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睡前还在思考青衣人的事情,许风亭竟然又做了关于他的梦。
梦中是一张画像,一张他睡前看到的,一模一样的画像,就连所处的位置,都毫无二致。
“宿主,我说了的,只要他在,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落到他身上,只有杀了他,你才能摆脱炮灰的身份,让其他人的目光落到你身上。”
这是一道同001很像的机械音,但因为语调的变化,而显得极为不同,许风亭可以确定,这道声音并非来自001.
许风亭感觉到梦中的“自己”似乎有些犹豫,张嘴说道:
“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很差了,早就被宸国接回去养身体,日后也不会回到夏国,只要不回来,就能彻底远离剧情,这还不够吗?”
被称作009的系统冷笑了一声:
“远离剧情?他是主角,只要他在,剧情就会永远绕着他转。”
“知道穆泽宇现在在做什么吗?你是不是以为,他正在设法将你救出宫?别天真了,不过是镇国公府的一个小厮罢了,救你出来能为他带来什么?”
梦中的“许风亭”情绪激动,反驳道:
“不可能,我们说好了的,我在宫中搜集新帝的罪行,他在民间鼓动人心,待到时机成熟,便会举兵入宫,救我出去。”
009的声音带着点奚落的味道:
“是啊,所以他去宸国搬救兵了,原想请二皇子念在镇国公府与你的交情,请他出手救人,不曾想,只是这一眼,便解了身上的情蛊。”
“现在正在同宸帝商讨联姻的事情,要同那位二皇子,成婚呢。”
梦中人怔住了,错愕的呢喃道:
“怎么可能……情蛊无解,怎么可能会……”
009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怎么不可能,区区蛊毒而已,哪里比得过剧情?我早就劝你别心软了,这些蛊毒在剧情眼里,都是过家家的小把戏,天道也不会叫主角受委屈。”
系统软下语调,声音带着劝诱:
“只有杀了他,顶替他的身份,主角拥有的一切,才会落到你身上。”
“明明摆着另一条更便捷的道路,为何就是不选呢?”
梦境的视野再次落到了画像上,长久的沉默过后,许风亭听到了一声低语:
“我就是,不想他死,我们自小相伴,他曾对我有恩……”
009突然拔高了音量,竟然很是慌乱,连连:
“他帮了你什么?你都还记得什么?快说!”
画像忽然被攥紧,许风亭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与梦中人实现了通感。
头疼,心慌,寻不到记忆的失措感,如浪潮般压入梦境:
“我,我不知道,不对,我应该知道的,为什么想不起来了,为什么?”
“……看来是还没洗干净记忆,既如此,我帮你。”
随着009的话音落下,梦境陷入一片黑暗,梦中人的疼痛,竟然如有实质地传入他许风亭的大脑。
头好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喊,好吵。
“……宿主,宿主,您快醒醒!”
许风亭倏地睁开了眼,外面天光已亮,身旁空空如也,又到了穆禾野上朝的时候。
脑海内,传来001松气的声音:
“终于醒了,你刚刚是梦到了什么,我感受到了其它系统的气息,还以为它要把你拉去做别的任务呢。”
许风亭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心想怪不得头这么疼,原来是001一直在喊他。
“是一个叫009的系统,你认识它吗?”
“我靠!怎么是这贱统!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都是这缺德玩意害的!”
许风亭还是第一次见001如此气愤的模样,若是有人形,此刻一定是暴跳如雷。
“你现在这样没有以前好吗?”
001的声音透着点小骄傲:
“我以前可厉害了,通过完成任务获得了许多能量,位居众系统第一,主神还赐予了我逆转时空的能力,拿我当天道培养。”
说着说着,它咬牙切齿道:
“结果才刚去小世界当天道,还没养几天老,就被009这个狗玩意害了,神识破损,积攒了千年的能量都没了!全部重开!”
千年的能量都没了,怪不得如此生气,的确太过可恶。
许风亭实在好奇,009到底做了什么。
系统与宿主的意识同步,不需许风亭开口,001便已解释道:
“具体的事情不记得了,我的能量只恢复了一半,剩余一半不知道跑哪去了,里面藏着我的部分记忆,待你任务完成,我就能找回剩余的能量,届时也能恢复记忆。”
它如今的能量完全不足以跑遍三千世界,只能另辟蹊径,通过绑定宿主做任务,以奖励的方式,唤回自己丢失的能量。
许风亭不是很清楚系统之间的事情,但是他听明白了一件事,这一次的任务,并非关乎他自己,还关乎001丢失的记忆。
早日回家,001也能早日恢复记忆。
“对了,宿主,你还没说你刚刚梦到了什么呢?009也在这个世界上吗?他的宿主是谁?任务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许风亭也答不上来,昨日那场梦做得他很累,再加上001的打岔,内容都快忘完了。
“抱歉……我想不起来了。”
血刹蛊毒开始往上走了,他的记忆力正在衰退。
之后的几日,许风亭变得格外嗜睡,偏偏睡得不实,一天要醒好多回,每次醒来,都瞧不到穆禾野的身影。
他似乎在忙些什么,已经连着三日没有回寝殿休息了。
而此时,前线传来了捷报:
顾谨率军拿下渠国两座城池,正带着渠国国君的投降状,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一时间,朝野轰然,昏君的谣言,在这场胜仗下渐渐失了声响,而子明仙长,更是成了京城人人拜谒的对象。
可惜当人们前往白云山时,却发现,仙长的住所早已空无一人,谣言不知从何处传了出来:
听说,陛下自民间抓来的那位美人,便是子明仙长。
当晚,穆禾野终于回了寝殿。
仅仅三日而已,他看起来也瘦了些,眼下顶着两片淡淡的乌青,像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见床上之人还在睡,少年君王爬上床,将人捞进了怀中,埋头亲昵地拱了拱,像是一只自绝境逢生的幼狼:
“哥哥,我找到风欢意了,你身上的蛊毒有救了。
第50章 风雨欲来
早在穆禾野走进殿内的时候, 许风亭已经醒了,他睁开眼,叹气道:
“这几日, 夜夜不归, 就是出去抓风欢意了吗?”
穆禾野埋在青年的颈间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的身体等不住了, 我以搜查敌国细作之由,在附近州城都彻查了一遍, 总算是将人找了过来。”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眼, 一双眸子布满血丝,却难掩雀跃的神采:
“姚昔年取来了风欢意的心头血,明日解药就能做出来了。”
姚昔年,取来了风欢意的心头血?
许风亭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坐起身来,正色道:
“小野,你老实说, 取血的时候有没有威胁姚大哥?”
穆禾野跟着坐了起来,满脸冤枉:
“我都来不及说话啊哥哥,人刚找来,这位神医自己就跑了过去, 半哄半骗地把血取来了,风欢意都被捅晕了。”
许风亭听得一愣,讷讷问了句:
“那……他怎么半哄半骗取的?”
“风欢意在逃跑的路上受了伤, 姚昔年本就眼盲,借着查看伤势的由头, ‘不小心’在他心口捅了一刀。”
许风亭听沉默了。
这话给他一种怪异的荒诞感:
主角受伤了。
而姚昔年,竟然全然不顾弟弟的伤势, 刀向手足,只为了给他取来心头血。
太奇怪了。
穆禾野静静盯着眼前的青年,不知何时,眼底的雀跃与欣喜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细细的打量:
“哥哥,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你似乎,很关心那位姚神医,为什么?”
严格来说,是这两个人,彼此之间的态度都很亲密。
十年前神医谷的一次救治,让向来避世的神医变得意外的热情,每隔半年都要喊人去谷中一趟,说是压制蛊毒,其实不过是借此由头,常常相见罢了。
穆禾野很早就看明白了姚昔年的深意,但有求于人,只能假装不知。
而青年对于这位姚神医,也是颇为信赖,一声又一声的姚大哥,喊出来时,总带着点不自知的亲昵。
明明这几日他已经在刻意避免二人单独相处,每日看诊之时,这人还是要拉着对方闲聊几句,询问近况。
为何会如此关心姚昔年?
许风亭从未细思过这个问题,下意识地答了一句:
“这几年受神医谷照顾良多,于情于理都该都关心些。”
他的语气微顿,再开口时,眸光带着些许疑惑:
“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他就心生亲近。”
穆禾野在心下冷哼,不再回话。
二人无亲无故,怎会突生亲近,除了爱慕,他想不出其它的可能。
这样一想,突然就没了追问的心思,他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我乏了。”
许风亭低下头,还有话没问:
“小野,明日我想去看看姚大哥,可否派人领我出宫?”
姚昔年进京之时,穆禾野给对方赐了一处宅院当落脚地,那宅院在宫外,许风亭一直没寻到机会去看看,至今也不知道具体地址。
但是穆禾野却闭上了眼,不是很想就这个话题多聊:
“待解药做出来了,姚昔年会主动进宫,届时你二人也能相见。”
“这如何一样,姚大哥替我取血制药,我该亲自去道一声谢才是。”
许风亭说完这话,半天没等到回应。
穆禾野不知在何时睁开了眼,一双黑眸静静地望着他,像是一汪沉静的黑潭,令人看不清深处的情绪:
“从前是穆泽宇,现在是姚昔年,为什么你的目光总是落在他人身上?”
“为什么,你总是紧着别人?姚昔年值得你登门道谢,我就不值得你多看几眼吗?”
许风亭愣了愣,一下子没听明白:
“你在说什么?”
少年垂下眼睫,在寂寥的月光下,投出一道落寞的阴影:
“今夜,你只问了我一句,而后句句,都与我无关,全都在问姚昔年的事,为何不问问我,累不累呢?”
“你根本,一点也不在意我。”
因为顾着许风亭的身体,这番问话的语气并不激烈,不像质问,听来倒更像是撒娇——
一位青春期的小少年,在向大人索求偏爱。
许风亭笑了,跟着躺了下来:
“我不问你,是因为我对你心知肚明,两天两夜没睡觉,如何不会疲累?我晓得,这才不问,换了旁的不知情人,才会拉着你问这问那,不是吗?”
“你说我不在意你,这话太叫人伤心。”
“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你算是一个。若要在心底将所有人排个序,穆禾野一定在第一位,毕竟,除你之外,再没有人与我相伴整整十年。”
穆禾野错愕地抬起眼,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答复:
“我是……第一位吗?”
难得在穆禾野身上看到如此意外的神色,许风亭又是一笑,他凑近了些,亲昵地贴了贴对方的额头:
“不过是出宫探望一番而已,怎么还同姚大哥比上了呢?难不成,你也想听我对你说一声谢谢吗?”
穆禾野顺势将人抱住,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声音发哑:
“不,我不要你同我道谢,我也不想只当你的亲人。”
他垂下眸子,吻上了那张苍白的唇,在许风亭反应过来前,又撤了回来。
说是吻,倒不如说像是一种亲昵的触碰,一触即分,带着隐忍的克制,与试探。
穆禾野不想叫许风亭生气,但又是真的,很想亲一亲眼前的青年。
世人常言,喜欢是寻不到由头的,但他却为自己的大逆不道找到了缘由:
这人实在太会说情话了。
不论是什么话,都被说得像是调情似的,竟然说,他是心中的第一位,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位,这难道不是一种勾引吗?
穆禾野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从小到大,听到了不少类似的话。
对方似乎把握不住亲人之间的度,又或者说,不知道亲人之间是如何相处,只知道一味地与他亲近,这才早就了二人今日的局面。
许风亭捂着唇,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该生气的,但只是被轻轻碰了碰,就像碰额头一样,若是因此生气,似乎有些小题大做,最后只是小声地说:
“你不能亲我。”
穆禾野的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他当真不懂,什么是亲近,什么是亲热。
“子明,待你身上的蛊毒解了,试着爱我吧,好不好?”
这是穆禾野第一次,没有喊哥哥,似乎是想以一个称呼,彻底摆脱亲人的身份。
听到这声子明,许风亭心虚地移开了眼,背过身道:
“好晚了,你方才不是就想睡了吗?快歇下吧。”
这些年,许风亭没有告诉小孩自己的真名,穆禾野至今还以为这是他的名字。
这样也好,待自己走了,总不会被人念叨进梦里。
没有得到答复,穆禾野显得很是执著,赌气般地说:
44/58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