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不会再跑的。”
这话并非虚言,马上就要到前太子起兵造反的结局,他也没心思乱跑。
“那你答应我,以后都不能留下我一个人。”
面对少年的穷追不舍,许风亭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替对方撩开额前的湿发,声音轻缓:
“我答应你,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一日,便不会留你一人。”
不过是一句寻常的保证而已,在青年温柔的目光下,竟像是誓言般动人,一种情人间承诺相伴不离,死生不弃的誓言。
一瞬间,穆禾野的眸子都亮了几分,双颊渐渐攀上红霞。
见这人忽然红了脸,还以为又往上烧了,许风亭连忙伸手,又探了探,温度不是很高,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回手。
但还是放心不下,总觉得这脸红得不正常,于是问道:
“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穆禾野摇了摇头,
“没有。”
他凝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青年,补充道:
“我就是,想亲你,可以吗?”
第46章 上巳夜游
许风亭:。
“别犯浑。”
他好不容易才决定原谅这混账, 结果这人刚吃了甜头,马上又开始作妖了,果真是一点也不省心。
少年的眸光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看起来很是失望, 他将头埋在许风亭颈窝, 伸手抱住对方的腰身,闷声道:
“那我抱抱你, 抱抱你总可以吧。”
这一次,许风亭没有拒绝。
穆禾野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今日不用上朝,他同心上人躺在床上,嗅着对方身上传来的兰草香,单单这样,竟也已经足够幸福。
许风亭其实挺喜欢被人抱的,拥抱的姿势会给他一种被人全心信赖的感觉,这是被父母忽视长大的孩子, 内心所缺失的依赖感。
他并不抵触。
在几乎可以称作温馨静谧的气氛下,许风亭轻轻问了句:
“不是说最讨厌皇宫吗?怎么又把自己弄进来了?”
穆禾野知道,对方说的是皇位的事情,他抬起眼, 如实解释道:
“只要坐上了皇位,便不会再有人对我指指点点,也没有人再敢将你抢走, 穆泽宇不行,顾谨也不行。”
少年的目光带着点疯狂:
“哥哥, 你只能是我的,只能陪着我。”
许风亭不喜欢穆禾野现在的样子, 伸手,捂住那双强势的眼:
“乖,闭上眼,我不喜欢你现在看我的样子。”
对方似乎呆愣住了,浑身的气势瞬间被压了下来,眼睫一眨一眨的,在掌心划过痒痒的触感,好似炸毛的狼崽,在渐渐收起一身刺挠的毛发。
收手之时,穆禾野已经没了方才那副吓人的摸样,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安静地望过来,他这才有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情:
“穆泽宇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身后势力庞大,拥护者众多,你怎么将他斗倒的?”
“名正言顺?”
穆禾野轻笑,目露不屑:
“穆泽宇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脉。”
迎着眼前之人震惊的神色,他继续解释道:
“父皇病逝前,意外得知太子身份存疑,可惜他时日无多,来不及细细查证,皇室血脉不容混淆,只能临时改了遗诏的内容,由我继承帝位,同时要求我在登基后彻查太子的身份。”
“哥哥,不需要我斗,这本来就是我的位置。”
许风亭怔住了,半天说不出话,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查出来了吗?他是……太后同谁的孩子?”
穆禾野摇了摇头:
“那女人做事向来小心谨慎,令人抓不到错处,若非意外,父皇也不会察觉到不对劲,因此至今寻不到任何线索,我只能在私下将人关进诏狱,希望借此逼太后开口。”
许风亭耐心地听着,犹豫片刻,开口道:
“小野,我想去诏狱看看他。”
“不许。”
穆禾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见对方不太开心地皱起眉,连忙解释道道:
“诏狱阴森血腥,你的身子不好,我怕你去一趟会被吓到。”
许风亭不答话,只静静地盯着人瞧。
穆禾野泄了气,无奈妥协:
“待我身体恢复了,我同你一起过去。”
许风亭终于开口了:
“好。”
但是他没想到,穆禾野这一恢复,竟然了恢复整整三日。
人们总说,身子强健的人不容易犯病,一旦犯了病,定然是病来如山倒,久久难愈。
许风亭在穆禾野身上将这话体验了个透,三日来就没睡个好觉,半夜总是习惯性地惊醒,要去摸一摸对方的体温,今晚总算是将体温压了下来。
结果身体才刚舒服了些,这人又开始不老实了起来。
穆禾野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两个面具,竟然还是可爱的动物样式,一只是灰狼,一只是白猫,前者被少年戴在自己脸上,后者则戴到了许风亭脸上。
许风亭摸了摸脸上做工精致的面具,有些不解:
“这是……?”
穆禾野小心地觑了眼门外,见高公公不在,拉着许风亭悄悄说道:
“哥哥,今日是上巳节,城中热闹的很,我带你出去玩玩吧。”
说得好听,明明是自己这几日烧得病恹恹的,在宫里待闷了,这才想着要出去透透气吧。
许风亭没有戳破对方的心思,点头应下,由着人将自己抱出了宫。
为什么是抱着的呢,因为他不会轻功,而这位大病初愈的陛下,是偷偷溜出来的。
正如穆禾野所言,上巳夜,城中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入眼皆是做工精致的灯笼,将整个京城映照得五彩斑斓,各色彩灯交相辉映。
“公子,可要灯笼?买二赠二哦。”
一位小姑娘替着两盏彩灯跑了过来。
许风亭听得有趣,看向小姑娘手里仅剩的两盏彩灯,倾身问道:
“买只灯笼赠两只灯笼吗,剩下的那两只灯笼去哪了?”
“没有灯笼啦,都卖完了。
小姑娘笑着摇了摇头,从挎在身上的篮子里,掏出两根红绸:
“赠的是这个呢。”
穆禾野冷着脸,漠然戳穿小姑娘的谎言:
“哦,那不就是没有赠吗,我们要这红绸有何用?”
小姑娘急得跺脚:
“怎么没有用,这可是挂祈福树上祈福用的,我这红绸同他人的都不一样,是用露珠烧制红花做成的,可灵啦!”
许风亭在一旁看得暗笑,掏出身上的银两递给小姑娘,缓声道:
“既然这么灵,看在红绸的面子上也要买你两只灯,多的不用找,都拿着吧,早些收拾东西回家,夜深不安全。”
小姑娘接过碎银,感激地望了眼带着白猫面具的青年,将仅剩的两盏灯笼递去。
许风亭接过灯笼,给穆禾野递去一盏,二人顺着人流往里走,遥遥便见一颗大槐树矗然而立,古树前正围着不少男男女女。
旁边正好有领毛笔砚台的地方,许风亭往前走了几步,去领笔墨。
穆禾野驻足在原地,仰头,看向枝头繁复摇曳的红绸,有的是新的,有的是旧的,看起来倒是颇为壮观。
他禁不住感慨了一声:
“这么多人的愿望,神仙当真忙得过来?”
听到这声感慨,旁边有人笑了笑:
“所以要挂高一些啊,每一支树梢都栖息着一位神仙,听说,古树的顶端甚少有人挂上过,那里住着月神,许姻缘最灵了。”
穆禾野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正此时,许风亭拿着笔墨回来了。
穆禾野接过毛笔,在红绸上提下自己的愿望,回头,目光落向古树的最高点,那里一片青绿,只挂着丝丝缕缕的月光,仿佛真的藏着位神仙似的。
他咬上红绸,继而纵身一跃,人群忽而发出阵阵惊呼声。
一身玄衣的少年身子灵巧,轻而易举地便揽上树梢,那甚少有人到过的神树顶端,再一次等来了一位痴情人。
穆禾野取下嘴上的红绸,试图将其系上,可惜不知是神明起了戏弄的心思,还是今夜的晚风本就无情,竟将有情人的情思吹落枝头。
红绸在空中翻滚滑落,又在半路被一双手及时抓了回来。
穆禾野不信邪,再次爬了上去,用力将红绸系上,甚至打了个死结。
这一次,总算稳当了。
他满意地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树下的人群,精准地望到一个方向,从树上跳了下来。
迎面落入一个带着兰草香的怀抱,抬眸时,对上双担忧的眸子:
“怎么爬这么高?吓死我了。”
穆禾野没回话,只是讨好地笑了笑,安抚下青年后怕的余韵,继而问道:
“哥哥写好了吗?”
许风亭点头,指了个方向:
“早就写好了,就挂在那呢,只是我没你这么厉害,挂不了太高。”
穆禾野遥遥看了一眼,记住位置后就收回了视线,他原想说些什么,身边忽然围上了几位青年:
“公子好轻功,可否帮在下也绑一下红绸?我心意那姑娘许久了,公子,帮帮忙吧。”
“我也需要帮忙,若是促成了一段姻缘,公子您会有福报的。”
“也帮帮我吧,拜托拜托!”
……
穆禾野今日的心情难得好,竟然都应下了,但是私心里不愿这些人抢了最高枝,于是故意往低了点的地方挂,倒是正合许风亭的意。
这颗古树高数米,少年爬上顶端的时候,似乎都要够到那高悬的明月,方才乍一抬头,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如今这样倒是安全多了,也叫人放心些。
许风亭来到一旁休息的地方坐下,看着远处少年跃上跃下,被众人簇拥的身影,觉得新奇极了,甚至看出了点乐趣。
他从未见过这小子如此热心肠的模样。
“唉,你们听说了吗,新帝自民间抓了个美人,娇养在后宫,现下是日日不上朝啊。”
“这美人的事我听说了,听说漂亮得很,跟狐狸精似的,整整三天三夜,陛下都没出过寝殿。”
“三天三夜!?真的假的啊!”
……
许风亭越听越心虚,环视四周,发现这一圈坐的,都是等着心上人挂好红绸回来的姑娘。
自己一不小心,竟然进了姑娘们的座谈会,没想到的是,这群姑娘们谈话竟然如此大胆。
耳畔的讨论声还在继续,许风亭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向树上的少年招了招手。
穆禾野的余光一直在关注着许风亭的方向,见对方冲自己招手,将手头的红绸挂完,便立马跑了来,他的声音带着喘息:
“哥哥,怎么了?”
许风亭扯了扯衣袖,替人将额头的汗珠擦了擦:
“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难得同这人一起出来玩,穆禾野不是很想回去的样子,他想了想,邀请道:
“听说今日会有焰火,哥哥想看吗?”
许风亭犹豫了。
他还真的,有点想看:
“……那看完焰火我们就回去。”
思及方才听到的流言,许风亭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提醒道:
“明日的早朝,你说什么都要去,莫要再偷懒了,现下民间都在传我是狐狸精。”
明明这三日,自己衣不解带地在照顾新帝,结果被百姓传成了狐狸精,也是冤枉得很。
听到那声狐狸精,穆禾野禁不住笑了笑,这副模样,明显是早就听说了传言:
“放心,我们就在宫中看,看完立马休息,不会耽误早朝。”
明明刚爬完好几轮树,穆禾野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还有精力带着人,一路飞檐走壁回到了皇宫,但是并未回到寝殿,而是在一处屋檐上停了下来。
“此处前无遮蔽,视野开阔,最适登高望远,待焰火升起,便能一览盛京夜景全貌。”
许风亭躺在屋檐上,心想这的确是个好地方,吹拂着春日里的晚风,迎着皎皎月色,舒服得甚至有些想睡觉。
远处传来一阵响声,天光微亮,一簇簇焰火升入空中,绽放出瑰丽绚烂的花纹。
许风亭看着看着,渐渐合上了眼。
他本想问问穆禾野,什么时候去诏狱,但是太困了,竟然直接睡了过去。
穆禾野也跟着躺了下来,偏过头,看向已经睡熟了的青年,终究是没忍住,悄悄凑了上去。
满天焰火下,他终于再次吻到了心上人。
远方的祈福树上红绸飘飘,照亮一行遒劲的小字:
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许风亭再次醒来的时候,早已回到了寝殿,窗外天际泛白,而他的身旁空无一人。
穆禾野果真没骗人,真的去上早朝了。
宫外隐隐传来一阵声响,许风亭下了床,走出去一瞧,整个皇宫竟然挂满白绸——
太后薨了。
前太子在进宫的路上,跑了。
第47章 边境异动
太后去世, 天子应当前去吊唁,但是穆禾野没有去。
下朝后,在百官惊讶的目光下, 新帝兀自往寝殿的方向走, 只留下议论纷纷的众人:
“混账!真是混账!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勾得陛下如此着魔。”
“民间抓来的, 还能是什么身份,凭着一张脸祸乱朝纲, 说是狐狸精都不为过!”
“若是长此以往,哎, 迟早要完啊……”
不知是谁感慨了一声,群臣面面相觑,皆是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气,仿佛看到了日后亡国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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