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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和夏铮上一秒还站在同一边，顾致也没忘了两人曾经对立的事实。且不说夏铮不可能把这种可以称作杀手锏的秘密告诉竞争关系的自己，顾致自己也有自己的骄傲。
“又tm是个狂化的，靠，”蒋闻低声爆粗：“一群疯子。”
沈披星的通讯仪忽然响起，他看了眼顾致，按下了接通键。
“许中将。”
顾致一愣，心跳加速。
夏铮听不到对方在电话那端说了些什么。之间蒋闻脸色又变了一下。沈披星只思索了半秒，便向许存说了他们的位置。挂断电话后，沈披星转过头，对蒋闻说：
“许中将马上到，我先长话短说。”
“病床上没人，但有使用过的痕迹，很新，对方应该没跑多远，有追上的可能。等许中将来了，你们带着这两个还活着的雇佣兵出去，文燚猋会在外面接应你们。我有点事，晚点再会合。”
沈披星看向夏铮，眼神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但夏铮能感觉到沈披星在犹豫。
“......夏铮就和我一起。”
蒋闻看上去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提出异议。
沈披星没有浪费时间，带着夏铮上了楼，途中遇见了许存，许存看上去也知道沈披星的打算，没有和他过多的寒暄。夏铮和沈披星来到20层，在明显是被人剖开的墙体内看到了一块电线半裸露的操控板。
“哦，我见过，”夏铮恍然大悟：“是电路炸弹啊。”
或许是处理线路需要足够专注，沈披星没有对他过于浮夸的语气做什么评价。再加上现在也不是什么闲聊的好时机，夏铮也只说了这么一句。精神触手在意识云表层穿梭，沈披星感觉到自己的五感更加的敏锐，却没有承担相应的不适。
“可能来不及全拆完，但不会让你有事的，”沈披星又强调了一遍：“我保证。”
“嗯，”夏铮想说他相信沈披星，但没好意思，最后只是让自己尽量语气如常地说：“我知道。”
就算夏铮无条件信任沈披星会做出对自己来说最为安全的选择，他也还是有些意外沈披星竟然没让自己和蒋闻他们一起先走。然而不得不承认，如果一声不吭地让他跟着蒋闻他们先撤离并不是夏铮乐于见到的。
意识云表层的情绪节在精神触手的抚摸下平息了一些，海面表层下却依然暗潮汹涌。或许是沈披星的焦躁过于浓重，夏铮在他的向导生涯中第一次出现了被影响的情况。夏铮心中不安，下意识地拿出了通讯仪。
屏幕同步亮起，夏铮看清了其中的文字，一颗心沉了下来。
“我下去看一眼。”
沈披星眼神不移，声音稳稳当当，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去吧。”
夏铮飞身下楼。
如顾致所说，他们来时的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顾致下一条消息恰到好处地发了过来。
“你们见到我的那个方向，穿过走廊后的第三扇门，消防栓后还有一扇小门。”
沈披星一心两用，数到7分26秒时，电路板上的红光不再跳跃。同时夏铮也回到了房间，脸色并不好看。
“楼下的门封死了，我是说，所有。”
“嗯，”沈披星并不意外，似乎是已经提前知晓：“我在处理第一个闭环的时候发现了，炸弹的闭环线路和通道做了反向捆绑。”
沈披星这边每拆一枚炸弹，就有一个通道封锁。剩一枚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处理的，却也不足以危害到别的楼层，就像是设计好的一般。
虽然不在夏铮身边，沈披星却随时掌握着夏铮的动态。到最后一扇通道的时候，夏铮跑步的频率慢了下来，放缓得并不明显，像是体能不支而自然导致的。
如果沈披星没有故意停顿两秒的话。
沈披星已经好多年没有那么犹豫不决过了，因为无论什么选什么，最糟糕的后果他都无法接受，所以最终他把一半的选择权交给了夏铮，再去面对由他和夏铮一起选出来的结果。
“不会有事的。”沈披星又说了一遍，不知道在说给夏铮还是自己听。
双层防爆玻璃被砸到满是裂纹，但没有彻底碎裂的程度，沈披星背好了夏铮，在心中倒计时。
尽管夏铮已经抱他抱得很紧了，沈披星还是又嘱咐了一遍：“千万别松手。”
于是夏铮又重复了一遍：“好。”
哨兵也是人，没有一个人能从两位数楼层的高度摔下来不死，但沈披星答应过夏铮，不会让他有事。
爆破响起的那一刻，夏铮几乎被剧烈的气流震得要松开手。本就满是裂纹的玻璃在气流助势下被沈披星彻底踢碎，机械抓手在20层高的空中飞出，锁住了钢筋扶栏。十几米的绳索根本不够看，很快紧绷到极限，沈披星和夏铮被带着撞向大楼墙体，小腿屈到极限，哪怕在呼啸风声中，夏铮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膝盖撞在墙面上发出的闷响。
锯齿状的匕首划过机械抓手的绳索，以斜向下的角度狠狠嵌入墙体。匕首是郑宓的，沈披星每次出行都会带着，但这是第一次用。刀体不长，看上去随时都可能从墙体中脱落出来，但在沈披星手臂肌肉紧绷到极致的情况下，楞是连角度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饶是如此，两人下落的速度也相当恐怖，就这么摔下去也决不能活，所以沈披星的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枚手炮。
只有一次机会，扔出的时机和力度都经过了无数次的推算。
三。
夏铮感受到沈披星的意识云开始收紧。
二。
夏铮交握在沈披星胸前的手用力到泛白。
一。
变故突生。
匕首的角度出现了一丝偏离，手炮晚了片刻，从沈披星被子弹贯穿的手掌中脱落。时间和力度都不对，夏铮瞳孔收缩，沈披星已经拔出了匕首。
手炮在地面炸开，更甚于先前那枚炸弹的气流瞬间吞没了两人，更确切地说，沈披星在改背为抱，以自己背部朝下的姿势，和夏铮一起冲进了滚滚热浪中。
冲下去的时候那么狠，落地时的声音却还没有沈披星膝盖撞在墙上时的响，就像以为是迎面接力中摔跤，实际上却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到了3000米重点，体力山穷水尽时落入了一个轻柔的怀抱。
烟雾熏得夏铮睁不开眼，他惶惶地呼唤着沈披星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却在本该是衣物的位置摸到了一手黏湿。
第51章
夏铮以为在这样的场合下，自己会头脑一片空白，然而实际上并没有。许许多多他都已经忽略了的细节在夏铮的大脑中飞速略过，清晰而又逻辑地串联在了一起，夏铮终于明白，沈披星难以消解的犹豫和不安究竟源于何处。
对面有一个狙击手。
沈披星后背的烫伤还不确定严不严重，但手掌的枪伤确实显而易见的危险。夏铮不知道如果不是多一个自己，沈披星一个人能不能毫发无损地脱身，但沈披星现在这一身的伤就是为了保护夏铮，这一点毋庸置疑。
有什么东西在夏铮的意识云中轰然崩塌，他感觉到了一丝渗入骨髓的冷。
然而此刻夏铮连痛苦的资格都没有，夏铮感知到了不只一种的陌生信息素。
来了4个人，两个向导两个哨兵。等烟雾散去一些了，夏铮强忍着酸涩睁开眼，看到了一辆代步轮椅。站着的那名看向夏铮，说道：“我们没多少时间，抓紧把人带走。”
两个哨兵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向导没什么问题，但这个哨兵一旦醒过来，太危险了。”
向导摇了摇头：“不能杀，要活口。”
但可以把他废了，只要留口气就行。夏铮的意识云和耳畔同时响起。
能把手脚都弄断再带回去就好办很多，哨兵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两人同时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向导同样感受到了，但她反应更快，很快意识到这并不是周遭气温的巨变，而且心理感知上的错觉引导。向导脸色一变，精神触手猛地疯涨，包裹住了自己和两个哨兵。有了精神屏障上的加持，哨兵很快清醒过来，看向夏铮的眼神顿时警惕起来。
哨兵本能地会对同类更加关注，何况面前的人是华汉的首席。尽管他们也见过实力骇人的向导，但在沈披星面前，他们总归是对夏铮少了几分注意。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先让他们感受到威胁的，竟然是这个向导。
夏铮抬头，像是忍耐着巨大的痛苦一般，神色隐忍，就连说话语气都听不出什么威胁：“你们如果动他，那个坐轮椅的也会死。”
在这么紧急的场合下，向导听到夏铮这句话，也险些笑出声。她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指挥哨兵道：“继续。”
“小琴。”
哨兵和向导同时因为这个声音而停滞下来。在他们身后，坐在轮椅上的那位向导第一次开口：“他说的是真的。”
见那位叫“小琴”的向导似乎没能马上听懂对方的意思，坐在轮椅上的人便继续说道：“小琴，我看到了。”
“快要雪崩了，是你的精神图景吧？”
小琴脸色骤变。
诚然，从物理层面，轮椅上的人是他们所有人中最脆弱的一位，但作为一个向导，小琴预设的所有预案中，没有一个是因为对方受到威胁而产生的。
在共鸣炸弹被不断完善，形成相对稳定，可以不只一次使用的攻击方法之前，最初的共鸣炸弹来自于向导在极度的情绪过载下而形成的爆发。这种始于情感共鸣的攻击方式对自己的伤害最大，但相应的，也是最有威胁的一种。但这些也仅存在于理论，小琴自己从没有掌握过这种共鸣炸弹。
小琴目光骇然地看向夏铮，对方看上去仍然非常虚弱。
但她的老师看上去也非常孱弱。
共鸣炸弹只能作用于一个人，或者一对已结合哨向。满打满算，夏铮也只能带走两个人，而天平对面却是沈披星。如果能废掉一个沈披星，代价再高上百十倍也不会亏。
前提是那百十人中没有她的老师。
四个人中，夏铮挑中了最不可能成为交换筹码，但也是唯一一个能够作为筹码的人。
“各退一步吧，”向导看向夏铮，非但没有生命被威胁的恐惧或愤怒，反而有些高兴：“我们可以不带走沈元帅，但夏向导还是要和我们走一趟。如果夏向导连这也不愿意，那就只能说遗憾了。”
向导和哨兵不一样，向导习惯了去共情、去理解，开导工作也需要百转千回，向导之间的战斗就更不用说了，情绪的流露就是战斗中的漏洞。久而久之，直言直语就变成了向导的大忌。夏铮是向导中的奇葩，但面前这位显然不是。会这么开诚布公，只有一个缘由：向导可以肯定，夏铮会按照他所想的那样做出选择。
如他所料，夏铮十分果断地做出了决定：“我可以跟你们走。”
夏铮挣扎着要站起来，忽地停滞了一下。
沈披星依旧没有醒过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紧紧地扣在夏铮的手腕上。昏迷状态的哨兵力气依旧很大，让夏铮有种自己连骨头都要被捏碎了的错觉。
两把枪正对着他们，夏铮没有犹豫，另一只手用尽了全力，一根一根扒开沈披星的手指，直到完全挣脱。
沈披星的体表皮肤难得微凉，让他想到基础科第二年的冬天，夏铮重感冒的第二个周，从来不怕冷的沈披星买了个热水袋，以换水麻烦为由放在了夏铮那儿。接过热水袋的时候，他不小心碰到了沈披星干燥温暖的皮肤，让他产生了不知廉耻的欲望，希望对方给出的不是热水袋而是自己的手。
夏铮这么想着，放开了沈披星的最后一根手指。小琴和两个哨兵使了个眼色，两个哨兵心领神会，在夏铮站起身的瞬间收起了枪，抬手按住他的肩。
向导非常果断，带着夏铮立刻选择撤退，从双子塔沿运河来到了三处渣土码头的其中之一。码头浓烟滚滚，伴随浓烈的刺激性气味，又是交通枢纽，夏铮很快理解了他们以这个地方为据点的考量。船舶靠岸，“小琴”在哨兵的帮助下帮她的老师搬运上船，而后看向夏铮：“夏向导，请。”
夏铮迈开腿，忽地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声响，循声看去，自己旁边的哨兵捂住了自己的腰侧，浅色的衣服中渗出了丝丝血迹。
如果哨兵动作再慢些，这一枪应该是命中的要害。
夏铮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没受伤的哨兵立刻调动起自己的五感，在感知高度集中的情况下，做出了侧身躲避的动作，然而在闪避的时候，他忽地被以旁边的人阻碍了一下，因此被识破了轨迹的子弹还是命中了他的手臂。
哨兵低声骂了句脏，愤怒的情绪爆炸开，让他暂时把雇主的命令抛在了脑后，条件反射地抓住了那只碍事的胳膊，反手就是一折。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得让人头皮发麻，暗处的哨兵这下再也藏不住，一只双头犬横空跃出，亮出一口獠牙就向哨兵咬去。
夏铮几乎咬得下唇出血才忍下了那声惨叫，紧接着被推到哨兵面前，也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不是沈披星。
疼出来的汗流进夏铮的眼睛里，刺得他视线模糊。
不是沈披星，但文燚猋能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能够证明沈披星平安没事。
夏铮闭上了眼，最后支撑着他的执念也随之散去。
以文燚猋目前的状态，要弄死这两个哨兵完全不是问题，但对面还有个夏铮。夏铮能感觉到自己被当挡箭牌的同时，身体被一点点拖着后撤，以及文燚猋越来越明显的焦躁。
就在文燚猋临近情绪失控，将要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的时候，他的动作忽地停滞了一下。趁着这一瞬间的空白，两个哨兵不敢恋战，带着夏铮跳上了船。
直到确认脱离了追击范围，哨兵才彻底放松下来。小琴看着昏迷的夏铮，皱了皱眉：“我说过的，不要动他。”
“我的脾气也是有限的，要不是看在你们的面子上，刚刚我就弄死他了。”哨兵神色阴郁地啐了一口，还是蹲下身，按住了夏铮的胳膊。
剧痛从肩关节迅速传遍全身，让夏铮从昏迷中转醒，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怎么说，老板，这波我们可是亏大了，工作量也远远超过我们之前约定的内容了。”
“放心，薪酬方面不会少你们......”
“而且虽然损失不小，但收获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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