金属手柄。
江秋洵握住, 缓缓从土中抽出一柄通体黝黑的锋利长剑。
这是她在布置庭院的时候,让李秦埋下的“阵眼”。
虽不是宝剑,也是一柄上好的剑。
她拿着这柄剑,站在竹林边的空地上,侧头看向西边的院墙。
在她转头的那一瞬间,一个须发花白、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好飞跃而来, 落在墙头。
老道也吓了一跳。
他轻功高绝, 眼看着夜幕深沉, 这才穿过西边住满侍从的院落过来, 竟无一人察觉。他在深夜随意飞纵, 昭显武功, 犹如在自家后院,毫不掩饰。
直到停在墙顶, 要落入院中时,却见院落中,一袭红衣的女子正手持长剑冷冷地睨着他。
老道一惊,连忙稳住身形,脸上惊疑不定。
“夏夜竹后凉风起,何时罗扇扑流萤?”
女子轻声念出了旁边假山上刻着的两句小诗,长剑平举,白皙的指尖抹过光滑反光的剑背,叹道:“花好月圆夜,良辰美景天,如此夜色,怎奈不速之客扰人心烦!”
兹——
江秋洵甩剑地声音细微却锐利。
二人对视一眼。
——是高手。
二人心中均想:此人绝非善类。
江秋洵是宗师,她常用的兵器是剑。虽以百锻钢打造,用材精良,却不是名剑,比不上她原本的佩剑。
老道士是半步宗师,他用的兵器是特制的拂尘。尘丝以火蚕丝制成,坚韧如铁又柔软锋利,传闻一根丝线能承载千斤。
江秋洵是年轻宗师,内力精纯蓬勃;
老道士是修炼七十年的老不死,内力深厚绵长。
兵器相交,竟无金属之声,唯有微弱的风声。
武艺低微者,兵器交击,清脆扰人。
武艺高强者,兵器交击,好似木柱撞击铜钟,低沉幽远。
顶尖武者交手,似清风不见痕迹,似鬼魅难以察觉,兵器交击,内力震荡,短时间内形成真空,竟传不出一点声响。
这两人,一个是常年游走在追杀与被追杀之中,善于收敛气息的刺杀高手,一个是见不得光如同地下老鼠一般常年遮遮掩掩、不露痕迹的魔教余孽。他们交手,都习惯了悄无声息、尽力掩藏自己,以至于招招致命,却不约而同的招式轻快又狠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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